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十里桃花（1 / 1）
前世？花颜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明眸流转，容颜上是灼如桃花的光彩。
她言语不出，沉寂如水波不兴的江水，片刻的踟蹰里千年的光景化作凝于眼里的舜华。“五百年前我在天宫遇见一名女子，那桃花镜便是我寻来送给她的。因果宿命，她为了我打碎了玉帝面前的琉璃灯盏，从此被贬人世，历经轮回。而我，百年来守候在这茫茫诺水，只为等她。”
“这样，想来诺主那日在沉香亭里等的人就是那女子吧。”
她眼里波光清明，思绪一瞬间的契合让她的容颜上生出光彩。花颜流转视线看向我，开口道：“以前我只当那些世人口中的前世今生是凭空杜撰的，现在见了诺水神明听了诺主刚刚讲的话才知是我的浅陋。只是没想到诺主有这样一段美丽的前尘往事。想来能得诺主眷顾，那女子定是绝尘脱俗的。”说着唇角已化开如涟漪般轻浅的笑容，风姿万千。我看着她，相视之中现出的咫尺天涯的距离，一时间生出的空寂感觉让我难受。
我开口道：“如果我与你的夫君同为你挚爱的人，你会选择谁？”
“诺主怎会突然这样的问？”
她眼里的平静被我一语惊起，却还是改变不了的疏远。这一世她的安宁让人不忍去惊扰，也让我不想把这一切仓促的打碎。我说道：“千年来一切都会改变，她历经轮回就或许成为和你一样的凡人，所以我只是想问如果你是她你会在千年和这一世之间怎样的选择？”
“我……”她些许思量。
不知为何她的片刻思量让我的心里忽然而至的空寂。
“花颜听人说过，诺城里有一对年过百岁的老夫妻，他们相持到老走过了八十年的岁月。所以对我而言，只愿和夫君携手白头不离不弃的走过人间哪怕几十载的日子，对于天上就算是有千年的岁月花颜也是不要的。”
简单的字句却又摧人身心的力量。
她抬眸看我，说道：“这只是花颜的浅陋。想诺主对那女子情深，如果那女子知道一定会为之感动，也一定会回到诺主的身边。”“但愿诺主可以等到前世之人。”——如果你知道就一定会回到我身边吗？千年时光里万物起落斗转星移，这一切又该如何回到千年之前？闭上眼，什么都不想说。
江面波光粼粼，正中的阳光折射着满江潋滟的波光投射进楼阁生出熠熠光亮。花颜眼波自窗外流过，对我轻笑道：“已过正午了，花颜出来已经有不少时候，现在也该向诺主告辞了。”
“那好，我送姑娘出去。”
阁楼外的空空楼台上总是有飘过的风。这茫茫诺水之中遗世独立的境地，隔了俗世万千。如今你在身边，好不容易的遇见却终是离开。转眼看你，面对着茫茫诺水须臾踟蹰的样子，三千如水般柔顺的发在春风里舞出些许的凌乱，绝世容颜里现出的不被打扰的安宁模样。
她向我微微委身，“花颜在此打扰。”
诺水风过，拂袖间轻薄江雾里白玉雕狮的长桥凭空横架。
“我送姑娘过去吧。”
“有劳诺主。”
江风不绝，行于江上眼见到江际一岸桃花烂漫。诺水千丈，在脚下看不到底，只有江风流过才会荡漾开出一些涟漪。于是，在这不可或缺的风里，江岸桃花的清香就是相隔甚远也可以轻易地闻到。
花颜群裳逶迤，白玉桥上雕刻的石狮就一一的向后退去。她轻握着手里的伞莲步生风，裙衫在长桥之上拂桥慢行，江面之上雾气在周身萦绕，于是便凭空增添了几分仙姿玉骨。空气里氤氲的清香让她微微抬首向江岸望去，一岸氤氲的绯红就安然的在她的眼里洋溢出光彩。
“这江岸的桃花今年开的好像特别的盛。”
走过江面横跨的长桥，花颜行至江岸的桃花树下，轻触枝叶间点缀的绯色桃花之中不禁轻轻地言语出来。
“看来你喜欢桃花？”
她回首含笑向我回道：“是的，花颜自小就喜欢桃花。说不出是为什么，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说着垂眸望向手里握着的纸伞，“所以夫君会在纸伞之上教我作桃花之画，但有时候他也会笑我孩子气。”
言语还未自朱唇之间完全的说出，嘴角已有笑容流露。
我转眼望向这一岸的桃花，很容易的想到了曾留于眼里的绝美画卷之上的桃花点缀。“听你这样说，也见你对河岸桃花的珍视，想来这诺水一岸的桃花与你也是有一些牵连的吧。”花颜轻笑，“诺主睿智。其实这一岸的桃花正是夫君为我种下的。”她云袖轻抬，潋滟桃花在眼里生出恍如隔世的光亮。
心在不知不觉中已生出隐隐的疼痛。
“云川愿闻其详。”
“我和夫君是青梅竹马，他曾跟我说会在诺水一岸为我种下十里桃花，待到他辞官归故里的时候愿与我归隐诺水，我们可以在这里洗茶东篱，饮酒花阴。”花颜凝视着枝上的满树春意，笑着说道：“不久他就要回来了，而这一岸的桃花开的是这样的盛，如果他见了定是会很高兴的。”
日光之下的笑靥桃花，思量千年的记忆颜色。
满眼潋滟的桃花在她流转的视线里停留，萦绕不绝的桃花的幽香和着嘴角无端漾开的浅淡笑容，像极了画卷之上的绝世美丽。她走近我，脚下逶迤群裳在青草上轻抚而过。咫尺的距离，明眸轻扫过手里握着的纸伞，嘴角微陷的向我微微颔首说道：“现在花颜也该走了，多谢诺主相送。”
转身离去之际便眼见到一名女子探望着向江际跑来，嘴里不住的呼唤道：“小姐……小姐，不好了……”
女子疾步跑在通往江岸的青石板小路之上，已是顾不得什么仪态。裙裳随着疾行的脚步摇曳，石板小路上春草横生，牵扯着逶迤在地上的裙衫，甚至险些被绊倒。
到了花颜面前已经是珠泪频落。
“小姐，小姐……”
侍女眼眶生红像是哭过很久，泪珠涟涟，频频自明眸而出，也顾不得旁边有生人，停住在花颜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哭的泣不成声。她因疾行一路的娇喘而言语不成，如此却让面前的女子更加的担心。
“妙儿怎么了？”花颜容颜须臾之间变得沉寂，该是这凭空出现在眼里的情境惊吓住了她。
“妙儿，你先别哭，快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姐，姑爷的船在诺水西南遇到风浪……”说着女子眼里的泪落得更是厉害了。
“然后呢？妙儿，你倒是快说啊！”
花颜脸色一瞬之间变得苍白，她抬手握上眼前侍女的双臂，脸上已经显露出掩饰不了的担忧。
侍女努力的止住哭泣，呜咽着向花颜说道：“官府已经派出了人在诺水的西南打捞，他们说是凶多吉少。现在，怕是姑爷早已经活不了了……”“不会的……不会的……”
花颜在这一瞬之间灵魂好像变得空寂，容颜之上的光华尽失。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苍凉无力的喃喃自语：“不会的……他说过他会回来陪我看桃花的……”
“小姐，你别这样……”侍女泪落不绝。
“我不信，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