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羁绊(1 / 1)
黑色的Volvo滑过街道,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前方,邹灵正斜倚着酒吧外面的栏杆。她的身边,站着堂弟。
韩平停好车,迎着他们而上。
十二月的夜晚,有种沁入骨髓的寒冷。韩平深吸了口气,慢慢走过去。
“怎么了?”他亲昵着搭了一只手在妻子的肩头。
邹灵支开了堂弟,微笑地看着丈夫。那种专注的表情,好像依然是热恋中的女子。暖黄色的路灯探进她的眸子里,反射出一种灼目的光彩。
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是大煞风景,“韩平,我们离婚吧。”
那是怎样寒冷的一句话,让韩平不由得全身一抖,甚至都来不及问句为什么。女子却很自觉地把理由抛了出来,“因为我们已经彼此不信任了。对吧,韩平?”
韩平没有说话,只是微皱起眉头,看着她。
那是他努力坚持的爱,他以为可以让他抛弃过去,全心全意爱的女人。可是,他们走不下去了。
邹易从便利店买好烟,不避嫌地走过来,递给堂姐一根。她接过一支,邹易帮她点上。
韩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此刻,他们站在面前,同他不过一步之隔,却仿佛中间隔着厚厚一堵墙,无论他怎么努力,努力多久,都始终会被摒弃在外面。
一直都是这样。
不,他不甘心。
“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念头呢。”他淡淡一笑,眼梢带着沧桑,“邹灵,如果你想抽烟,我也会双手递上。你想想看,我们自从在一起后,什么时候阻止过你的自由。”
见邹灵完全不开口,他自顾自地继续,“那么,你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是为了什么?”
邹灵不紧不慢地抽着她的烟。事已到此,她反而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借着这次机会,她已经将事情剖析了个大概。剖析下来,觉得其实有一部分也是自己的原因。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没有追求,大可这样平淡过一生。只是,不知何时,她体内的另一个自己突然觉醒了一样,叫嚣着告诉她想重新来过。
方真真只是导火索。自己的内心才是真正的原因。
她轻叹一口气,扔了烟头,用靴子踩熄了。
“对不起,韩平,我想,我可能已经不爱你了。”
瞧吧,她终于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感情。
而那一句,无疑是给她丈夫一记最有力的回击。
所以,他终于愤怒了,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邹易,“那么,你敢不敢告诉我,你不爱我,不是因为他?”
邹灵只是看着丈夫,没有回答一句话。
如果她的眼睛会说话,她会说,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你太看轻我,也太看轻了你自己。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你亏欠过方真真什么吧?”她突然跳过自己的问题,直指丈夫的问题。然后,又不等丈夫反应过来,便直接接话,“其实,我调查过你。”
邹易站在堂姐身后,差点石化。
“我查过,你的爸爸,也就是我从未见过面的公公和方家的渊源。”
十五年前,韩志君留书一封,同方真真的妈妈双双割腕自杀。韩平和妈妈赶到现场的时候,到处是一股粘稠血腥的味道。那种味道,似乎从此以后就浸染在了韩平的血液里。
韩平为什么会有段时间没同方真真联系,因为方真真是与他的过去息息相关的人,他既然要逃避过去,便想着逃避过去的人。
这都是邹灵动用了关系,让人从公安局调档出来查到然后再推测出的。
“方真真也没有什么哥哥,自始至终,都是只有你和她两个。”
她抬起头,愤懑地盯着天空,似乎打算要将天空盯出个洞来,“我也刚刚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打算骗我的。”
当所有的欺骗都扯破了脸皮,□□裸地呈现在面前的时候,谁都不忍面对。
来往的行人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三个人,觉得这之间浮动着某种很微妙的关系。
“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的?”韩平已恢复了往常的镇定。他的眼皮微微下垂,几乎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不是很久。”邹灵微微一笑,“也就在我这次回来后。”
她那么轻易地答应回来,本来就有点出乎韩平所料。不想,妻子回来,竟是有意图的。
“不过,你不要误会了。”邹灵冲他摆摆手,“我也是直到方真真那次来做客,才有此打算的。”
“第一,你妈妈早不认晚不认,偏偏要在我面前认她为干女儿,总是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第二,方真真的包掉到了地板上,我帮她捡起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还有一对年轻的男女。我认出了那两个孩子,但是对于你们为什么会坐在一起拍照,很好奇,所以才打算调查一下。”
所以,往事总是遮盖着一块遮羞布。如果有心去揭开,总会发现不一样的答案。邹灵调用了她好多年荒废的智力和人脉悄悄地执行这件事情,就连堂弟都没有发现。
越调查下去,她越觉得无力。韩平和方真真两个人之间的羁绊那么深,反而她比较像是那个破坏他们的第三者。
她犹豫了很久,直到今天又一次撞见,便打定主意不再粉饰太平。
“韩平,协议我会让律师拟好通知你。”邹灵企图以这样的对话作为结束,不料,丈夫却红着眼,抢先说,“邹灵,说完了我,说说你和邹易又算什么?”
“你们聊天,结伴同行,快乐无比的时候,眼里还有我这个丈夫么?”他犹如末路狂徒一样,反抗着命运。
“你果然看了我的聊天记录。”
“不错。”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你都知道了。”
谈话就此结束。
邹灵慢慢往前走,邹易诧异地跟上,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
韩平则呆呆地站在路灯下,良久。
夜的寒冷,紧紧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就像一条又厚又重的湿棉被。
他的手微微一抖,手里的手机随即滑落在地。手机上一直挂着的勾玉砰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