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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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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揣了手机走到公司门外,找了个僻静处寻思着该怎么回这个电话。就如同踯躅在成败关键的分岔口,她把各种态度的说辞都演练了一遍,都觉得不好。离上班时间还差十五分钟,她才豁出去回拨了那个号码,心怦怦直跳。

那边的人仿佛故意般,迟迟不肯接听。待沐阳要挂断时,听筒里才传来了一个颇为愉悦的声音——

“喂,是沐阳啊?”

“嗯,是我。昨天你打电话给我了?”她拼命地想装出不在乎的语气,甚至连眼睛也左顾右盼了,但她的话里仍能叫人听出惊喜。

“呵呵,没想到是我吧?是不是有些冒失了?”

“怎么会呢?我很意外呢,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其实不该打扰你的,周亮请了婚假,手机关机了,正巧有事儿要找他,所以想跟你问问他老婆的电话。”

沐阳还没开始失望,那边又道:“但现在不用了,早上已经联系到他了。”

“那就好。我的手机掉在办公室了,今天又忙了一个早上,所以现在才给你回电话,没耽误你的事儿我就放心了。”

“你太客气了。”

……

这样的对话就跟注了水的肉一样,没点儿嚼头,但又比啃萝卜强。沐阳的热情渐渐凉了下来,又不甘心失去这难得的机会,只好继续问道:“你的工作一定很忙吧?”

“前阵子的确比较忙。”

“那,你周末有空吗?我还欠你两餐饭的。”沐阳终于说出来了。要比耐性,她一定比不过这个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我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沐阳心里的失望扩大,几乎想放弃了。

那边又道:“不能让女孩子买单,你愿意的话,就让我请你吧!周六你什么时候有空?”

“下午到晚上都是有空的。”她刚说完就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了,好像她多期待跟他一起吃饭似的。虽然事实如此,让对方知道却不见得是好事儿。

她这样防备地想,并试图亡羊补牢,“应该是的,我的朋友出差了,周末回来,我怕她来找我。”

“那先这样吧,周六电话联系。”

约定后并没有挂电话,沐阳又与他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不若开始那般不耐了。直到上班,沐阳才意犹未尽地收了线。

整个下午,沐阳都沉浸在那个电话的喜悦中。回到市区,想起还要买闹钟,便搭公交去了钟表店。年轻的女店员给她推荐了一堆女生喜欢的闹钟,她没怎么搭理,却一眼相中了一个乌木雕刻的猫头鹰闹钟。大概是少有人买,闹钟被摆在展示柜最不显眼的地方。猫头鹰的头顶积了层薄薄的灰,圆鼓鼓的黑眼睛像是受了冷落而分外委屈。沐阳心生喜爱,见价格也便宜,便让店员擦干净,心满意足地付了钱。

买了闹钟,她没有坐车回家,而是随着人流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沐阳对逛街没有多大兴致,并痛恨跟好友一起逛——韩悦要持家,总是斤斤计较,货比三家;路佳则是对衣物首饰满怀狂热,把信用卡当成仇敌,不刷爆誓不罢休。不管约了哪个,都会逛得断腿求饶。久而久之,她们默契地不再约她,沐阳也乐得轻松。

商场外挂了条夏季衣物打折的横幅,她看了眼有些脏渍的白色手袋,想着再买个新的,好在约会时用。

进入里面便由不得自己了,买了手袋,却不小心瞄到一件今年流行的裙子,到了一楼,意外地又有一双与衣服极搭配的鞋。

平时自制力良好的她,今天竟然全买下了!试穿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脑子里想到的便是云舫——穿这套衣服与他约会多好!这时她也不禁承认,她与路佳果然是物以类聚。差异只在于:路佳是为了穿给全天下男人看;而她,则是为了穿给云舫一个人看。

周六,云舫是下午来接她的。

涂完粉橘色唇彩,她满意地看了眼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清新自然的透明妆,雪青色连衣裙,配上缀了水晶亮片的银色细带高跟凉鞋,头发松松地绾着髻,发侧别上SWAROVSKI的水钻发夹——形象倒有几分俏皮活泼。她松了口气,两个小时也算值了。

然而,云舫只在上车时看了她一眼,随即发动车子,直视前方的路况。

饭是在市内一家有名的酒楼吃的,点的都是传统的荆楚菜。服务员领他们到一处风水极差的座位——邻桌坐了一个优雅性感的女人,一颦一笑,眉目间不时流露出令男人颠倒的妩媚风情。

她的同伴云舫也不例外,眼光时不时地越过她的头顶。她明白即使云舫是看那个女人,也只是带着纯欣赏的眼光,却更是触动了心底那根脆弱的弦。她什么都好,也什么都不好,二十五年光阴只能以平庸概括。每当她对自己的某一项特长,或是某方面的出色产生信心时,容不得她多骄傲几分钟,人群中马上会蹿出一个比她更出色的。

她考试成绩最好的是第二名;她的外貌在好友中屈居王路佳之下;她的家世背景在当地受人尊敬,但来到滨海便什么也不是;她的事业前途——王经理也只把她算作备选。

像今天,她把自己打扮得清纯靓丽,后面却坐了个风情妩媚的。

两个小时造就的美丽功亏一篑,清灵的脸庞蒙上一层阴影。她顿生出自暴自弃的想法,自顾自地点了几道爱吃的荆楚菜色,礼貌地询问云舫,并未遭到反驳后便合上MENU。菜一上桌,她也只吃着面前的菜,客气话都没说一句。

云舫倒是因为她的随意而松了口气。不熟的两个人原本就没多少话题可聊,若在吃饭时还要讲究斯文优雅,难保不会冷场。

他们都不是长袖善舞的人,一顿饭几乎都围绕着菜色闲聊。

出了酒楼,已是华灯初上。周末的街头人挤人,沐阳和云舫都觉得无处可去了,默契地上了车,云舫将车驶到她家楼下。

“上去坐坐吧!”她清楚这样说的后果。邀一个陌生男人去家里,势必使人产生误会。但她也想得明白,若他与其他男人的心思一样,那就没必要再深交下去。

云舫沉默了片刻,熄火拔了钥匙。

沐阳住在十七楼,二十来平米的单身公寓。三年来房租涨了三次,她原本可以租个便宜点儿的减轻负担,但几年来陆续购来的家具电器仿佛在屋子里生了根。她想,哪天她要搬出这房子,就是她嫁人了,而这些家具也该毫不留恋地斩了根。

公寓有个小阳台,云舫进门换鞋时就闻到阳台上的花草清香;房间整洁干净,木地板应该是用抹布擦的,找不出丁点儿脏污;双人床靠墙,绿色格子被套铺得平平整整;沙发挨着床尾横置着;墙壁上挂着一台小屏幕的超薄液晶电视,下方摆放着一个大花瓶,斜插了几枝翠绿的富贵竹。

如果没有阳台上的花,便不像个女孩子的房间。

沐阳的阳台的栏杆上放了一排小罐子,种满各种奇香的花草,他只认得其中的一种——千鸟草,有认识的女孩子种过,但没种活。

“你喝什么?可乐,奶茶,咖啡?咖啡和奶茶都是速溶的。”沐阳打开冰箱门问他,拿了几个苹果捧在手上,侧身撞上冰箱的门,便去厨房了。

“奶茶吧。”他望着她的背影随意答道。

她是个有耐心且懂得生活的人,从她家的摆设可以看出,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找不出一件来。通常,男人把这类女人归到适合娶回家而绝对碰不得的一类。云舫突然明白了,她带他来家里,大概就是为了给他透露这样的信息。

这时沐阳又走回客厅,将切好的苹果放到茶几上。浅白色的几瓣果肉沿盘边摆了一圈,中间缀了几颗鲜红欲滴的圣女果——像朵盛开的莲花,却是火红的莲蓬——很怪异的感觉。

沐阳搜肠刮肚地讲了许多上学时的趣事,云舫除了静静地听着,偶尔微微一笑外,很少插嘴。这样的男人教养很好,却也被动了些。沐阳一旦找不出话题来,两人便只能望着电视,拿着广告说事儿。这让沐阳很是苦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是突然间话题接不上,或是某个人兴致索然,就意味着该结束了。

再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沐阳觉得有些累了,坐姿也不若之前端庄,双肩一垮,软软地靠在沙发上,心里暗骂云舫是木头疙瘩。

云舫也靠着沙发,侧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平时你晚上都干什么?”

沐阳指着床边矮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就靠它打发时间呢。”

“不出去玩吗?”

“现在的治安太差了,而且我也喜欢待在家里。”

“难怪那么多男人都嚷着找不到女朋友,大概许多女孩儿都像你一样躲在家里吧。”

沐阳拈了颗圣女果送到嘴里,托着腮帮子望着他,“你这样说,我倒是应该反省了。若是长此以往,我是不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云舫微微怔住。这样的话听似无心,实则暗示成分居多。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转身抓起了电视遥控器换台。

“我晚上也不常出门,平时工作忙,回到家倒头就睡下了。”

沐阳若有所失地偏了偏头,两人坐得近,发尾扫过云舫的手臂,他感到有些麻麻痒痒的,心也像被羽毛搔了一下。他的手抬高,狠狠地按了一下遥控器,按的却是静音键。小公寓突然间安静下来了……

沐阳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想着应该是电视声音太大,他听不见她说话才切换了静音键的。可这一抬头,云舫也正盯着她。四目相对,沐阳的脸微红,静静地凝视着他秀挺的眉目,只觉得氧气的密度迅速增大,只要有点儿火星儿,或许这房子就会燃起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也是干巴巴的,“工作忙,那就多注意休息。”

“嗯。”云舫低哑地应了一声,硬邦邦的身体像是被布条缠住了,发不出丁点儿声响。

“呵呵,吃苹果。”沐阳尴尬地端了果盘送到他面前。她这会儿倒是希望房子没有空地,两人能挤得紧紧的,好过这种暧昧的气氛。

云舫连盘子一并接过,挑了一瓣苹果,两三口吃完。沐阳又递了张纸巾给他。接纸巾时,云舫连她的手也一并握了,虽然是不小心的,但握住了也就没放开。他突然能理解那些借口给女孩子看手相而占便宜的低级男人。这会儿他真希望自己也能掰开她的手,对着那几条线说出个一二来。

沐阳心跳得很快,态度却也大方,握了便握了,并没缩回来。幸好两人的手心间隔了一张纸巾,浸出的汗都给吸去了。她低头端详他修长的手:指甲修得平整,手背很光滑,掌心也是柔软温暖的。

她笑着道:“你的手一看就没干过粗活儿的。”

云舫心想她还真是大方爽快,便也看着她的手道:“你的不也一样,没做过饭吧?”

“就知道你会猜错。我初中时就会做饭了,周末不上班时,我也是自己在家做了吃。”

“真的?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儿少。”

“嗯,我一个朋友就只会煮泡面。”

“那一定是个很要强的女人。”

沐阳轻轻笑了,“没错,佳佳就是那样的。”

云舫怔了怔问:“佳佳是谁?”

沐阳便与他说起了自己的好朋友,也说起了她们小时候的趣事。这样聊着,谁也没有靠得更近些,时间却走得极快。将近11点,云舫松开她的手,把纸巾扔到垃圾篓里,“我该走了。”

“那我送你。”沐阳跟着他起身。

“不用了,省得待会儿我还得确认你上楼。”

沐阳送他到门外,在电梯口与他挥手道别。云舫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低头迅速一吻,然后低声道:“早点休息。”

沐阳愣在原地,看着他走进电梯,转身按了楼号键,又冲她挥挥手。电梯门缓缓地将他的脸关在里面。

她的脸颊仿佛被火灼烧一般。

路佳出差回来,韩悦的蜜月也结束了。正值周末,三个女人照旧约在星巴克碰头,汇报各自的近况。

沐阳在吸烟区找到正在抽烟的路佳,重重地拍了下她的肩,“赶紧抽完吧,一会儿韩悦该到了。”

路佳是男人眼中的美女,即便只化了个淡妆,依然是美貌妖艳的。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左顾右盼时水波微漾,眼尾斜斜地上翘,薄唇抿着一支细长的香烟,脸上总带着一丝忧郁——男人见了少有不动心的。

沐阳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烟雾,路佳吸了口烟,偏偏凑近她吐出烟圈,坏笑道:“你又没怀孕,怕什么?”

“我吸了你多少年的二手烟,估计你的肺没黑掉,我先得癌症了!”

正说着,穿着孕妇装的韩悦拎着几个大袋子,从门口一摇一摆地走进来——她是个“外八字”。路佳低头抚额,把烟掐灭了,对沐阳小声道:“我现在真想每周约会时把她给踢开了。你信不信她那袋子里除了些廉价衣服,就是从超市里淘来的菜啊肉啊什么的。”

沐阳捏了她的手臂一把,小声斥责道:“这就是婚姻生活。多少年的朋友,你总不能因为一袋子菜就断交吧!”

“对不起,路上塞车,来晚了!”韩悦伸手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这才把那些袋子脱手了。沐阳和路佳同时看过去——是沃尔玛的购物袋,其中一个袋子里露出了青葱苗儿。她俩相视一笑,沐阳问韩悦:“你喝什么?”

“牛奶吧。”

沐阳又问王路佳:“你还是要冰拿铁吗?”

“嗯,这周轮到你买单了?”路佳道。

“你出差前是韩悦买的,这次轮到我了。”沐阳说完走到柜台前,给自己要了杯冰摩卡。几分钟后端出来,韩悦和路佳边笑边说着什么,她走上前问:“你们说什么呢?”

韩悦笑道:“佳佳说她出差时有个人跟踪她好几天。”

沐阳闻言大惊失色,半晌后才关切地问:“你……没什么事儿吧?”

路佳毫不在意地笑笑,“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而已。起初还有些怕,后来发现他每天都在酒店下面等着,我坐车他也坐车,我走路他也走路,我去客户那儿办事,他也只是等着。反正我现在都回来了,他总不可能跟到这儿来吧!”

沐阳渐渐放下心来,但仍不忘对路佳嘱咐,“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就报警吧!现在社会太乱,什么人都有,你自己要小心点儿。”

“沐阳你还不了解她吗?她就喜欢这样的刺激!”韩悦接过话道。

“这倒是,那人太老实了,害我都没有报警的机会。”路佳无趣地说,“别说我了,讲讲你们的新鲜事儿吧。”

沐阳低头,“我没有新鲜事儿。”

韩悦捏了捏她的耳朵,脸凑过去怪声怪气地说:“少来,你跟我老公的老板那晚没什么事儿?”

原本没几分精神的路佳眨巴眨巴眼,也凑向沐阳,“哦!这个有意思,你处女般的非处女生涯总算有了个男人。快快,说来听听。”

“说什么呢?我跟他又不熟,能有什么事儿?”沐阳的头垂得更低了。提起云舫,她又想起那天的吻。分开后这么久,他也没再打个电话来。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定义那个吻的,所以暂时还不想让朋友知道,省得闹得人尽皆知,最后又没在一起,丢脸得很。再者,韩悦什么事儿都跟老公说,难保周亮不会向他们的同事乱传播。

韩悦想了想说道:“我想也是。听老公说,他老板两年没交过女朋友,这样的男人要么是守身如玉,要么就是情人换得特别勤。我觉得一个男人不可能两年没女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你没跟他发生什么我就放心了。”

路佳却不赞成,“我倒觉得这样的男人比程江林那个闷葫芦好,不声不响地害死了沐阳。在滨海这个地方,宁愿找个常换情人的,也别找那种看似痴情,骨子里净想着为自己打算的人!”

沐阳喝着冰冷的咖啡,听她们争辩着男人的好坏。没加焦糖的咖啡很苦,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到心里,冒出的寒气直蹿到血管,浑身发冷。

如果他是个常换情人的男人,那么,他是不是打算只把她当成个免费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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