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非我族类(1 / 1)
“四哥,汗阿玛对那个社小三……”
“不要提到她的名字,我快吐了。”
“你那大姨子……”
“除了这两个称呼,十三弟你随便用。”
“好吧,僵尸引起了汗阿玛的怀疑,四哥你看得出来吧。昆明的最后一役中,有一个被称为‘社壮士’的人带领不足八十人斩杀了五百官兵。”
“十三弟,你不会觉得僵尸就是‘社壮士’吧?不可能!上次我出去办事,僵尸明知道我身份尊贵,还不知廉耻地喊我妹夫,跟我要钱。我都给了她五两银子,足足五两!她竟然还嫌不够,要再多。”
“确实,社壮士英勇地冲向一千官兵的事迹还为一些反贼所津津乐道。此人虽然不识时务,和朝廷作对,但也不失为一代英雄。此人必定是一个怀着极大勇气和豪情的壮士。”
“嗯,所以说那个猥琐的僵尸怎么可能是社壮士!”
窗外偷听到两兄弟畅谈的我不由得汗了一把,因为他们厌恶的僵尸和略带敬佩的社壮士都是我。
冰块妹夫原来也有不冰块的时候,他和十三弟在一起的时候像极了一个可爱的大哥,大概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吧。
“四哥,你还是把僵尸扔出去吧,引起汗阿玛的怀疑对你来说很不利。”
“我也想,但这不是更落人口实?”
我真想跟着妹夫说一声:我也想。他们把我扔出去该多好,整天待在虎穴里不是我脆弱的小心脏所能承受的。
这件三厢情愿的事情却因为一些神奇的机缘巧合不能实现。
“还记得当时御前表演的易青空吧?”十三弟问。
“怎么了?”冰块妹夫没好脸色地问。
我的心也紧张起来,难道十三弟还对易先生的美貌久久无法忘怀?
“他很像一个人,海澄公郑克爽庶出的长子。那家伙高傲却不让人讨厌,”十三弟说,“他死掉了我还有点难过呢。”
他们现在在谈论一个多么危险的话题啊。
“那个眼睛长到头上去的小子?你觉得易青空是他?”
“所以我当时试探了一下,那个伶人没有什么反抗。换了是郑家小子,是断然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十三弟,你想多了。”妹夫说的这句话让我想往他头上撒花,但我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应该就离死期不远了。
“僵尸,你跑到这里来作什么?”我前脚刚要走,十三弟淡淡的声音就传了来。
“哦,哦,哦。”我嘴里发出了一串神奇的声音,然后抬起双臂慢慢地蹦跶着。
“僵尸,十三弟问你话。”是妹夫。他对我的态度如果有对他十三弟的百分之一,我兴许不会这样惧怕他。
我对妹夫冷酷的声音没有抵抗力,所以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看到妹夫嫌恶的表情,我收起了笑容。
“别对我笑,不然我弄死你。”他用阴阴的声音说。
完了,他说了,他想弄死我。
“对不起,妹夫,我错了。”我弱弱地说。
“再喊我妹夫,就送你去见观音。”
“对不起,殿下,都是小的不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之所以没有跪下是因为我浑身都是伤。
“回你屋子去,再让我看到你,把你脑袋拧下来!喀吧,喀吧。”他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脑袋被拧下来时发出的声音。
我的伤势到秋天就完全康复了。这也意味着我不再衣着绷带,而是要穿旗装了,可是我真的对直筒子旗装接受无能。穿上这衣服我一定会更难看的。但是这里的最高主子胤禛同志发话了,爱穿就穿,不穿拉倒,我只好换上了并不喜欢的旗装。
我虽然没有镜子可照,但从下人看我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嘲笑里,我就知道打扮成这副样子果然更难看了。妹夫看到我的新形象的时候,果断改变主意让人给我准备下人的男装了。
果然,人要穿符合身份的衣服才好。
得知他们最近要去猎场这个消息,我激动了。猎场总是优先考虑满人的需求,李大叔再有钱也不见得能送我去练习。这次我如果能跟着去就可以学习骑射了。
“殿下,殿下,小的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小的一定不会添乱的。”我用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着妹夫。
妹夫凶悍地瞪了我一眼,我就嘛不吭声儿地躲到窗台下去了。
但在他注意力转移后,我的脑袋又从窗口冒出来了:“殿下……”
“喀吧,喀吧。”
我一听这声儿就又没魂了。
“别骚扰我,会带你去的,你有个好妹妹。”
“真滴吗?”我眉飞色舞起来。小榭对我真是太好了,总是能磨得妹夫满足我的要求。
“喀……”
“我错了!”我飞也似的逃走了。
“四哥,这是……”十三弟对我的到来感到很好奇。
“僵尸。”
十三弟听了妹夫的回答后,露出“我懂了”的表情:“四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嫂子的话了?”
妹夫沉默不语。他应该是很喜欢小榭的吧?
想到这里,我的心着实宽慰了不少。爱新觉罗•胤禛是个我放心把妹妹交给他的人。
我可没资格和他们一起围猎,只是弄了匹马准备练习。
“谁……可以教我一下吗?”我问马厩里的人。
可是他们大多数都忙着巴结满洲权贵,只让我走牵了一匹黑色的马,给了我一套护膝和护肘。看着它乌黑光亮的毛色和幽深的眼睛,我有些害怕起来。再看到貌似已经有裂纹的护膝和护肘,我就更恐惧了。
但我社小三想学骑马可不是叶公好龙的。
“十三弟,你可以教我一下吗?”我厚着脸皮问旁边牵着白马的十三弟,他是附近唯一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忙的人。
“僵尸,你叫我什么!你自称什么!”十三弟的眼睛不悦地眯起来。
“不是,十三点,十三殿下。”
我之所以称这些人为殿下,是因为我觉得喊自己妹夫和妹夫的弟弟爷是一件很怪异的事情。
“骑马,自己摸索就成。靠别人的话,还学什么!”他不留情地说完后就走了。
说的好像有道理。但这和自学英语数学不一样,这可是有难度的生理挑战。我拉着缰绳想踩到马镫上,却被它毫不留情地摔了下来。我这身刚长好的骨头差点没散架。
“兄弟。”我站起来贴近它。
结果它冲我凶狠地龇牙咧嘴了一番,吓人地长嘶一声。
“你答应我吧。”
“呯!”
“非暴力不合作。”
“呯!”
“……”
在被摔了五十八次后,它好像烦了,索性就让我骑了上去。
这匹马开始不安分地狂奔了,我只得用手臂搂住它的脖子不让自己摔下来。我不担心它会撞树上,跳悬崖什么的。汽车失控了不知道危险,马失控了还是知道危险的,它再烦躁也不会一头把自己撞死。
它的速度我不讨厌,我讨厌的是颠簸的感觉。
它跃过两米高的马舍时,我都快吐了。我真的不能适应这种特技表演。没想到它乐此不疲地从一头跃到另一头。
“喂,你在干什么?想表演特技取悦我们?”一个人问。
我一个不留神摔下来,刚好蹭到了他的衣角。
“汉人狗,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个人的容貌让我想到罗刹。
我不知道,但这种时候说“不知道”不是讨打吗。我猛地跪下来,磕头不止:“小人冒犯大人罪该万死,求大人饶命!”
“抬起头。”他说。
我不抬起头难道要找死吗?现在的妹夫连雍亲王还没封,又这么讨厌我。我不指望他随手护我。
他对一旁的侍从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那侍从就心领神会地走到我面前,然后对着我的脸狠狠掴下去,一掌比一掌下手重。
从没有人打过我。我虽然不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却也从来不许别人白白打我的。可我现在还手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眼角的余光瞥到妹夫了。他看到了我的境况却也无动于衷,我和他毕竟没什么关系,只是他发了慈悲心收留的难民。
我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他们满人圈子外的汉人狗。
“额娘,那个人好可怜,她只是碰到了阿玛一下。让阿玛不要打她了。”一个小格格怯生生地对一个满族妇女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小,不要管这么多。”
汉人从没有觉得满人“非我族类”,一直以来是满人觉得汉人“非我族类”。满汉一家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些满人啊,为什么后世却有人指责汉人搞民族分裂呢。吴守民老师到底是真的要反对志士“民族分裂”,亦或是单纯想为他对时代的服从找到好听的借口,这些我都无从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