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思君华音(1 / 1)
夜深人静的渡城,好似有一道白色的流星,划入暗沉沉的一方幽静院落,眨眼便毫无踪迹,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渠真在灯下绣着一个藕荷色的香囊,眼皮猛的跳了一下,手中的细针刺进了指腹,一颗血珠滚落在香囊上,久久不曾湮染开来。
也就是愣了那么一下,渠真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飞步走出屋外,对着树下的白色身影无声跪了下去。
“渠日呢?”
“随斩棘王和叶姑娘去了王城。”
“嗯?”云谪仙有些意外,好端端怎么去了王城?
“季文宗将玄惞王迎回了王宫,文武百官都去王城等着陛见。斩棘王带着祭月郎和叶姑娘同去,哥哥不放心,也跟着去了。”渠真抬眼看着眼前飘飞的纯净衣袂和缭绕如烟的发丝,虽然云谪仙没有问,她已经贴心的解释周全。
云谪仙沉吟了一瞬,长眉略锁,紫龙早已无功而返,玄惞怎么还会回王宫?斩棘把叶瑗带去王城用意何在?赤水剑被叶瑗丢哪儿去了?看来碧泉的事耽误太久了,赤镜已经危机四伏。
“我这就回一趟须弥山。还有四十四日就是中秋祭月大典,你尽快传讯给你哥哥,让他把赤水剑找回来。”
玄惞在紫龙身上修行,却赖在断水村外纠缠昔日的敏妃,虽然如此,毕竟多少也是有些进展的,谁知天意难料,叶瑗突然闯入,阻断了斩棘和玄惞的缘分,致使紫龙提前回到天帝那里,而玄惞则被摩耶送到了风千山在落霞峰的住处。
那天在杏花谷看到叶瑗危在旦夕,于是就把赤水剑交给了她,后来想起,不禁暗叹自己有些鲁莽了。不论是于己、于叶瑗、于他人恐怕都是个两难的麻烦。毕竟天无二日,无端冒出两个王来,势必引起祸乱。
一切还需回到须弥山亲自请教天帝,才能定夺。
渠真心里涌上一股不舍,才来了片刻就要走吗?但愿下次再来时,自己能够顺利把绣好的香囊赠给他,不过,自己有这份勇气吗?
云谪仙并没有如渠真所想的那样立刻离去,他只是站在树下沉思,渠真便一直跪在后面发愣。
“碧泉国的花颜女王为何晚年一意孤行、凄凉收场,渠真,你看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渠真惊诧了片刻,随后认真回复:“渠真认为,男子为磐石,女子为藤萝,世间男子多无情,只恋新花忘旧义,女王却是藤萝般的痴心女子,为博取心爱的人回头一顾,做什么也在所不惜,此情真是堪怜。”
为了云谪仙,她也一样会不顾一切的。
“是吗?”云谪仙眼里有着疑惑,想起鹤谪仙的样子就有些心疼,那曾是自己少年时仰望不已的人,如今的样子,仿佛是个躯壳而已,不堪一触。这样的男子也能算无情吗?还有鬼王尤冢的父亲尤亲王,世人都说他野心勃勃,如今不也是枯坐南山,形同槁木?他们到底是无情,还是被多情所误?
“人心何其复杂,既要贪恋权势,迷醉金钱,求尽美色,又非要说什么多情无情,好不辛苦!”良久,云谪仙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渠真望着已然空荡荡的小院,张口自言自语:“我的心并不复杂,我什么也不求,只要能守着你就好……”
——
赤镜逖城,车如流水马如龙,街上行人商贩恍然不觉即将到来的风雨,一派歌舞升平。
津貒公亲自指挥,密集的调动京畿卫和羽林军,悄悄进行着肃清和布防,斥侯揣着密信骑着快马频繁的往来于王、朔和逖三城之间。
逖公府星辉园是津貒公大夫人寇氏、二夫人田氏以及三个女儿居住的别苑。夏末秋初,园中景致绿肥红瘦,美人们倦懒地守在房里,倒也少了平日的相互龌龊。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表面平静的园子里一切安好。
寇氏沉着一张风韵犹存的脸,怒气冲冲的将桌上的一张纸笺揉成团,狠狠扔在地上。下面跪着的一个绿衣小丫鬟荷叶吓得浑身一抖。
“说!这样的淫词艳曲还有多少?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就这一张……三小姐她和那个、华公子只见过数面,并没有做什么……”荷叶一边磕头一边辩解,双臂抖得像雨打秋叶。这下糟糕了,自己真是不小心,竟然被大夫人看到华公子写给三小姐的花笺,怎么办才好?
“你还要他们做什么?贱婢!你就是这么服侍三小姐的?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是不是你这贱婢挑唆的?”寇氏将手里的团扇狠狠打在荷叶的脸上,气得脸色发青。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荷叶一边脸顿时又红又肿,却只顾着磕头求饶。
寇氏真恨不得撕碎了这个糊涂又大胆的贱婢!三小姐成思君是三个女儿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仅花容月貌,更天资聪颖,能诗善歌,她对这个女儿是寄托了厚望的!大伯昌平公的女儿如今已经是成妃了,据说并不得宠,如今玄惞王归来,她正有心将三女儿送进宫,凭思君的才貌双全,定然能够超越三妃,直追当年的茶容王后。
可没想到,竟然有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在她没留神的时候,抢先偷走了思君的心!
寇氏越想越恼,正要再拿荷叶出气,只听屋外脚步匆匆,津貒公闷咳了一声,便走进屋来。寇氏只好努嘴让荷叶先滚出去。
“公爷今儿怎么不在王城伺候,反回到这里来了?”寇氏服侍津貒公坐下,不安的询问。这个夫君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些年,他在王城养下一群姬妾,早就把逖城的家忘到九霄云外了。
“思君今年已满十四岁,本公想将她许给祝吏侯,你准备一下吧。”津貒公半闭着水泡眼,不想跟妇道人家的寇氏谈朝政,直接把要求提了出来。
寇氏吃了一惊,怎么突然把主意打到三女儿头上了?大小姐思环和二小姐思春都还没定人家呢!
“思君还小,祝吏侯虽也贵为王裔,但毕竟已经三十岁的人了,公爷为何……”
“妇道人家懂什么?你勿须多言,只管速速将嫁妆、礼仪准备周全,十日后祝吏侯便会遣人过来商谈嫁娶事宜。”津貒公不悦地打断寇氏的质疑,若不是思君,就凭思环和思春这两个不顶事的女儿能成什么事?
“是。”寇氏只好低头应下了,在这个公府,津貒公就是天,他的决定谁能改变?可惜了思君这个倾注她心血培养的女儿。
——
清凛凉爽的墨河像一段玉带缭绕在逖城,沿河两岸商铺酒肆林立,柳树成荫。几只摆渡的商船缓缓穿梭在河面上,带出欸乃水声。
身处闹市,斩棘、祭月郎和叶瑗都只好下马,牵着马随着人流慢慢行走。
自从落霞峰回来,叶瑗便不再做武士打扮,斩棘为她单独安排了院落居住,还拨了个粗使的丫鬟伺候着。这次去王城陛见,斩棘意在观察玄惞和叶瑗,因此特地将她带在身边,并将赤水剑装进一个特制的木匣里,让叶瑗背着。要是他自己带这把重得要死的剑千里迢迢跑到王城,非累死不可。
叶瑗不知道木匣里是什么东西,反正斩棘让她背着,那她就背着好了。想到可以去王城,就意味着有机会再见到季乙,心里就有些期待和矛盾。
她将头发梳成马尾扎在脑后,一身轻便的窄袖女装,头上长长的白色束发绸带飘飘飒飒,娟秀中有着潇洒英气。祭月郎初见到她这身打扮,惊讶得半天合不上嘴,纠结不已的喃喃:“怎么变成了个女的?怎么回事……”
一路同行了好几天,祭月郎总算开始接受叶瑗是个女子的事实,从开始的震惊慢慢变成了有些矛盾的惊喜。
“哎,本来我还在伤心世上竟然有比我祭月郎还俊美的男子,这下我可放心了。”祭月郎凑在叶瑗身旁笑嘻嘻。
“你不会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吧?”叶瑗微微挑眉,就算自己从他的“竞争对手”中消失了,还有季乙、玄惞呢,怎么说祭月郎也美不过他们俩。
“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我祭月郎人美心美,文采无双,试看天下,谁堪一顾?”
祭月郎一副独孤求败、高处不胜寒的表情。叶瑗觉得一阵恶寒,要不是看在他有那么几分跟季乙相像的地方,她肯定要好好说些羞辱他的话,好好挫挫他的骚包自傲。
祭月郎见她不吭声,一脸不以为然,又嘻嘻笑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要是以后你做了赤镜的王,要不要考虑给我加封一个‘赤镜之子’?”
“赤镜之子?什么东东?”
叶瑗并没有察觉两人之间过于近的距离,茫然反问。走在后面的斩棘却脸色阴沉,莫名其妙有些生气。
“就是昭告天下,我是赤镜第一美男子啊。”祭月郎讨好的挤出他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晶莹的牙齿在阳光下白花花闪烁着。
叶瑗愣了愣神,怎么祭月郎笑起来那么像季乙的?她眼中迷茫的样子映入祭月郎和斩棘的眼帘,却被曲解成了另外的意思,斩棘皱眉垂目,索性不去看他们;祭月郎微微脸红,心里却是一喜。
墨河上飘来悠扬的乐声和空灵的歌唱。
“休涕泪,莫愁烦;人生如朝露,何处无离散;今宵人惜别,相会梦魂间……”
叶瑗猛的惊醒,心有所动,没有理祭月郎的话,却说:“这是谁在唱歌?真好听!”
祭月郎也被那歌声曲音吸引,两人驻足在河边张望,只见一艘竹篱蓬船,垂着轻烟般的纱帘,里面影影绰绰正对坐着两个人,一个吹箫,一个吟唱。
斩棘见这两个人听得如痴如醉,驻足不前,冷冷催促:“祭月郎,叶瑗,你们这是当出来游山玩水的吗?明日就要进宫陛见,今晚要是赶不到王城,本王就把你们两个扔出去喂狼!”
迫于身后斩棘那阴森森的压力,祭月郎暗暗吐舌,只好侧转身准备继续走路。叶瑗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央求的看向斩棘。
“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那个女孩子的歌声更是像空谷百灵,好想看看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一定跟一对神仙似的!斩棘王,我们听完了再走好不好?”
祭月郎闻言,也流露出一脸期待。
斩棘对这些莺歌燕舞从来不感冒,可是看到这两人那副恋恋不舍的期待表情,却又一时狠不下心来拒绝,只好沉着脸默许了他们。
祭月郎听到妙处,忍不住从一旁的柳树上采下两片叶子,放在嘴上吹出尖细的曲调,与蓬船上的人相互应和,顿时,原本有些悲戚的歌声曲调,变得更加感情丰富,令闻者扼腕。
一曲终了,歌声渐消,叶瑗和祭月郎还沉浸其中,久久回味。
那艘蓬船却已经悠悠停靠在岸边,轻纱帘子一掀,走出一个月白袍子的风雅公子,拱手对着祭月郎盈盈一拜。
“阁下取叶吹奏,世所罕见,华音拜服。”
“原来是华音公子!天下间谁能在音乐造诣上超越华音公子?哈哈哈,祭月郎不知好歹,夫子面前卖弄文章,这回可贻笑大方了!”
“不敢。祭月郎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两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
叶瑗细看这个华音公子,从衣着看来似乎清贫,但气质潇洒孤傲,并无半丝自卑自鄙的样子,额前一缕散发垂落,半遮了三分灿若星辰的眸子,落魄中更显天然的才气横溢。心想这位大概就是这个古代社会的少年艺术家吧!可怜不管哪个朝代哪个社会,艺术家大多数还是落魄清贫的居多。
“刚才那位唱歌的姑娘,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妙音,能不能出来见一面呢?”叶瑗好奇的对着蓬船里那个依稀聘婷的身影探头探脑。
“姐姐见谅,奴家训甚严,不敢抛头露面。”娇滴滴的声音轻软的回复叶瑗,就算是钢铁,听到这声音也会化为绕指柔吧?
叶瑗本想你都和男子私会在小蓬船里了,还谈什么家训,怕什么抛头露面?无奈对方的声音实在太温柔,她想强求都没了力气。转念又想,这明显是个大家闺秀的做派,恐怕这个华音和这位小姐的爱情之路注定坎坷,难怪刚才唱的歌曲透着无奈悲凉。真是可怜一对惊才绝艳的人儿!
想到这里,便指着斩棘对华音道:“华公子,这位是斩棘王。来日你与这位小姐有什么难处,说不定可以找他帮帮忙。”
斩棘见突然扯到自己,有些莫名,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
华音只道斩棘看不起自己卑微的身份,傲然一揖:“不敢劳动斩棘王大驾。小可一介庸碌,能有什么难处?”
叶瑗和祭月郎互相对了个眼神,暗暗叹气,斩棘这个臭脸,任谁头一次碰到都不会喜欢他,只有接触久了,才能发觉他其实是个古道热肠的正义人士。不过这个华音公子,也忒傲气了些,斩棘王可是整个赤镜鼎鼎大名的人物,他居然也傲得出来的。
斩棘不去跟他计较态度问题,反正大家都不好;懒得再搭理,看一眼叶瑗和祭月郎,冷冷道:“听完了?是不是该走了?”
叶瑗和祭月郎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跟华音道别,却见一个绿衣小丫鬟像只慌张的兔子乱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华公子,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才刚想他们俩前途坎坷,看样子很快要应验了!叶瑗忍不住跑回两步,对华音小声道:“如果真有祸事,就到王城找斩棘王,别看他面冷,其实心地还是很好的。记住了!”
她是真的惜才,无论是华音,还是那不肯露面的小姐,都是难得的艺术天才,要是陨折在悲剧的爱情中,那太可惜了。
华音心里一暖,拢手相谢:“姑娘一片古道热肠,华音和思君在此谢过。”
眼见叶瑗三人走远,荷叶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华音眼中也有了丝担忧。荷叶钻进蓬船,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的边哭边诉:
“呜呜,三小姐,大事不好了。大夫人看到了公子写的花笺,很生气。呜呜呜,公爷和大夫人刚刚宣布,将你许给了祝吏侯,十日内就要完成订亲礼呢。大夫人让奴婢叫三小姐即刻回园子,否则她就要带人,带人收拾了华公子……”
“啊?”成思君嘤咛一声,软软的昏了过去,娇俏秀丽的面庞顿时全无血色。
华音一拳砸在矮几上,心乱如麻。早就料到不平坦,原本以为思君才十四岁,上面还有两个姐姐未定亲,轮到思君还早得很;只想秋祭后大考,去王城求取个功名,就好央媒人上逖公府求亲。没想到世事难料,朝有旦夕祸福,这么快就要把思君送给一个三十郎当岁的祝吏侯!太出乎意料,这下毫无对策啊!
想起叶瑗临别的话,华音心里一动,自己和思君也许无力反抗津貒公这样的人,但斩棘王就不怕他了。掐了掐成思君的人中穴,见她悠悠醒转,一睁开眼就泪珠涟涟。
“思君莫哭,你先与荷叶回园子虚应着你爹爹娘亲。若果真有心与我华音相伴一生,不怕清贫刻苦,晚上你便悄悄离家出城,我在北城外的枣树林等你,城门上我也会安排妥帖的。”
成思君将手帕捂住脸哭了几声,抹尽泪水,原本娇柔温婉的眸子有着一丝少有的坚毅:“嗯,晚上我一定会去枣树林找你,绝不相负!”
华音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抓住成思君一双柔夷,四目纠缠,情痴一片。
是夜月明星稀,斗转勾栏。成思君留下一封书信在卧房里,便和荷叶携着小包袱偷偷溜出了星辉园。可怜两个细脚伶仃的女子,一路狂奔出了城门,果然守城的人已经被华音买通,没有难为她们俩。后面逖公府的人也没有发现并追踪她们俩,只因成思君白日回到园中乖巧地应了大夫人,没有露出破绽,所以大夫人没防备这个一向柔弱的三小姐。
好不容易到了约定的枣树林,成思君激动得坐立不安,望着荷叶就忍不住偷笑,这还是她头一次做出这样惊人的举动,要是大夫人她们知道了,非得惊得掉了下巴不可。
华音还没有来。成思君好不容易按捺住兴奋,靠在一株枣树上,眯起水眸看着天上那弯明月,思绪飘向了一年之前的那个春天。
那天她陪着两个姐姐到城外踏春,后面跟随着好些仆从丫鬟。刚开始她还乖巧的不敢妄动一丝一毫,直到看到那片星星点点如天堂般的苜宿花,她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和渴盼,悄悄脱离了队伍。
漫自走在那片苜宿中,洁白的衣袖像两片翅膀,托着她如蝴蝶翩翩飞舞。华音正仰躺在那片苜宿中,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身下有些湿漉又松软芳香的泥土,一管洞箫横在胸口。成思君就那样不期然的跳入他的视野,带过一缕甜甜的香风。
成思君惊讶的看着背后身上沾满泥和花渍、表情不羁浪荡的野小子,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横箫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那声音就像醇酒般涌入心田,让她忍不住想要歌唱,于是她就开口唱了起来。华音听到她的歌声,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不是因为她唱得难听,而是太过好听,让人愿意在此刻死去的好听!
他不自觉的慢慢走近那个会唱歌的精灵,眼中充满惊喜和爱慕,他相信这辈子再也找不到这样契合自己的女子,虽然他们都还太年轻。成思君竟然没有害怕这样狂野爱慕的眼神,也没有在意他的不修边幅,她为他的眼神而震动,为他吹奏的天籁之音而满心欢喜。
“等你长大了,将来一定要做我的新娘!”华音骄傲的宣布。
“大哥哥,什么时候是长大了?”成思君不解。
“等我给你写花笺,愿意抱着你,亲吻你时,你就长大了。”华音邪气的说,说完又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在亵渎一朵纯净空灵的白梅。成思君闻言,脸变得通红,转身就跑了。
弯月慢慢斜移,夜凉如水,成思君打了个寒战,荷叶忙从包袱里抽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怎么华音还没过来?什么事情耽搁了吗?
她不知道,华音此刻正蹲在星辉园外的树丛中痛苦落泪。华音不放心,怕成思君难以脱身,所以老早就候在树丛中守望,没想到没看到成思君走出来,反而看到一箱箱妆奁正在往马车上装,一个穿着朱红袍子的俊美男子下了马车,亲自从门里接出同样穿着朱红喜袍的聘婷女子,两人相携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华音忐忑不安的向正要关门的一个护卫打听,才得知是祝吏侯亲自来接三小姐去王城完成订婚礼仪。像霜打的茄子般,华音又气又恨的蹲坐在树丛里,手指抓挠着树干,指腹和指甲里都布满血丝。
成思君和荷叶是从园子一个极偏的侧门溜走的,寇氏得知祝吏侯亲自来接三小姐,急忙去应付,结果却看到了成思君离家出走的信,惊慌之下,就把大小姐成思环扮成了成思君,权且交给祝吏侯带走。
多年后,华音再次和成思君相遇时,真是懊悔万分。所谓关心则乱,要是他不去担心成思君能不能离家成功,而是乖乖守在城外枣树林,也许就没有此后那么多年的悲苦不幸。
天色微曦,成思君木然站直了身子,手脚一片冰凉。荷叶哭红了眼睛,望着一夜之间憔悴不堪的三小姐,语不成声:“小姐,回……去吗?”
“嗯。不然还能去哪儿?”成思君幽幽的声音十分空洞。
------题外话------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