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时代的棺材(1 / 1)
就这样,好脾气的易先生和坏脾气的念一师傅都被我得罪了。我散开头发,把一套缝满补丁的衣服往石头上蹭,直到破了两个口子后又往地上踩了踩。
换好衣服后,我精神饱满地准备前往奴隶市场。
“有事情要跟你说明一下。”易先生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看到他从屋里走出来,头发只是随便绑了一下。
“我很清楚,奴隶只是让主人高兴的工具,主人做什么都可以。大妈只是人生地不熟,可没退化成无知少女,我比你多活三年可不是白活的。”我抱着胳膊,脚随便搭在墙上。
“不仅仅是做苦力,挨打,身为女奴甚至……”
“会被侵犯,不过大妈我生得一副过目即忘的容貌,不是很担心这方面。”
“那你就错了。满洲贵族侵犯女奴并非是为了泄欲,更多是出于羞辱,尤其是血性未被磨灭的女奴,下场会比最低等的□□还不如,别告诉我无所谓。”
“这种事无所谓,根本就不可能,该反抗的时候就要反抗。我想念一师傅的用意就是让我尽量惹事,掀起风波。至于能掀起多大风波,还是看我有几斤几两的能耐。”
“闭上眼睛,我有东西给你。”
我闭上眼睛摊开双手,然后一个重量感传来。
“好重,可不可以不拿?”我睁开眼睛,打量着自己手上货真价实的板砖,“或者,换个轻便一点的?”
易先生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弯下腰笑得花枝乱颤:“你当真了?你竟然真的当真了。”
我扔掉板砖,已经懒得翻白眼了。
“我要给你的是这个,”易先生扯下发带交给我,“一定要好好带回来,不然我就只能永远披头散发了。”
“其实你披头散发也挺美的……不,我是说我会的。”
“其他奴隶就是饿死也不愿进我们府邸,因为奴隶不出七天就会被玩弄致死。”这个管家问我,“你怎么会自愿卖身?”
“被玩弄致死是奴隶的错,怎么会跟大人有关系。奴才会尽量不让自己犯错。”我用平板调的声音说。马场里活过十几年的奴隶都是用这种声音说话的。不要表现出一丝生命力,以免激起满洲权贵虐杀的欲望。
“还算你知趣。”他瞥了我一眼就挪开目光了。
我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子。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死人的味道,我有些害怕这种感觉。
我跟着他穿过闹市,走进一个棺材一般的府邸。大门合上的声音给我造成了一种棺材盖钉在棺材上的错觉。
高大的树木遮挡住阳光,庭院里每个人的表情都隐藏在阴影之下。大概大家都死了吧。我屏住呼吸生怕露出一点活人的气息,被这些死人撕碎。
自此以后我除了“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奴隶除了遵守命令以外什么都不需要。每天努力地干活乃至不眠不休,见到人就远远行跪礼直至对方从视野里消失,做到这些基本上就不会被借故杀害。
我需要一个契机以引发事端。而契机是什么,由我来决定。这家的老爷强娶了一个姑娘的时候我曾经考虑过。但亲眼看到那姑娘被荣华富贵耀花了眼,开始安心当她的小妾,我放弃了。这样的命运是她的选择,我无权干涉。
可怜的人不少,屈从的人却太多。我哀其不幸,却也无法怒其不争。活着是对整个生物界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我不能把自己的信仰强加于浑浑噩噩的弱者之上,唯有用力量去与黑暗抗争。
水桶打上来的时候,一块白色固体浮在水桶里。我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块头骨。青苔从上面的裂纹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