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夜审(1 / 1)
(注意:本章慎入!有的剧情不得不写。)
季乙提着一盏青莲琉璃灯,带着叶瑗漫自在王宫里闲走。剑宗和锦儿远远跟在后面,剑宗面色阴沉,锦儿偷偷瞪着他,看他的手往腰间的长剑移,她就紧张得张大了嘴。
来到季乙所住的辅政王殿。
“辅政王殿——凤梧,按照围棋的格局,你这地方可是被四周牢牢围死,唯一的生路是这个小镜湖,等于也是死路。你怎么挑了这么个位置?”
叶瑗四顾一看,有些疑惑的看向季乙。季乙对她浅浅一笑,当先走进去,两侧跪满宫侍和丫鬟,回转身将手递给叶瑗,牵她缓缓往前踱步。
“这是宏灵王挑的,不过凤梧很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小镜湖玄机大妙。瑗儿既然善弈,今晚我们可以泛湖纹枰,把酒论乾坤。”
“我的个天哪,我那三脚猫的棋艺,怎么敢跟你论乾坤?你直接吓都能吓死我,凤梧,你可不可以不要太聪明?我很有压力的……”
叶瑗一听他要跟她下棋,顿时压力山大。他这种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棋艺肯定出神入化。
“艺是末流,围棋之道,心性胸襟更加重要,瑗儿你不会差的。”
两人正说着,黄栌急匆匆找了进来,老远就跪下磕头。
“卑职叩见文宗大人。”
“唔,黄栌,祝吏侯的三千武士怎么死了十八个?”季乙的语气很平淡,像闲话家常一样。
“他们意图逃出王宫,卑职带领龙卫队将他们击杀了。”
“龙卫队死伤多少?”
“十四人死,两人伤。”
就是问这个事?黄栌暗暗松了口气。
“津貒公和昌平公那边你要多关心,目前他们虽然被关在法理寺,但他们帐下有不少人在打主意,矛头可是指向敏妃的。”
“卑职明白,自当竭尽全力。”一听到津貒公、昌平公和敏妃这三个人,黄栌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敏妃长得好看吗?”季乙突然笑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黄栌的意见。
“……大人?卑职未曾留意……”黄栌顿时有些结巴,背后有些微凉。
“敏妃相貌堪称赤境第一美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男子大好前程毁在女子身上,唉!”
“……”黄栌胆战心惊,拼命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很难得,如此美人就在身边,你都未曾留意,果然是凤梧心爱的左右臂,没有辜负凤梧的期望。”
季乙这句话让黄栌的心又从嗓子眼吞回了肚里,但是过程已经令他万分痛苦。
“……卑职时刻不敢忘大人的教诲。”
这时候上官仪洁快步走进来,眼睛飞快的扫过地上的黄栌和季乙身边的叶瑗,两撇小胡子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急忙跪倒,将头埋得几乎碰到地面的鹤纹细砖,只有这样,他才能集中精神消化当前状况,黄栌跟季乙交代的事情有关?这个女孩是谁?季乙竟然牵着她的手!
“禀文宗大人,案犯已经移交到宫里的明刑司,听候发落。”
“嗯。瑗儿,这位是法理寺寺卿上官仪洁,是个很会办事的人才,短短一日时间,他就把那个翊檌抓获了。”
季乙很欣赏上官仪洁的机敏反应,如果下属个个都是他这样,那他这个文宗当得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叶瑗也看出这个官儿是个有城府、沉得住气的人,点点头端详着他。
“真是很有效率啊。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卑职将所有到过‘客如云来’的男客全部查过,有一个叫‘亦晬’,还有一个叫‘翊檌’,卑职就分别请他们喝喝茶,聊聊天,看他们对什么事情比较关心。其中前一个亦晬一直探问津貒公的情况,卑职便知他是怕受其牵连;而后一个翊檌却只关心大茶会的事,显然身上没有大事,只有风流好色的闲情。卑职据此判断后一个翊檌就是文宗大人交代抓捕的那个案犯。”
叶瑗本来只是好奇问问,上官仪洁却联想到了黄栌,当下旁敲侧击的阐述了一番。其实他根本就没请翊檌喝过茶,而是将两个人直接抓了,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来谁是案犯。
“上官大人通过闲聊的方式就能抓获罪犯的心理,这个功夫很厉害,这在我的家乡可是一门专门的学科哇!上官大人,你不愧是法理寺的寺卿!”
叶瑗没有怀疑上官仪洁的话,真心夸奖了几句。但是听在心虚的黄栌耳朵里,那句句都像炸雷一般。喝茶?闲聊?上官仪洁?
季乙悠闲的整整衣袍,将青莲琉璃灯换了只手提着,转身再牵起叶瑗的手。
“瑗儿,仪洁他的本事可不止这一点。剑宗、黄栌、锦儿,你们都一起跟过来,看看我们的法理寺寺卿是如何审判的。”
——
明刑司关押的人不多,入夜都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北边一间大堂灯火通明,走进去一看,顿时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地上满是洗刷不净的暗红血迹,墙上则挂满了各种让人望而生寒的刑具。一把木椅子上,绑坐着一个衣衫凌乱的人,正是翊檌。此刻,他正瞪大了恐惧的双眼,望着走进来的这几个人。
“瑗儿,可是此人?”
季乙只瞥了一眼翊檌,便嫌恶的不再看他,转向叶瑗。叶瑗也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但是看着满屋子恐怖的刑具,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这些东西都太没人性、太不文明了。落后野蛮的社会,才会用这些变态的东西来摧残人类的身体。
“凤梧,打一顿板子关上几年,让他长点教训就行,别太……”
“瑗儿,以后你千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统治者,不能以自己的意志喜好过问刑法,也不可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下面做事的人,以免受属下愚弄,成为反伤你自身的爪牙。”
季乙这话既是说给叶瑗听,也是在敲打上官仪洁,别在主子面前太聪明。他非要从这个高度去说话,叶瑗也只好闭嘴,一个在说统治之道,一个在想尊重人性文明问题,根本没法沟通。
“仪洁,你说说他的罪行,该如何处置。”
上官仪洁被季乙敲打了几句,有些心惊,不敢再低头思索,只好抬起眼看向季乙,在他清冷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开始掰扯他刚刚想好的那些词儿。
“是。此人有三大罪行:其一,谣言惑众。檌者,自害倒损之意,此人名叫檌,却至今无损,天下人将会以为姓名可以乱起,没有避讳,如此会引起天下大乱,因此此人谣言惑众之罪殊大矣。此罪按律应判剪舌,因影响恶劣,当剪三次。”
在场的人,除了季乙和上官仪洁本人,其他人全都有些傻眼了。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翊檌“妈呀”低喊一声,吓得开始哆嗦起来。
“说下去。”
季乙不动声色,察觉到叶瑗的手有些发抖,暗暗在心里叹息,你将来不知还要见识多少残酷的事情……
“其二,意图奸yin。此人用极卑鄙的手段,行荒淫无耻之事,虽未造成大害,但其色胆包天可见一斑,对天下妇孺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为保妇女安全,卑职认为此人应受‘锤骟’之刑。”
毫不意外又是一片暗暗的抽气声,翊檌已经吓得嘴眼歪斜,喊着“饶命”。
叶瑗有些茫茫然,并不知道“锤骟”之刑的痛苦,只是若有所思的一直去看季乙那看不出喜怒的脸;上官仪洁飞快的看了一眼叶瑗,微微愣了一下,他有些犹豫还要不要继续说,他觉得不应该让她听到这些血腥的东西,但是季文宗没有叫他停止……
“其三,冒犯尊贵。这一条罪大恶极,应处以刺目、挖心之刑。”
叶瑗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跑到一边干呕起来。季乙心里有些寒意,只怕她好一阵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吧?但是要走的路,还是得走。
“黄栌,你认为仪洁的判刑得当否?”
“……大人,卑职……卑职不知……”
黄栌突然被季乙点名,忐忑着,尚存一丝侥幸之心,大不了事发就咬舌自尽。
“唉,仪洁,你这次判的不够好,漏下了从犯。”季乙微微挑眉不悦。
“下官知错,这就去抓了案犯的父母,问他们的罪。”
上官仪洁立刻会意,眼角却忍不住再次偷偷瞟向叶瑗,果然见美人眼中有了一丝怒气,再看季乙那掩藏不住的关切眼神,他的心里有种复杂的感觉。他不过是捏在别人手里的一把刀,多年的残酷无情已经让他的心麻木了,世上恐怕也只有叶瑗,还能直面季文宗,宣泄她的不满吧?而季乙,这个女人,也将是你的软肋吧?
“嗯,就这么办吧。黄栌,剑宗,你们俩陪着仪洁观看施刑,比看游方艺人的戏有趣。”
季乙走到叶瑗身后,将她扶起来:“瑗儿,今晚的事情到此了结了,我们纹枰对弈去。”
“大人,文宗大人,黄栌知道错了!”黄栌突然噗通跪了下来,脸色已经惨白。
季乙没有回头,扶着叶瑗的腰继续走。叶瑗推拒了几下,冰凉的四肢使不出力来,只好由他带着。
背后依然灯火通明的明刑司北大堂内,上官仪洁请剑宗和黄栌观看了惨绝人寰的酷刑后,才对满头大汗的黄栌道:“继续留在敏妃身边,黄统领您的家人,仪洁一定会好好照顾,希望黄统领好自为之。”
黄栌顿时瘫软在地,他的世界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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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锤骟”就是用锤子将睾丸砸碎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