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痛苦的救灾(1 / 1)
柳半沟原本叫柳大河,是渡城外一条东西向的宽大河流,后来修筑的南北运河跟这条大河形成了一个十字叉。因为长期干旱,一条原本水深丈许的母亲河变成了水只到膝盖的柳半沟,而且没有河水冲刷,河床淤泥阻塞,多处出现断流,这几天下雨了,这条柳半沟就分成了好几截,有的地方水漫到了河岸上,冲毁良田,有的地方却仍然只有膝盖高的泥浆水。这还不算,因为和运河相交,泥沙直接导致十字交叉口堵塞,只要再下场大雨,运河河堤随时有坍塌的危险。
叶瑗被赶到那齐膝深的泥浆水里,和孔小七一起负责挖淤泥。他们挖淤泥的方式就是用大木勺子掏出淤泥,再一勺勺倒进背上的竹筐里,倒满一筐,就把筐递到岸上,再掏再装。其他人有的在岸上处理淤泥,有的开着小船挖淤泥,很显然,开着小船的人要比直接下水的幸福多了,效率也高,可是只有那么几条船,二十多个人不够分。
叶瑗看大家忙碌去了,立刻反身想溜上岸,她屁股上的伤口已经糊满泥浆,疼得更多姿多彩了,哪有力气陪这帮神经病在河里玩泥巴?
两只手刚放上河岸,就见十个沾满泥的大脚趾出现在眼前,往上两条柱子般的大粗腿,裤子上也全是泥,再往上直接面对雷二郎那张堪比张飞的脸,叶瑗抓狂的哀嚎了一声:“死了死了,非死你手里不可!我上辈子欠你?”
雷二郎却神情严肃的看了看天,大声吆喝:“晚上可能就会下雨,兄弟们,加把劲!”
二十几个少年齐声应诺,就连那个孱弱的孔小七也加快了速度,有两个在岸边砌泥的,直接扔了铲子,也跳进河沟里掏泥。
真是一支敬业的抗洪救灾人民军队啊!怪不得齐王府里来来往往都是那种武士打扮的人居多,这个斩棘王可真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又廉洁的好官。只不过对于叶瑗来说,她就是被活生生冤枉的牺牲掉了。
也不知来回了多少趟,掏了多久的淤泥,叶瑗的下半身几乎已经麻木了,每次想逃回岸上,就会有楼教头或雷二郎的呵斥当头棒喝:“不准偷懒!否则回去一百板子!”
天色渐暗,云层密布,叶瑗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头栽倒,晕了过去。雷二郎第一时间赶过去,准备抱起趴在泥浆水里玩“浮尸”的叶瑗,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更及时的出手了,那就是斩棘。
原来孙仁和邠攻君的队伍已经完工,斩棘带着他们赶过来巡查楼教头的河段,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斩棘捞起人,足尖在水面一点,跳回了河岸。手臂上传来异样的柔软触感,斩棘愣了一瞬,身体莫名其妙产生的反应,让他有些讶异。他将她翻转身放在地上,黄昏的弱光下,一时没认出那张惨白泛青的脸,虽然有疑惑,但是柳半沟的事情更重要,他也顾不上多想,忙着指挥另外两支抢险队下水帮忙。
精兵加上好装备的投入,楼教头负责的河段在晚上酉时终于清理完毕,他们继续转战另外一个还没收工的河段。
雷二郎让孔小七背起叶瑗远远跟在后面。
雨由小而大,泥泞的河岸在夜雨中崎岖打滑,孔小七背着叶瑗,几次摔倒,抱怨的自语:“为什么都瞧不起我?大家都是为了渡城,为了赤境,我也是想尽心尽力啊……哼,你这家伙,就会偷懒,你看看我,虽然经常挨骂挨打,可是我从来不偷懒,也不逃跑……”
疲惫的杏目撑开,无力的轻笑了一声,“知道了,英雄。”
每次摔倒,都让她痛苦不堪,这个孔小七,不知道是不是右脑缺陷,平衡能力这么差!
“不好了,决堤了!”前面一声惊呼。
“来不及了,该死!楼教头,你们组成人墙,挡在决堤口!孙教头,给你们一刻钟,马上修补!邠教头,你们快跟我来!”斩棘冒雨带着邠攻君的队伍赶去下游疏挖。
楼教头带着二十几个人互相紧紧缠住胳膊,一起跳入齐胸的河水里,挡在决堤口,将近十米阔的缺口,怎么挡都差那么一点,湍急的水冲撞着人墙,好几次都差点冲散了他们。
“这样子不行!喂,累赘草包,我们也下去!”孔小七放下叶瑗,扯着她往河里跳,加入楼教头他们的人墙,堪堪堵住那个缺口。
叶瑗在水里摇摇晃晃,打着冷战,脸色青黑,不知道是疼还是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她边上的孔小七也惨不忍睹,瞪大了眼睛咬着牙硬撑。
“喂,孙仁,你们就不能快点嘛?”暴脾气的楼教头怒吼着。他们这些人已经快到极限了,随时可能松开手被水冲散。
“瞧你们这群草包,这么点时间就受不了了?”孙仁冷笑了一声。
“孙教头,我们还是快点吧,你也知道他们的。”张阳君眯着细长的眼,看似体恤的话,却满是嘲讽蔑视。
河堤在快速被修补着。听着冷嘲热讽,一个浪涌来,人墙晃悠着后退,雷二郎大骂了一声:“妈了个巴子的!”
叶瑗彻底失去了知觉,松开两侧的人,被河水瞬间卷走。孔小七站在末尾、叶瑗的右侧,见状立刻游向叶瑗,一把抓住她的脚,想将她拖回河岸。
“狗日的孔小七!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命了?!”旁边一位武士守在人墙中,眼巴巴看着,破口大骂。
“他,他,救他……”孔小七胡乱喊着,已经将叶瑗从水里托了起来。河中心水深丈许,水流更急,偶尔还冲来断掉的树枝、船板。孔小七抓住一根浮木,奋力将叶瑗推了上去,突然脚上一抽,再也游不动了。
楼教头和孙仁他们的人影越来越远。
朦胧中,似乎有个声音在说:“兄弟,你要活着,不要再偷懒……”
斩棘看到漂过来的浮木和上面趴着的人,吃了一惊,飞身冲了过去。
又是这个人!托着柔软的身躯,斩棘心里满是疑惑,只因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他想起另外一个女子,她有飞扬的蛾眉,卷曲的头发,还有她的赤水剑。
——
齐王府。
“有没有看到叶哥哥?”白灵焦急的问着一个个忙着在观月台上架雨棚的人。对方摇摇头,只顾着忙碌。
一道黑影在雨中如鬼似魅般扫过。渠日拧着眉,该死的,怎么不见了?下午还看到在那四处乱转的……
白色的剑气突然横空刺来,下一秒,青光一闪,渠日架开了那一击,脸色顿时凝重。
“是谁?”剑宗哑声低沉的问。是什么人居然可以挡住他突发的袭击?
渠日一声不吭,双眸闪亮,握着剑的手有些激动的轻颤了一下。是他!剑宗!来得好!
黑黢黢的园中,大雨瓢泼,两道身影裹在青白交辉的剑影中,难分难舍……
——
百多号人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回到齐王府,斩棘将叶瑗扛在肩上快步走着,猛的似乎听到异常的打斗声,双眸一沉,将她交给身后不远的雷二郎,纵身消失在暗沉的雨幕中。
雷二郎横托着叶瑗,为那轻飘飘而柔软的身子微微呆了一下,很快,想到孔小七为“他”而死,心里一阵愤怒,嘴里不客气的骂骂咧咧:“该死的累赘!早知道就让你偷懒好了,为了你,却牺牲了小七,妈了个巴子的!要死也应该是你!”
很想将“他”摔在地上,却终究没下得去手。
这群人回了下榻处,才发现找不到叶瑗的床位,雷二郎也没多想,直接将她扔在堂屋的木桌上,倦意疲惫袭来,见叶瑗没有苏醒的迹象,也懒得理会,径直自顾睡觉去了。
过了没多久,斩棘便赶到了楼教头等人下榻的大院子。和剑宗交手的黑衣人一发觉到斩棘,就果断撤离了,轻功卓绝,连斩棘也有些自叹弗如。斩棘心里存着疑惑,看到堂屋中趴在桌上毫无生气的瘦小身影,浓眉不禁皱了起来:这雷二郎怎么照顾人的?
叶瑗在发高烧,浑身像煮熟了一般冒热气,身上泥污和血迹让人不忍卒睹,微弱灯光下,一张惨白的鹅蛋俏脸惹人心疼。
斩棘仔细看了看她,发现果然就是不久前在断水村外密林中碰到的那个女孩,后来她跟添香楼的人纠缠,弄丢了赤水剑,还是他去捡回来的。
这个该死的女人,先是惊走了紫龙,毁了玄惞王回宫的机缘,后又随意扔掉了赤境的国宝,真是杀她一百遍都不为过!
可是,为什么一看她这副悲惨的样子,他会心疼?为什么一想到她能拿起赤水剑,他就会心慌?斩棘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看看她的状况,突然对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惊悚,忙缩回了手,急速退出堂屋。
临出院子前,他的袖子挥出一道劲风,摔开了雷二郎所宿房间的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将雷二郎等人倏地惊醒。
雷二郎跳起身跑出来一看,没看到任何人,只有堂屋里那个半死不活的“臭小子”,这家伙还昏死在那?不会死了吧?
雷二郎想着,便叫了个武士去请医士,他自己则走进堂屋查看了一下,发觉叶瑗屁股上的伤势似乎挺严重,便伸手准备解下她的裤子。
谁知他的手刚搭到叶瑗的裤腰,脑袋上嘭的一声,一块砖头像砸冬瓜一般,将他瞬间砸晕了过去。
——
两天后。
叶瑗趴卧在平展的木榻上,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她的屁股已经上了药,只是浸水太久,又被脏东西感染,此刻正泛着黄色和红色混合的水。
“呃……”疼痛和不适让叶瑗在昏睡中皱紧了眉头,额头布满汗珠,嘴唇起泡。“小七……兄弟……”
白灵心疼的替她擦汗,已经昏睡两天了,她的状况还是很不好。渠日那个家伙不知道哪儿去了!不是很着急在找叶姐姐的吗?怎么就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
见是雷二郎来送药,白灵没好气的拿过药就要关门。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莽汉,居然把叶瑗折腾成这样,真是可恨!要不是她满府的找叶瑗,才发现这家伙居然准备脱叶瑗的裤子,而叶瑗则是重伤昏迷中!她当时那个震惊啊,那个愤怒啊!直接拿地上的砖拍在雷二郎的后脑勺上……
------题外话------
在下自小在部队长大,年年抗洪救灾,亲眼目睹那些武警官兵的辛劳疲惫,中间也有不幸牺牲的。这些苍白简单的文字,根本不能表达现实生活的十分之一。向他们致敬的同时,也希望国人懂得保护环境,多种树,少围垦,少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