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离开程府（1 / 1）
昨夜的一场雨，将空气中的污浊全然扫尽，使得天空格外的晴朗，周围的空气格外清新。夜空中，明月高挂，月光仙子挥撒着绞洁的光辉。
闺房里，秀床上，红帐内，被黑暗笼罩着的人儿，碾转反侧，难以入睡。月光透着窗纸射进来些许微弱的光，隐隐可以感觉到那人儿眼角在闪动着光芒。
城东的福安寺里，一位得道高僧，禅坐在圃座上，白眉下的双眸微闭着，两片厚唇时开时闭，双手合十，聆听着眼前一对中年男女的谈话。
那女子约莫四十，却容颜未老，丝毫看不出被岁月催残过的痕迹。轻启两片薄唇，对男子细声说道：“那孩子已经自愿进宫了。我跟她说了二十年前的事，已经激起她满腹的仇恨，相信接下来的事，她都会做得很出色的。”
那男子颔首，目光深沉的回视了妇人，道：“这样甚好，她进宫比你进宫有利得多，毕竟她年轻貌美，加上你多年来的调教，才智过人，时机适当时，说不定能俘获君心。”
妇人点头称是，沉思片刻，又道：“只是那孩子刚刚受到身体上的摧残，如今，又要饱受与心爱之人的分离之苦，真是难为她了。”妇人说话间，眼眶微红，鼻子一酸，泪珠滑落。
“先皇在天之灵会感激她的，那些逝者的灵魂会在天上保佑她的，为了她心爱的人，她会愿意的。”
男子说着走向窗口，对着明月叹到：“二十年了，终于等到机会了。无极敌我，你弑君夺位，你现在死了，你的一切罪孽将由你的后人承担。”
圃座上，老者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切都已成过去了,二位又何苦耿耿于怀了。逝者已去，生者如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当今皇帝，明德慎行，汲汲求治，是个难得的圣君，如今天下太平，二位又何苦执着于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呢。”
男子一听，甚为恼怒，厉声道:“大师此言差矣!名不正则言不顺，当年无极敌我谋朝篡位，实属逆天行事，如今，先皇遗孤尚在人世，理应顺应天道，剿灭逆贼。”
老者叹气摇头，不再多语。随着一声鸡鸣，酉时已到。
那妇人探头看看窗外，既而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大师，我就先告辞了。”转向男子又道：“保持联络，妾身会按时将事情的进展告之与大人的。”
说罢，开门离去了。
…………
天色渐渐明亮，咯吱一声，有人开门而入。
伴随着脚步声的停止，一阵淅淅唰唰的水声传入耳际，水灵从床上跳了下来，随手拿起件外袍，披在身上探头一望，一见是福妈，惊呼道：“娘，怎么让您亲自给孩儿端水来了。女儿受不起。”说罢，连忙上前抢过汗巾，又道：“让女儿自己来吧，娘，你坐着歇着，您这样做，折煞女儿了。”
福妈欣慰地说道：“孩子，娘是不舍啊，委屈你了。娘知道你心里苦，娘替列主列宗谢谢你了。”
水灵拿起汗巾轻拭着脸颊，瞥见母亲脸上的不舍，安慰道着：“娘，没事的，女儿会好生照顾自己的，再说，那本是女儿份内该做的事，女儿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倒是娘，女儿不在，您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福妈一听，又开始抹泪了，这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啊，却要亲手将她送进火坑，心里的无奈与怜惜，又有谁能够感同身受了，做为母亲，又有什么事比这样做更残忍呢？
“可是，你的一生……”福妈说着，无奈地摇着头。
“娘，不碍事的，待到事成之后，我另找个真心爱我之人相嫁便是。您就不必担心了。时辰不早了，我这就去伺候小姐，一会宫里的人怕是要来了。”
“不用了，五小姐那有人去了，你且去跟四少爷好好道别吧。”
道别！她的母亲不知道，水灵已经用了最好的方式跟程诺道别了，她现在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了。
虽是这样，她还是朝东厢走去，至少让她在近近的看他一眼吧。
院子里，没有他练剑的身影了，四位少爷也都不在屋里了，大概都去前厅了吧。水灵有些失落。
行至前厅，四位少爷正在与程雅月话别了，就连回娘家省亲的二夫人扶云也回来了。
水灵大步跨向前，走到雅月身后，陪着她一一道别。一个不留神，眼神与程诺相碰。见他一脸忧怨的审视着自己，她的神情态度却依然十分镇定自若。
少顷。一家丁慌忙跑来，气喘着道：“来了，来了，宫内来人了，轿子在外面候着了，那主事的嬷嬷请小姐快些出去，免得误了时辰。”
只见程其商道：“知道了，下去吧。月儿，进了宫，一切都得小心行事，宫里的规距多，谨慎点好啊，水灵，你就好生照顾小姐，程府上下永远会感激你的。”
雅月纵然刁蛮任性，但面对着与家人的分离，也已是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倒是水灵，表情平淡：“老爷放心，水灵会好好伺候小姐的。小姐，时辰到了，咱们走吧，别哭了，小心化掉妆。”
说着，便搀扶着雅月走出前厅，走向门口了。
众人紧跟在后头，送至门口。只是，前厅里还留着一抹身影，双拳紧握，抿了抿唇，挥拳打向茶几，咚的一声，茶几破损倒地，紧跟着是一阵喃喃自语：“你就这么狠心，就连再跟我多说几句话也不愿意吗？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
程府门口，早已聚满了前来道贺的人，毕竟这以秀女身份进宫，他日蒙受恩宠，这程府便是非富则贵了。
那老嬷嬷笑脸相迎，上前福了福身，道：“小主且跟老奴进宫吧。时辰快到了，耽误了可不好。”
雅月轻轻颔首，在水灵的搀扶下，坐进了那华丽的四人抬轿。在嬷嬷的带领下，朝着那天子住处慢慢行进。
轿子里，娇人的笑容未曾隐去，内心无比的欣喜。她正一步一步的朝着那天下最最高贵的男人靠近，她正朝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靠近，她在憧憬着她荣宠集于一身的喜悦。
而轿外那面无表情的人儿，此刻心里真的如表情一般平静无波吗？不，她的心在滴血，她有恨，恨加在她身上的仇恨，她有怨，怨老天待她的不公，她有不舍，不舍她那芳心相许之人，她有不忍，不忍母亲在承受如此深仇大恨之后，还要承受亲人的分离……这一切，她都只是默默的承受着，不显于表情之中。
程府渐渐的成为过去，回首之时，再也看不着了，不远的前方，矗立着的皇宫大殿，正向她们挥手相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