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影卫渠日(1 / 1)
在小树林练武,竟然就是扎马步、练剑、练“跳远”、翻木栏……作为一个体育低能儿,叶瑗被折腾得七荤八素,当然成绩是倒数第一,给了楼教头和雷二郎N多可以教训她的机会。
夜幕深沉,通铺上的四个人累了一天,都在呼呼大睡,叶瑗也是睡得跟死猪一样。
渠日把袁旺按“老规矩”给办了,坐在叶瑗身边,默默望着她。
在做什么梦呢?眉头皱那么紧,是在担心当不好“武士”吗?想起黄昏时路过小树林,看到她笨手笨脚跟着别人练剑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真够笨的丫头,比他五岁时还不如!不知道剑宗是几岁开始练剑的,唉,最近他怎么总不回齐王府?再不来,手里的青锋剑都要睡着了。
——
一连数日,叶瑗都跟着雷二郎他们刻苦习武,除了晒黑不少,瘦了几两肉,流了一脸盆汗水,真没看出多少进步。那几招剑式,看上去都很平常,难怪楼教头他们年年都输掉。
袁旺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每天都要用“大刑伺候”才能叫醒,气得雷二郎想一刀宰了他。
这天,楼教头、雷二郎和其他二十几个武士围着愁眉苦脸的袁旺。叶瑗见状,直觉要不妙了。
“袁旺,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楼教头喝问。
“我,我也不知道……”袁旺倒八字眉垮得要掉下来了,哭丧着脸。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为何最近这么贪睡?
“你真给我们武士丢脸!”一个武士说。
这话对袁旺的刺激很大,他低垂着头,上身前后摇晃着,一副想死的样子。
“作为一个武士,需要时刻保持清醒和警觉,哪有像你这样用水都泼不醒的!”雷二郎瞪着环眼,他真的对这个袁旺很不满!当初孔小七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至少那小子是勤快的。
袁旺双拳紧握,良久抬头叫道:“我今晚不睡了!明天我要是再起不来迟到,我就自裁在大家面前,绝不给武士精神抹黑!”
众人这才赞同的散去。叶瑗却有些惴惴不安,他要是不睡,那一晚上干嘛?通宵观赏别人睡觉?那她怎么睡得着?!
到了晚上,袁旺果真盘膝坐在榻边,不肯去睡。雷二郎和苗金宝两个早就睡死过去,鼾声隆隆。叶瑗明明很困,可是边上坐了个大老爷们,她脑子里就像吊了根筋,松不下来。过了很久,终于耐不住沉沉睡意,不安的陷入梦境。
渠日隐在黑暗中,直到听到了熟悉的均匀呼吸,这才一阵风般到了袁旺身后,把他料理了。其实今天他本来有事,不准备过来。谁知在家里怎么也睡不着,不由自主的就来到了这里。困惑的叹了口气,盘腿阖上眼睛。
……
这下事情严重了。发誓晚上不睡觉的袁旺,居然再次睡死在那里,足足叫了他半个时辰才醒过来。
雷二郎脸黑成了锅底,连好脾气的苗金宝也对着天空翻白眼了。叶瑗却觉得这事总有些蹊跷,一个人再贪睡,也不至于连脸被抽肿了都叫不醒吧?
袁旺脸色灰败,沉重的跪了下来,将腰间的剑解下,恭恭敬敬放在面前,然后磕了三个响头。
“他要干嘛?”叶瑗惊愕地望向苗金宝。
“他必须履行武士的承诺,否则会被天下所有的武士唾弃。”苗金宝叹了口气。
听这话的意思,不会是像日本武士一样,准备切腹?!
想到这里,叶瑗冷汗流了一地。不就是睡迟了吗?不就是没有遵守承诺吗?也不查明原因,就为这种事切腹自裁,这些人都把人命当什么了?要不是亲身体会,还真没法想象当年小日本那些灭绝人性的武士道精神的真实性,原来还真有人为了精神信仰可以视生命如草芥。
袁旺拿起剑,叶瑗心提到了嗓子眼,准备上去阻止;谁知他只是在左手食指上划了一下,然后用指上的血在自己额头眉间画了一竖。
呃,就这样?
叶瑗松了口气,跨出的脚收了回来。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眉间血印就是自裁的前奏。
“楼教头,雷副教头,众位兄弟,袁旺不会辱没武士精神。忠诚!牺牲!尚武!一诺千金!为了斩棘王,为了赤镜,死而无憾!”袁旺像打了鸡血般喊着口号,缓缓举起剑来,叶瑗有一霎那以为看到了电影里的“董存瑞炸碉堡”。
冲上去一把按住袁旺手里的剑,叶瑗抓狂的骂出了脏字:“你疯了吗?你这个傻逼,为了这么点事自杀,还好意思说是为了斩棘王,为了赤镜?你真是够了不起!”
这次雷二郎不觉得叶瑗有理了:“喂,小子,你怎么可以破坏一个武士这么神圣的时刻?快让开!”
众人纷纷点头,劝叶瑗走开。
神圣?这帮人被邪教洗过脑?
袁旺本来鼓得满满的“自杀激情”被叶瑗阻挡了一会儿,就像气球一样慢慢开始漏气,眼里涌上一丝畏惧。自杀真的是一项非常需要激情的运动,激情这种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他抖着手还在试图抹脖子,叶瑗索性一把夺过剑来,还好那小子死的决心变小了,也没太抵抗。
“我绝不容许老袁为了那么荒谬的理由自裁!什么叫忠诚与牺牲?这个世上本来没有谁忠于谁,大家生而平等;就因为我们是人,会有爱,所以我们愿意为了我们爱的人而去努力,努力让对方快乐、不受伤害,这个才是忠诚的本质!老袁,我问你,你今天死在这里,你爹娘会高兴吗?斩棘王会高兴吗?你不觉得你做的事根本对你所爱的人没有意义吗?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荣誉而做这么愚蠢的事,这是自私,不是忠诚!”
袁旺呆若木鸡,从小被洗脑,突然换了个说法,他觉得一片混沌。
“你不懂!我们武士的荣誉高于一切!不容亵渎!”雷二郎一根筋,仍然想不通。如果没有了荣誉,他们还怎么能骄傲的面对世人?
叶瑗注视着雷二郎和其他人,他们的表情告诉她:要改变一个时代的武士精神对人的影响,谈何容易?
荣誉是帝国的产物,如果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会把它描绘得至高无上,让好斗的男人们成为嗜杀的利器。叶瑗也不打算去煽动这些人抛弃所谓的荣誉和迷信,去找什么人性本质,这个课题太大,还会冒着造反、惑乱之类的风险,自己实在没有立场去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我今天不想跟你们争论武士的精神和荣誉,但也不容许一个无辜的生命在眼前这么廉价的死去!大家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老袁他最近几天这么嗜睡不醒,不是很反常吗?换做我们任何一个人,即使睡得再死,几个耳光抽下去总也会醒吧?”
众人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起来,就是嘛,是很奇怪呢!这帮没脑子的,才想起来啊?
“再给老袁一次机会吧,老袁,你晚上照常睡觉,我守着你,看看到底是什么古怪。”叶瑗扔下剑,扶起袁旺,这才发现袁旺手心都湿了,看来这家伙还是很害怕的,没有彻底为所谓荣誉而疯狂。
“好,老子今晚也不睡了!”雷二郎浓眉一展,其实谁愿意少个兄弟呢?
——
小树林隐秘处。
斩棘这几天似乎养成了“偷窥”的习惯,总是忍不住要过来看一眼那个奇怪的女人在干什么,今天他身边还多了个“观察员”——伤好些的祭月郎。
“斩棘王,那个人真的拿了赤水剑?”祭月郎瞪大眼睛、张着嘴巴,什么时候赤镜突然冒出一个跟那位奸人一样俊的少年,而且还拿着赤水剑?难怪上两回见到“他”就觉得怪怪的,胸闷心慌!
“你觉得她说的怎么样?”斩棘锁着眉,不答反问。
“怎么说呢……她的想法很有趣!不过也对,祭月郎爱赤镜和您,所以效忠于您;讨厌某个人,所以不论什么关系,我都不会站在他那边。”
“爱?”斩棘听到祭月郎对着自己说爱,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胡说!我们之于赤镜和王,就是为了荣誉和正义,岂能被感情左右?感情这种东西不分是非!以后她要是还敢鼓吹这种论调,就不能容她了!”(原来这位才是隐藏的“武士”头子。)
就是唯一的一次感情因素,他让钟悔施咒夺去了敏妃的孩子,结果没想到会导致敏妃疯掉、玄惞失明甚至最后失踪。每每想起,他就懊悔万分。
祭月郎第一次觉得有些不服这位尊敬的人所说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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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了一场大雨。
第二天一早,袁旺第一个醒来,随后雷二郎、苗金宝也纷纷起来,唯独叶瑗不知去向。
三人慌忙四处去找,找到小树林,却见叶瑗身上水痕未干,正烦躁的用小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她知道了为什么袁旺会被冤枉了,原来都是渠日那厮搞的飞机!
昨晚,他刚坐上榻,她便睁着黑闪闪的双眸坐了起来,逼视对方。渠日从没那么惊慌过,几乎是下意识的撒腿就跑。他完全是为了护卫她才这么做,可是为什么他要心虚?这么想着他停下了脚步,大雨哗哗淋在身上,转头,远远的看到她立在门口望着自己。
她从来没有那么认真看过渠日,他就像个影子一般让人想不起他的存在,却没想到,这个影子一直在身边,还差点害得另外一个人自杀。她想起那一晚梦见父母谈论已故的哥哥,从梦中惊醒,发现身边的人和身上的被子,她觉得很温暖,那种被照顾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哥哥一直在保护自己一样。
可是他为什么逃跑?叶瑗审视着雨幕中若有似无的身影,看着他返身走来,雨水打得他不停颤动双眼的睫毛,黑暗中一对沉黯的眸子明明灭灭。
她突然想起何淳来,心中一凛,做人要切忌自作多情!怎么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活像个发情的母猪一样,看谁都好像有那么点暧昧?真呕!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叶瑗忍不住笑了:“我很可怕吗?看把你吓得见了鬼似的。把那三个人的穴位解掉吧。”
渠日暗暗松了口气,飞快的处理了雷二郎他们,便默然隐入黑暗的雨幕中。他还是跟影子一样,不多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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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瑗,你在这儿啊!我还以为我今天终于第一个醒了,没想到你比我更早。”袁旺兴高采烈的冲叶瑗打招呼。多亏“他”阻止,不然昨天自己就死冤球了!
叶瑗扔了小树枝站起身,愧疚的说:“老袁,对不起,这几天你嗜睡的原因,可能是我造成的。大家不要问为什么,我不想说!反正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