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剑名(1 / 1)
我们赶到南方客栈时,被店主告知只剩一间房了。我掉头就走。孤男寡女挤一间房搁开明的现代都很不像话,不要说这是封建社会了。更何况念一师傅披着和尚的皮就得符合和尚的言行规范。我们挤一间房肯定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那订一间。”念一师傅掏出银子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惊讶万分。
“这……”我不知该怎么提醒他才好。
“房间是给你订的。年轻姑娘晚上还是在房间里过夜的好。”念一师傅扬了一下眉毛,“我睡马车。”
“不,还是我睡马车,你住客栈吧。”我条件反射地说出这句话。
在念一师傅瞪了我一眼后,我握着房牌知趣地上楼了。太长时间,我都被托付去照顾这个,照顾那个,都快成习惯了。念一师傅可不是柔弱男子,我还是先管好自己为妙。
客栈的房间整理得干净整洁。木质的床没有一丝发霉的气味,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窗外没什么好景致,一片漆黑,只有天上十几颗星星泛出柔和的光。要是在现代,我见这么多星星早就稀罕死了。
“咚咚咚!”
听到剧烈的敲门声,我腿肚子一抽筋,从梦中醒了过来。
在理好头发后,我推开门看到了一脸阴沉的念一师傅。
“轻点儿,吓死我了。”我叹了口气说。
天还没有全亮,我迷迷糊糊地跟在念一师傅后面,木质的楼梯被我踩得“嘎吱嘎吱”作响。我一个不留神儿撞在念一师傅背上。他停住身子。看到一道晨光照在他青筋直暴的手上,我原本还昏昏沉沉的头脑顿时清醒了。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念一师傅你一定要原谅我啊。”我用巴结的口气说。
念一师傅没有理睬我,径直走下去。我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确保自己和他保持足够的距离。
随后几天里我们抵达杭州。
按照念一师傅的指示,我们来到了一处颇为荒芜的地方。四周没有一户人家,还有两只乌鸦煞风景地站在枝头上叫。
看到念一师傅到处扒野草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我也连忙帮着找。
“别乱动,这附近有沼泽。”
听到念一师傅这么说,我吓得站在原地不动了,只得看着念一师傅找到一棵看上去被他标过记号的树,然后开始用双手刨下面的吐,直至挖出一块青砖。念一师傅双手捧着青砖行了个礼,然后转身面向我。
我赶紧站好。
“‘满人也和汉人一样是人,所以要胸怀对族人的仁爱之心而战,而不是对满人的憎恨而战。’对我说这话的一念和尚死了。”念一师傅黑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
原来念一师傅是特意来拜谒他的。
“对你说过这话的我,一定会活给你看。”
一阵风夹着飘絮飞过,我没看清楚念一师傅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别忘了你今天的承诺。”
“不会忘记的。”
念一师傅本名张君玉,本身是天地会浙江分舵舵主,十年前就与一念和尚结识。去年一念和尚在太仓起义失败后押解于杭州时遇害。张君玉从乱葬岗找出他的尸体安葬于榆树下。随后便作和尚打扮,法号念一。这个与一念和尚相似的名字会吸引起义失败的余党,让他们误以为一念和尚尚在人世。同时,清廷也不会因此抓捕他。
“他对你一定有很重要的影响吧。”
“那个老头子说的根本就是废话。”念一师傅的手握紧了碗,“大家都是一路人,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丢下不管,仅此而已。”
“你二位都是出家人吧。”我们借宿的农舍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
“我们都一心向善。”我只得这么说。
“一心向佛,佛祖就会保佑我的儿子平安归来吗?”老太太很虔诚地问。
“不见得。”念一师傅说,我刚打算提出他这话说得不妥,就听见他继续说,“你的儿子能否平安归来,要看他是否一心向佛。”
“应该会吧,小瓜一直都那么善良,连肉都不吃的。”老太太喃喃地说。
“是吗?”念一师傅冷冷地说。
原本还算愉快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老太太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回屋子里了。念一师傅察觉到我在看他后,我知趣地移开目光。
“你怎么搞的!我们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说句好听的会死吗!”趁老太太喂鸡的时候,我把念一师傅拉到桑树边发牢骚。
“难道要骗她吗?要是真的心诚则灵,善良的人们就不会过着悲惨的生活了。”
“对老太太说话那么刻薄,念一师傅你太不会做人了吧。”
“是吗?”念一师傅困惑的神色都让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是刻薄还是不会做人呢?其实是因为不会做人所以才显得刻薄吧。
午后,念一师傅把一半银两留给我,就带着马车和我分道扬镳了。他要去找一个和他长期通信的什么人。至于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不是我该知道的。
我这些天不停地拿着一柄捡来的断剑到各种作坊打听铸剑师。直到有一天,听说以前有一个孤僻的铸剑师在深山居住,现在已经封刀了。
铸剑师居住的山林人迹罕至。坑坑洼洼的路不时让我崴脚也就算了,更苦逼的是,我还得穿过长满了刺的不明植物。
天色近晚,狼嚎和犬吠声在林间模糊地回荡着。我握着断剑的手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如果是单只的野狗或野狼袭击,我还有五成活命的概率。如果是狼群,狗群来袭,我恐怕尸骨无存。早知道情况不安全,我就应该带一把长柄斧头的。这个时候不能慌,我要冷静。这座山并不广阔,狼群不可能栖身于此。狼大多是在北方才会成群结队。狗群的话不会像狼群那样危险,狗有欺软怕硬的性子,恐吓一下它们就怕了。也就是说,山里的野生动物并不会给我造成严重的威胁,只管往前走就好。
山顶矗立的不是想象中的破茅屋,而是青砖绿瓦的房子。
“请问,这是铸剑师傅的家吗?”我站在门前问。
“来者何人?”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我想请铸剑师傅帮我铸剑。”
“你来晚了,铸剑师傅在一年前就封刀了。”
一年前这个时间很微妙。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位铸剑师傅也是一年前江苏太仓的起义人士。
“我请师傅帮我铸剑,剑名为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