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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幽梦还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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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幽梦还乡1

叛军派两个人押着蓝扬扬走,蓝扬扬边走边大声呼救,结果一路上所遇的都是叛军,根本没有人理会她。她又和两人套近乎,并将自己身上的银两都拿出来贿赂。

“你们放了我吧!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不是你们要找的重要人物,根本不知道什么军情,你们抓我也没有用,还是放了我吧!”蓝扬扬压低嗓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男人的一样低沉。

押着她的两个小卒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眉开眼笑,“你有没有用我们说了不算,这事得听当官的。想不到你穿的穷酸寒碜却是只肥羊,还有没有?都给老子交出来!”说着就往蓝扬扬腰上摸去。

为了怕身份曝光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蓝扬扬将他们推开,自己翻开所有的口袋以示并无隐瞒。两个小卒见没有好处可捞了悻悻地押着她继续往前走。

蓝扬扬不死心,一路上遇到人就呼救,小卒子不耐烦,出手教训她。她被打了几次就不敢再开口了。

一天夜里,趁着叛军都睡着了,值夜的哨兵也迷迷糊糊打着盹,蓝扬扬揉揉掐肿的大腿悄悄起身往回逃。但是她实在太累了,加上这几天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个安稳觉,体力严重透支,没跑几步就摔倒了。这一摔不要紧,惊醒了值夜的哨兵,免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为了防止她逃跑,夜间睡觉的时候看押她的小卒都捆绑住她的手脚。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逃走,但最终都没能成功,换来的都是毒打。

叛军一路往九门逃去,他们害怕追兵不敢走大路,专挑山间无人的小路走。蓝扬扬娇弱的身子那受得了连日奔波,平素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车,一天也走不了几步路,被那伙叛军拉着没日没夜地走,山路崎岖,不知摔了多少回,脚上磨起了一个一个水泡。

第三天她实在走不动了,坐在路边怎么也不肯起身。侧身厚望,身后就是百丈悬崖,深不见底,从崖下冲上来的气流吹拂着她的衣袂,吓的她连忙往前挪了挪。

一个看管她的小卒踢了她一脚,要她起来快走,追兵就快追上来了。蓝扬扬舔舔干裂的唇,翻了个白眼,任由他打骂,刚开始的时候还能躲一躲,反驳几句,可现在的她筋疲力尽没有反抗的力气。

“妈的!你走不走?不走老子打死你!”小卒子将她踢倒,又上前狠狠地踹了几脚,看到她嘴角流出血滴,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看不出本来面目这才住手。

“快走!”那边头目在催了,小卒子弯腰抓住蓝扬扬衣领拖着她走,不管崎岖不平的石块在她身上造成多大伤害。

蓝扬扬不住地呻吟,请求他手下留情放她一马。小卒哪里听她的,径自往前走,边走边骂。

小头目清点人数,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残暴的脸一场不悦,劈手给了小卒一巴掌,将他打飞了出去。“妈的!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什么用?废物!”

一个小头目的亲信走过来,“大哥,这小子嘴硬的紧,一问三不知。走又走不了,连生个火做饭也不会,留着也是个累赘,还浪费我们的粮食,不如……”

小头目点头,“说的也是,那就交给你了。不要给郭军留活口!”

亲信谄媚地拍胸脯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不怀好意地搓着手一步一步走向蓝扬扬。

糟了!莫不是要死在这个地方?想不到我蓝扬扬没有死在明争暗斗、风云莫测的江湖上,没有死在波谲云诡、险恶无比的大明宫里,居然要死在这几个无名小卒的手里。

蓝扬扬听到他们的对话浑身吓的发毛,躺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心中暗暗祈祷。

亲信阴沉地笑着踢了踢蓝扬扬,见没有反应,伸手探了探她鼻息,气息全无。“真没用!还没动手就吓死了!”说着对小卒打了个手势,两人翻起蓝扬扬身子将她翻到悬崖边,一用力将她扔了下去。

“啊——”蓝扬扬感到自己身体在往下坠,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只看到一闪即逝的岩石,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绝境。心中恐怖之极,双眼一闭,真的昏了过去。

她的身子垂直往下坠,被山间的气流缓和了下坠的力道,快到崖底的时候被一棵伸出来的树枝挂住,可是这一切昏迷中的她都没有知觉。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止住了跌势,轻飘飘游离起来。一路飘飘荡荡,她看到无数道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白的光,看到唐朝灭亡,五代十国的混乱,宋朝杨家将、包拯,元朝短暂的辉煌,明、清、民国、解放初、开国大典,一直到了现代。这些影像如浮光掠影从她眼前闪过,让她有一种乘着时光机器旅行的错觉。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这么熟悉?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还有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左右邻居。她回到家了吗?蓝扬扬一阵狂喜,向前跑了几步,没有意识到已经跑到马路中央。一辆轿车疾驰而过,越过她的身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没有被撞飞?没有流血、没有受伤?蓝扬扬惊骇莫名,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安然无恙的身子。

又有一辆车驶过来,为了验证心中恐怖的想法,她迎着车子冲了过去。奇怪的一幕再次发生了,她被车子穿透了,依然没有受伤,待在原地,而那辆车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刻不曾停留继续疾驰。

蓝扬扬惊慌失措,仓皇地跑到自家楼下,正遇到对门老邻居张大婶。她热情有礼地打了招呼,正在踌躇着如何解释自己这一身唐朝装扮,而张大婶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提着菜篮子开门上楼。

太可怕了!蓝扬扬撕心裂肺地大叫,那种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的极端恐惧,和明明熟悉的人就在眼前却无法交流的痛苦和孤独,不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她这个样子到底怎么了?她这个样子又算什么?蓝扬扬无意识地用头撞着紧闭的房门。奇怪的事再次发生了,她的头竟然穿过房门进入家中。于是,她擦干眼泪进入已经整整六年未曾踏入的家门。

家还是原来的家,玄关处照旧堆满了一家人的鞋子夹杂着小侄子的玩具,门口的那颗针叶树依旧十年如一日摆在原来的位置,墙上的全家福从两幅已经增加到了六福,后面的四幅里少了她。大理石茶几擦得干净照人,真皮沙发经年日久已经斑驳了,电视换了,从大肚子的三十二寸长虹换成了四十八寸纯平液晶。

来到她的房间,她的台灯、书桌、桌子上的小摆设都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一点灰尘。实木的单人床上铺着整整齐齐的被褥,上面的图案都是她最喜欢的懒羊羊。床前的小柜子里放满了她爱吃的各种零食,瓜子、巧克力、饼干、干果、糖果应有尽有,还有许多饭店、餐厅的优惠券,都是她喜欢收藏的。

看到这些,想到年迈的父母必定为她的离去伤心痛苦了许久,她的心就像割裂一般的疼痛,扑到床上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暗下来,蓝扬扬睁开哭肿的眼睛,想要打开床前的台灯,可是手碰到开关上却怎么也打不开。

她不禁想到以前读过的科幻小说里的灵魂出窍,人的灵魂就是一组电波、数码。她也是这样吗?她不确定,更不敢往下想。

这时,门被打开了,接着灯亮了。接着灯光蓝扬扬看到了苍老的母亲,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她的腰背明显佝偻,她的脸上又添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哀戚悲痛。她,苍老了好多。

“妈妈!妈妈!”蓝扬扬哽咽不成语,颤巍巍扑到妈妈怀里,“妈妈!妈妈!我是扬扬,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蓝妈妈坐在蓝扬扬的床上出神地望着她的相簿,泪水从眼眶划出,滴到相簿上,她连忙紧张地擦拭。

“扬扬——我的女儿——你在哪里?你过得好不好?扬扬——你知不知道妈妈找了你六年?这六年我们一直都没有放弃你,妈妈知道你还在世上,你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活得很好对不对?你也想妈妈了对不对?”

“妈——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像流星许愿说要离开你,我不应该不顾虑你们的感受!都是我不好!”蓝扬扬以手抚摸着母亲的面容泣不成声。

蓝妈妈仿佛有感应,忽地站起来对着空气喊道:“扬扬——是你吗?是你吗?你来看妈妈了吗?”

蓝扬扬握住妈妈的手,以脸婆娑,“妈妈,是我。我是扬扬,我是扬扬啊!你看到我了吗?我就在你身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可惜的是,蓝妈妈还是没有看到她,失神地望着墙上的懒羊羊贴画看了一会儿又坐回床上。

门又被打开,蓝爸爸走了进来,“扬扬妈,你又想扬扬了?”

“爸爸!爸爸!”蓝扬扬看到久违的爸爸激动地抱住他开心地大叫。

可是蓝爸爸却没有看到她,径自越过她走向蓝妈妈,叹了一口气,哀伤地说:“六年了,也不知道这丫头过的好不好?如果知道这样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在我们身边就好……”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的女儿福大命大是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蓝妈妈自从进了这个房间眼泪就一直没停过。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们伤心了!”蓝扬扬跪在父母面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虽然她没有知觉感觉不到疼痛,但内心的折磨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看到父母如此伤心她心如刀割,悔不当初。

蓝爸爸和蓝妈妈沉默了好长时间,静静缅怀过去蓝扬扬在身边的美好时光,回忆起她的点点滴滴。成长的路上有欢笑,有泪水,可是团聚的时刻是最美好的,少了任何一个家就变得不完整。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两个红红的大苹果跑了进来,大声叫着爷爷、奶奶,将苹果送到蓝爸爸、蓝妈妈嘴边。

蓝扬扬看着男孩肖似弟弟的相貌感慨万千,这就是小侄子吧?她走的时候才两岁,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还这么懂事、孝顺,真是个好孩子!蓝扬扬尚未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

不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家的好,但是当一踏进这个家门,一看到年迈的父母,她的心就再也不是原来的了。眷恋和渴望如潮水般涌来,充溢她的胸膛,让离家六年的游子重拾家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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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兄弟,你冷静一点!夫人被捉去了我们也很心急,但是前方军情紧急,安禄山增派八万精锐部队来援助史思明,不日即会到达。又有一场大仗等着我们,各路江湖豪杰只听你号令,你如一走我们的兵力岂不损失大半?为了天下苍生请你暂时忘掉个人私情!尊夫人的事就由我派人去找吧!”郭子仪挡下驾马欲追的唐温杭。

“是啊!温杭,你这一去武林各派就如同一盘散沙互不服气,会对战局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还是我去找嫂夫人吧!”谷逍遥自告奋勇,说罢扬鞭疾驰而去。

“我也愿意前往!”玉面书生岳震天策马追上谷逍遥,并辔而行。他们都清楚唐温杭在江湖当中无人能及的地位和威慑力,自愿为他去寻找妻子,只求他能带领大家抗击叛军。

唐温杭权衡再三,终于下了马,走到一棵约莫有一个成年男子腰粗的杨树前,一拳挥了上去,杨树应声而折。郭子仪、李光弼等为见识过他功夫的人都一脸钦佩地盯着那棵折断的杨树,暗自佩服他深厚的功力。

唐温杭寄情于战场,献计趁敌人尚未站稳脚跟之际突袭,果然十分奏效,一百人之寡杀敌两千之重,重重挫败了叛军的锐气。接着,又采取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战略,主动退守恒阳,力求把敌人拖垮打垮。

由于叛军长期镇守边疆,个个骁勇善战,战斗力强悍,一时双方竟难分胜负。唐温杭和郭子仪、李光弼研究了双方的实力和当前的形势,做出有利的判断,决定暂时不与敌军进行正面冲突,只派由凤武、赵君临、卉泰烺、楚狂澜等率领的小股精锐部队进行不间断骚扰,务求是敌人疲于应付。

几天过去了,敌人对他们的骚扰已经习以为常,唐温杭见时机来临,与郭子仪、李光弼兵分三路全面出击直袭史思明大营。这一仗出奇不意,史思明大军几乎覆灭。史思明本人更是中箭坠马,拄着半截枪头仓皇逃命。

唐军打了一场如此漂亮的仗自然上下鼓舞,一片欢腾,郭子仪下令举办庆功宴。

宴席上,各位将领都喝得兴高采烈,郭子仪更是眉飞色舞走下来依次与众将士敬酒,外面的士兵除了值夜的哨兵之外也每人分到一坛酒,欢庆胜利。整个军营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只有一个人对月独酌,道不尽的凄凉与哀愁。

“扬扬——你在哪儿?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丢下我和凌儿!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想想我和凌儿!”

初春的草才生出些嫩芽,唐温杭就席地坐在上面,旁边只有五六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和天边皎洁的明月伴他独酌。可是他的心一片晦暗,没有闲情逸致欣赏月光、清风。

凤武最是了解这种痛失爱人的锥心之痛,也不说话,径自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一只酒坛仰脖猛灌了两口,递给唐温杭。

“她是神仙下凡,自有上天庇佑,不会有事的。”口拙的他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安慰他,只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神仙?这个时候我倒真希望她是神仙,哪怕是妖怪也好,只要她能平安脱险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别的,我什么也不求。”唐温杭以酒止痛,失去她的痛,痛彻心扉,令他无力支撑。

“她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她不会有事的!”凤武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劝慰他濒死的心,只能反复强调这一点,让他相信她的与众不同、有仙佛庇佑。这种噬心蚀骨的痛,绝望又不甘心的苦,他最能体会,也最明白这种痛是无药可救的,唯一的解药就是那个丢掉的人出现。

唐温杭将坛中酒一饮而尽,躺在草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两行泪从眼角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这些天行尸走肉一般的过活,只有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还记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有多少次他下定决心要去找寻那走失的人,可走到门口又回转。他现在不是一个人,身上背负着千千万万大唐子民的生民,他不能任性,可天知道他有多想任性地抛下一切去寻找。

每当夜深人寂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对着灯影,眼前全都是她吃苦受罪、被打被骂惨不忍睹的模样。他快要发疯了,只能以酒来忘却一切,暂时忘却她。可是老天偏偏跟他作对,越想忘就记得越清楚,他只好用匕首扎自己的大腿,陪她一起受苦。

夜,寂寥。

风,凄楚。

时隔不久,郭子仪、李光弼两军北上进攻范阳,眼看叛军就要灭亡。唐玄宗在形势看好的刺激下命令哥舒翰率潼关军队攻打叛军,结果一败涂地,被叛军趁势攻入长安。唐玄宗无奈之下携皇族、官员仓皇逃到四川。

途径马嵬坡的时候禁军将士义愤填膺对杨国忠怨声载道,经过密谋,杀死了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杨国忠,逼得唐玄宗赐死了杨贵妃。终于,风头出尽的杨氏兄妹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这时,太子李亨即位,在谋臣的建议下,命令郭子仪和李光弼分头向长安和洛阳的叛军发起进攻。郭、李二人不负众望,一路打到长安、洛阳,叛军皆望风披靡、不战而逃,很快收复大部分失地。

而去寻找蓝扬扬的谷逍遥和岳震天有如石沉大海,一去无消息。唐温杭每日心神不宁、魂不守舍,任凭谁来开导都没有用,那伤心欲绝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眼看大势所趋,安禄山颓势明显,兵败已成定局,于是唐温杭和各大门派商定后,向郭子仪提出抽出武林各路兵马回归本位。郭子仪再三挽留,皆被拒绝,只好答应,并设宴为他们送行。

唐温杭没有回四川,仅将龙门客栈和唐门的人都遣回去,自己孤身上路去寻找蓝扬扬。

半日之后,行到一个山间酒寮,下马喝杯酒稍作歇息,不期然遇到了龙藤、虎啸、龙飞、凤武、乐冬五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

“龙主是我弄丢的,理应由我找回来……”

乐冬低垂着脸,不敢面对唐温杭沧桑的容颜。蓝扬扬被劫这些日子他们每个人都忍受着心的折磨,倍感煎熬,但是最为痛苦的就唐温杭,他几乎是以酒度日的。她每天都自责,如不是龙藤、龙飞拉着早就拖着重伤的身子去天涯海角的找了,怎会等到今天?

“其他人都回去了,我们留下来找龙主。毕竟她是我们的龙主,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把她找回来!”龙藤望着唐温杭解释。

其实她不需要解释什么,唐温杭明白她们姐妹情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也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希望。

简单地吃些饭,他们就此分道扬镳,商定联络的方法后各自策马而去,分头寻找蓝扬扬。

循着当日叛军可能逃跑的每一条路线,唐温杭不停地寻找,不放过每一个可能,不论是宽阔的官道还是狭窄的羊肠小道,不管是人口稠密的城镇还是荒芜人烟的山林,他都一一踏寻遍。

他依照乐冬的描述画了一张蓝扬扬当日的画像,逢人便打听,可惜没有一个人知道。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死心,喝一口酒上马往下一个路口出发。不找回蓝扬扬他是不会回剑南的。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这时,谷逍遥终于传来消息,说已经找到当日掳走蓝扬扬的叛军小头目,问明他们把蓝扬扬抛下山崖。他们已经赶往出事地点。

唐温杭心下一沉,灌了两口酒,不意胸口一闷,气血翻涌,将入喉的酒喷出,接着竟吐出两口鲜血。他也不理会,只是拿衣袖抹了抹,继续喝酒。身子抖若风中落叶,一时不稳,摔下马来。他又爬了上去,也许是太过伤心,也许是身子不听使唤,爬了几次都没能上去。最后,他竟拉着马缰绳将头抵在马腹上呜咽起来,那马儿也通人性,一动不动任由他拉着。一个七尺高的汉子,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毫不顾及男人最看重的颜面哭起来,那该是有多大的伤心事?

“扬扬——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你不会抛下我和儿子不管的?对不对?你不会这么自私的……”

“你不是神仙吗?神仙都是有法力会腾云驾雾的对不对?小小的山崖难不倒你的对不对?这一定是你的金蝉脱壳之计对不对?你一定在山崖下等我对不对?我这就来找你,不要害怕!我这就来!”

半晌,唐温杭整理心情,翻身上马向着谷逍遥指引的方向而去。

他赶到时谷逍遥他们也才刚到,正押着害蓝扬扬的罪魁祸首确认出事地点。唐温杭二话不说抓起小头目就是一阵猛打,打得小头目只剩一口气时才被谷逍遥拉住,若不是找蓝扬扬还要用到他,他是不会阻止的。

“就……就是这里了。”小头目被谷逍遥拖着来到当日推蓝扬扬下悬崖的地点说。

“你说的都是实话?”谷逍遥掰着自己咯咯作响的指关节威胁。

“小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不敢有半句隐瞒。大侠你开恩放了小的吧!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迫不得已的……”

谷逍遥相信了他说的话,因为他的儿子就在岳震天手里,敢说半句假话就叫他断子绝孙一尝恶果。谷逍遥将他带到悬崖边上,轻轻一推,小头目只来得及啊了一声就跌落山崖。

这就叫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唐温杭走进悬崖,往下看了一眼,说了句“扬扬,我来救你了!”就纵身跳了下去。

谷逍遥察觉他的意图想要拉回她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看着他继续下坠的身子。突然间,他看到唐温杭抽出长剑往崖壁上一插,再往下纵身,竟是毫发无伤自行往下了。于是,以轻功擅长的谷逍遥顾不得多想,也飞身跃下。不知为了乐冬的失职,事实上他认为乐冬已经尽力全力,问心无愧。他还为了和唐温杭兄弟情,和蓝扬扬的朋友义。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崖底。没想到崖底花木繁盛、飞禽走兽不知凡几,洞天石扉别有一番景象。两人无心欣赏风景,仔细寻找蓝扬扬样踪迹。

可是三个多月过去,就算是有些蛛丝马迹也早就山间的雾气和细雨掩盖,他们找遍了一处角落,将诺大的崖底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一丝线索。唐温杭误打误撞不小心碰到了一块光秃秃的石头,觉得奇怪,山里湿气重,其他的石头上都长满了青苔或小草,只有这一块异常圆滑,好像是经常被磨蹭的关系。

谷逍遥也觉得奇怪,过来伸手摸了两下,怪事发生了,石头竟往下陷,接着一个石门轰隆打开,现出一条透着光亮的石径。唐温杭和谷逍遥不疑有他,顺着石径走了进去。

里面地势平坦开阔极目所望竟没有边际,气候温暖宜人,沿着小径开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再往外是一望无垠的农田,有三三两两农夫驾着耕牛犁地播种,几名垂髫的童子在田边嬉戏玩闹。往前走,竟现出一个颇具规模的村庄,几名衣着朴素的妇人在太阳下或缝制衣服,或照看婴儿,或剥着一颗颗青豆……

这时,一个老妇人看到他们,定下手中的伙计,冲着他们笑了笑,一点也不害怕、吃惊的样子。和善地问:“小伙子,你们是刚刚碰了门口的石头进来的?”

唐温杭和谷逍遥惊愕地互看一眼,连忙施礼称是,并询问老妇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躲在这么隐秘的地方,为什么他们的衣着打扮不像是唐朝人……一连串问题。

老妇人一一为他们解答,这里叫做桃花源,是当地子民为避先秦战乱逃到这里,历经近千年繁衍生息。衣装打扮依然遵照先前的样子,没有改变过。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的人子息一直不旺,十几代人才只发展到现在两百多人的规模。

“你们为何来这里?外面又是什么情况?现在是什么朝代?你们……”老妇人带着重重的疑问问他们。

唐温杭于是将妻子被叛军掳走,自己如何找到这里,又是如何进来……等等如实告诉老夫人。

“那你们是来找人的?”老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芒。

“是。这是我妻子的画像,请问老人家有没有见过?”唐温杭将怀中的画像拿出来展给老夫人看。

画中的人一身朴素的小兵打扮,仍可见其清秀纤丽,尤其是那双活灵活现的大眼更是传神。老妇人吃了一惊,“这……这不就是……”

唐温杭听老妇人的口气好像是知道什么,于是紧张地追问,“老人家,您是不是见过我的妻子?请您告诉我!”

老妇人急着否认,但是躲闪不定的眼神出卖了她。

唐温杭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老人家,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唐温杭在这里给您磕头了。”说着就将头往地上磕。

老妇人连忙阻止,将他们带到一间木屋前,推门进入。唐温杭和谷逍遥紧随其后,大步进了内间,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蓝扬扬。

唐温杭激动抱着她大叫,但是无论他怎么叫她就是不醒,不但如此脸上还不时冒汗,眼角偶尔会有泪留下,间或会呼喊一声。

“自从三个月前小儿意外出谷救回她就是这个样子,一直昏迷,三餐只能勉强喂些许粥汤,多亏了胡大夫开了些草药为她续命,要不然恐怕活不到现在了……”老妇人一脸惭愧地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小儿子,这些日子小儿子已经喜欢上这位昏迷的姑娘,一直求胡大夫为她治好病能娶她为妻,没想到人家的丈夫找上门来了。这也是她刚才不想告诉唐温杭的原因。

“扬扬——扬扬——你醒醒!是我!我是唐温杭,我来了!我来救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扬扬——”唐温杭抱着蓝扬扬一遍又一遍的叫喊,可是她始终闭着眼。

“温杭,待在这里还不是办法,我们还是去找神医想办法吧!孟焕医术高超,一定能救回嫂夫人的。”旁观者清,谷逍遥见唐温杭方寸大乱提议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唐温杭匆匆谢过老妇人和她的家人,抱着蓝扬扬出谷,和谷逍遥施展轻功三两下就窜到崖上,留下一脸错愕和惊异的桃花源中人,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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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蓝扬扬每天跟着父母,母亲出去送小侄子上学她跟着,回来绕到超市里买菜她也跟着,父亲找朋友下棋、打牌她还跟着。就好像以前她小的时候,父母做什么都拉着她这个小尾巴。她静静地跟着他们,下雨了站到他们身侧为他们遮雨,刮风了挡在前面为他们挡风,虽然她知道她做的这一切他们都看不到,甚至毫不起作用,但她就是想为他们做点什么。

晚上是最快乐的时光,她站在餐桌旁听他们讲一天的见闻,尤其是上小学的小侄子今天跟同学打架了,明天考试考了满分了,后天要参加演讲比赛了,每一天都有说不完的趣闻。他们笑,她就跟着笑。

她也好想像小侄子一样赖在妈妈的怀里撒娇,讨要糖果,被妈妈轻轻抚摸着头发。她真的跑到妈妈身边,靠着她温暖的肩膀,以脸磨蹭,闻到那抹熟悉的味道,那是母亲的味道,久违了六年的味道,她贪婪地深深吸了口气。泪,又从眼眶落下,回来的这些日子她动不动就掉眼泪,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一点也不像原来的她了。

“妈妈,扬扬在另一个时空生活的很好,已经找到相守一生的伴侣,结婚生子了。您的女婿叫唐温杭,是个很好的男人,他很疼我,事事以我为中心,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您的小外孙已经两岁半了,叫唐蓝凌,是个调皮的小家伙。对不起!结婚的时候没有通知您和爸爸,但是我、我也没有办法……”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过得很好,每天好吃好睡,不用上班也有大把的银子花,姐妹们待我比亲人还亲。婆家是名门望族,家里的人也很关照我……”

蓝扬扬慢慢讲述自己这六年来的经历,从刚开始意外跌落龙门客栈到最近和丈夫一起抗击叛军,唯独省略了自己被叛军强掳凌虐至死的那部分,不想让他们伤心,他们为她已经伤透心,流了太多的眼泪,她只想看到他们的笑脸。

每当夜深人静,大家都睡着的时候,她就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像个正常人一样上床休息。可是她从来都不会饿,也没有上厕所的需要,有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成了一抹孤独的游魂。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名字,野鬼。她不敢想,一想到自己都会觉得寒毛直立,惊骇莫名。可是不由得不想,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蓝妈妈还是会经常进她的房间坐一会,翻看她以前的相簿思念她。蓝爸爸还是会经常去警察局询问有关失踪人口的消息,看那里面是不是有她,为了她蓝爸爸还学会了上网,学会了人肉搜索,学会了发微博。可是,她是断了线的风筝,想飞也飞不回去了。

他们的生活是那么的有规律,少了她也渐渐变得习惯。他们已经将她放在心里的一所小房子里,想她的时候就打开房子思念一下,平常时候那所房子是关着的,虽然心里还有她,但是她离他们的生活已经变远了,越来越远,最终有一天会完全遗忘。

一个人的消失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生活每天仍在继续,地球依然绕着它的轨迹自转、公转,日升月落,四季变迁,一切都有条不紊。没有人会在意她这抹游荡在天地间的孤魂。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扬扬了吗?”

蓝扬扬颜面而泣,和亲人对面不相逢的日子让她痛不欲生、度日如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到大唐,不知道她的丈夫、儿子怎么样了。她每天这样浑浑噩噩过日子,没有一点乐趣,想死都死不了。如果这就是秦始皇和历代皇帝追求的长生不死,那她宁愿立刻死去。

“老头子,我总觉得扬扬就在我们身边一样,昨天我还听到她喊我妈妈呢!”睡觉的时候蓝妈妈对蓝爸爸说。

“你呀!是太想她了,产生的幻觉。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蓝爸爸熄灯躺下,背对着蓝妈妈流泪。蓝妈妈也泪流满面。

夜,漆黑如墨。人,流泪到天明。

蓝扬扬一个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星星,哭着睡着了又醒过来,恍惚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呼唤。可是她太累了,听不真切,翻了个身又陷入沉沉的梦乡。

“扬扬——扬扬——”一声声呼唤把她从幽梦中唤醒。

是谁这样哀怨地呼唤她?是谁这样需要她?是谁如此爱怜她?

“扬扬——扬扬——你醒醒!我是唐温杭!我是唐温杭啊!求求你醒一醒看看我好不好?”

是温杭?他怎么了?为何这样难过?蓝扬扬伸出手想抓住那声音,可是只有空气孤零零地陪伴她。

为什么她的离开总是让亲人伤心?为什么她一定要面对这痛苦?蓝扬扬掩面而泣。

“娘——娘娘——”一个细细嫩嫩的童声传来,伴随着咯咯的笑声。

那是她的小凌儿?

我的孩子,你过得好不好?天热了,你有没有减衣服?有没有按时吃饭、睡觉?有没有想娘?

“凌儿——我的乖儿子——娘也好想你!”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关门声,看来妈妈要出去了,蓝扬扬收摄心神连忙起身追了上去。像往常一样陪着妈妈送小侄子上学,回来的路上到超市里采买些日用品,今天买了好多东西,可是一向节俭的妈妈舍不得花几块钱坐车,拎着两大袋东西吃力地走在路上。

她想要伸出手帮忙,可是徒劳无功。只能在后面流着泪看着妈妈被岁月摧折佝偻的背影,曾经她是她的天,是她生命中参天的大树。可现在,她已经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了。

这些年她都错过了什么,又造成了什么,不敢去想。这些日子她的良心已经被自责和悔恨啃噬干净了。

突然间一辆车像是失去控制,向她们这边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向妈妈,蓝扬扬不及细想推了一把妈妈,挺身冲了上去挡住汽车。

妈妈,就让女儿将生命还给你吧!就像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女儿今天将您赐予的生命还给您。希望从此以后你们忘了扬扬,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扬扬,开开心心的生活吧!扬扬以后都不能尽孝了。

她感到个强大的力量把她撞飞了出去,接着身子飘到空中,一直飘啊飘啊。恍惚中她看到妈妈跌坐在安全的地方,手边洒了一地的东西,怔怔地看着离她半米远撞坏的那辆车,因为她感到有双手推了她一下。

车上的司机也胆战心惊地跳下车,他明明感到撞上了一个东西,或是一个人,可是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他的车竟然和空气相撞并被撞坏了。

蓝扬扬的眼前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一直往下坠,好像当日被抛下山崖的感觉。空白消失了,接着是一片红的、白的、绿的、黄的……各种颜色的光,光影里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历史场景,一一从她眼前略过。后来,她感到自己落入一个奇怪的地方,身子不能动了,连眼也睁不开,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扬扬,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话?那时我觉得龙门客栈怎么会找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女子做龙主,虽然一脸镇定但是心里对你好奇极了。还有安禄山设宴的时候你贪嘴喝了我的酒,羞得一脸通红,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想吻你?还有你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说要以身相许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要答应的?但是被你接下去的话打消了主意。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衣衫不整跌坐在我怀里的时候我有多想要你?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平复心中的欲火?你又知不知道当我知道皇上、太子、寿王他们都想娶你的时候我有多嫉妒?我多想不顾一切毒死他们!你知不知道成亲之后的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比神仙还快乐?有好多话我都没有告诉你,你快点醒来!醒来之后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唐温杭的话一个字不露地传入她耳中,原来他有那么多秘密没有告诉她。蓝扬扬缓缓地睁开眼,她想要看看他。

“好!”

沉浸在伤心里的唐温杭趴在她手边,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好!”她又说了一遍。

这次唐温杭听到了,抬起脸,对上了她含笑的眼眸。

“扬扬——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扬扬——”唐温杭激动地往前靠了靠,想抱她,但是顾虑到她的身体孱弱又硬生生压抑住了。只拿饱含深情的眼一眨不眨地瞅着她,就这么瞅着她。

蓝扬扬管不了那些,坐起身来投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只有彼此的体温才能温暖她冰冷的身子和冰冷的心,抬起脸,以手轻轻抚着他刺人的胡茬,抚着他不再意气风发变得颓废的脸,动情地吻上他。

这一刻他等了三个月,终于等到了他的幸福,他再也不放手。唐温杭紧紧抱住她,将三个月来所有的相思、担忧、伤心全都倾注在这深情一吻中。

半晌之后,蓝扬扬倚在唐温杭怀里喘息,看着房间里熟悉的陈设,以低哑的声音问:“这里不是唐门吗?我们怎么回来了?战争结束了吗?”

唐温杭爱怜又吻了她一下,轻轻地为她讲述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蓝扬扬瞪大了眼睛听,兴奋地要唐温杭有机会带她到桃花源去转一转,感谢老妇人一家的救命之恩。

“只感谢她不感谢我们吗?亏我还追着叛军千里迢迢跑遍了大半北方找你,真没良心!”谷逍遥戏谑的声音传来,然后龙藤、虎啸、龙飞、凤武、吃喝玩乐一起涌进来。

“龙主——”他们都围在她身边,眼中噙满泪水。

“我……我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蓝扬扬的眼又湿润了。

“小梅她……都是为了我……”蓝扬扬看着随后进来的小兰、小竹、小菊,心中一阵悲痛。

“龙主不必难过,如果小梅知道龙主安然无恙平安回来的话一定会含笑九泉的。能为龙主牺牲也是她的福气,她应该开心才是。”小竹哽咽着说。

“我们已经去马邑取回了她的骨灰,葬在了新龙门客栈后面的山上,这样她就时时刻刻能和我们在一起了。”小兰说。

“好!我们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在异乡。”蓝扬扬控制不住情绪,哭出声来。

“娘——娘娘——”一个小肉球从龙藤怀里滚到床上,冲进她怀里,擦擦她的眼泪,亲了亲她,“娘娘不哭!凌儿保护娘娘!”

这一声童言童语又把所有人都逗乐了。蓝扬扬用力地亲了亲儿子,额头、眼睛、鼻梁、脸颊、嘴唇挨个亲了个遍。她的儿子啊!她的丈夫,她的家人,她是何其幸福,何其幸运?

爸爸、妈妈,你们看到了吗?他们就是扬扬现在的家人,以后就由他们照顾扬扬,你们该放心了。蓝扬扬遥望天边,心中默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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