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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风吹柳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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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风吹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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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和煦,吹动垂柳枝条在河岸上轻摆,洛阳城外的小酒寮里,李亨轻车简从只带了两名心腹侍卫,专门在此为蓝扬扬践行。

睡眼惺忪地下了马车,蓝扬扬无精打采地跟李亨打完招呼后几乎是被恢复本来面貌的乐冬搀着走进酒寮的。昨天晚上玩到半夜,难得睡个好觉却一大早就被挖出被窝,她哪还有精神应付李亨,一坐定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唐温杭虽不悦但颇通情达理,拿了个鼻烟壶往她鼻前一放,她打了个哈欠就醒了。

“蓝姑娘,和你做不成夫妻我李亨的一大憾事,可是能遇到你却是一件幸事。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李亨不尽唏嘘惋惜,举起一杯酒对蓝扬扬致敬。太过直白的开场白令唐温杭更为不悦,额上的青筋突起。

“太子殿下别这么说。我们还是朋友。而且那日在羞花宫说的话永远都有效,太子殿下有用的着的地方蓝扬扬必定前来帮忙。来,干杯!”蓝扬扬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一只手伸到桌下握着唐温杭的,安抚他的醋意。其实她的心里有丝窃喜,因为能看到不轻易表露情绪的唐温杭情绪如此波动实在是人生一大乐事。

谁都没有劝酒,不需劝,“行与不行各尽觞”。没有浓浓的离别和化不开的离愁,没有十里相送的依依不舍,淡淡的几句话,道尽百般滋味。

几杯薄酒下肚,李亨的脸微红,动情地拉着蓝扬扬的手想说什么,被唐温杭以迅雷之势抢过,并把她带到离李亨最远的一边。李亨借着酒劲微微一笑盖过,从怀中掏出一面纯金打造的令牌,交给身边侍卫要他交到蓝扬扬手中。

“蓝姑娘,相识一场,本宫无以为赠,只有这面金牌聊表心意。将来不论发生任何事,只要姑娘拿着金牌来找本宫,本宫必定有求必应,尽一切努力达成姑娘心愿,不管姑娘犯过什么罪都不予追究,永不反悔!”

传说中的免死金牌!蓝扬扬眼放绿光,激动地手都发抖。

有了它往后在唐朝就只管兴风作浪了?哈哈——蓝扬扬笑得眼睛眉毛都翘到天上,嘴巴更是何不拢。一个劲向李亨道谢。

来而不往非礼也。蓝扬扬投桃报李,“太子殿下,请您务必留意安禄山和史思明的一举一动,其他人皆不足为虑。您往后尽量保持低调,不要太引人注意,可以顺利达成心愿。”反正都泄露了也不在乎多说这一句,虽知不能改变历史,但求将伤害降到最低。

“本宫记下了,多谢姑娘提醒。时候不早了,姑娘该启程了。”李亨抱拳道。其实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被唐温杭和乐冬盯得别扭,违心地开口。

“风吹柳花满店香,胡姬押酒劝客唱。金陵子弟来相送,行与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挑开车帘回头望了迎风而立的李亨一眼,蓝扬扬脱口而出李白的《金陵酒肆吟留别》。

“这首诗写得很不错,只是不应用金陵二字,而应改为长安。怎么你们未来也喜欢这些吟风弄月的风雅?”唐温杭抚着蓝扬扬的卷发,她的头发柔软浓密,顺滑的好似一匹上好的绸缎,发色不是纯净的黑,带着淡淡的黄褐色,别有一种风情。唐温杭的心情虽然被李亨的轻浮弄得有些低落,他讨厌任何对她别有居心的男人,尤其是轻薄她的李亨,若非顾及他的身份他早就动手杀了他了。

“这不是我写的。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我的这点知识哪能和诗仙李白相提并论,你真是太抬举我了。”蓝扬扬拉上车帘窝到唐温杭怀里懒洋洋地说。

“李白?我怎么没听过有这首?你跟他很熟?”唐温杭的手停了下来,捏住她下巴与她对视,眼中闪烁着不悦。

“可能他还没写出来吧?不过这是迟早的事。我念书的时候很爱读李白的诗,背过几首,因此记得。告诉你哦,李白在我们的时代可是家喻户晓的大诗人,知名程度一点也不输这个时代!连三岁小孩都把他的诗作为启蒙……”

越说越兴奋,直到看到唐温杭青黑的脸色和不服气的哼气,迟钝的蓝扬扬才低垂下眼睫,忙着撇清关系,小声嗫嚅道:“呃——我——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也算不上很熟。”

“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唐温杭脸色更深沉了。

“嘿嘿!你说的是那件事啊!是他追我的,我可没招惹他,我也没答应。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唐温杭你要相信我!我也没问过你和安庆舒的事。”

“那就好。我跟安庆舒没什么。”唐温杭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连解释都轻描淡写。他一向不轻易与人结交,朋友、女人越多弱点也就越多,他的身份、处境容不得任何弱点,哪怕一丁点失误都会万劫不复。但一旦被他认定就会赋予完全的信任,对她如此,对楚狂澜和谷逍遥亦是如此。

蓝扬扬脑中灵光一闪,指着唐温杭笑语:“噢——我知道了,你、吃、醋!”

被猜中心事的唐温杭俊脸微红,抓住她的手放在她身侧,然后双手蒙住她眼睛,不敢看她眼里闪烁的灵光和慧黠。

同样的精彩亦在另一辆马车里上演,三月之约结束的谷逍遥不顾乐冬的阻挡硬闯进马车,发动一波又一波甜言蜜语攻势。自从那晚后他一直对乐冬穷追猛打大献殷勤,怎奈冷情的乐冬皆不为所动,不容他靠近五步之内。而他越战越勇,将缠功发挥到极致。

没有送别,因为害怕离别。下了朝回到府邸,李林甫伫立在风中望着南去的方向怅然若失,久久不能回神。

一件黑色披风自身后覆上他肩膀,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相爷,风大,保重身子。”

李林甫身子一震,抖落了披风,毫不怜香惜玉地抓住身后和龙藤有三分想象的丽人手臂将她拉到前面一摔,半眯着眼冷言,“谁准你到‘腾林阁’来的?来人!六夫人行为乖张不遵府中规矩,将其逐出府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不带一丝留恋,任凭六夫人哭的肝肠寸断。他是个火爆的丈夫,对于女人一向没有耐心,只要稍微惹他不快便毫不留情地赶出府。他更是个冷漠的丈夫,不管是刚纳入府的美妾还是同甘共苦的发妻都一视同仁,规定每个妻妾每月伺候的天数,多一天都不许。娶的女人越多他越不开心,不论是节度使的千金,钱万贯的掌上明珠,还是羽林军统领的妹妹。十二名妻妾使尽浑身解数皆不能挽回他失落的心。

一踏入书房李林甫就觉的不对劲,他的功夫虽然不高但多少有些底子,练武之人的警觉他还是有的,直到鼻尖嗅到一抹淡淡的幽香,他顿时欣喜若狂,心漏跳了下,轻颤的嗓音带着低哑不可置信地问:“龙藤?是你吗?”

一条白色身影从高大的苏绣山水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气质出尘,神色清冷,犹如九重天外的天仙下凡。每看一次都让李林甫心旌神动不能自已,脚没有意识地向她走去,手不自主地伸向她脸,却在三尺之外停了下来,潜意识里还记得她的神圣高洁不可侵犯和抗拒。

“对你来说我算什么?像刚才那位六夫人一样可有可无?还是连她都比不上?只是一个想起时便逗弄一番的玩偶?看来我不该回来。”龙藤的脸上有丝愠怒和失落,更多的是心寒,抬脚就要出门。

李林甫那容她逃开,忘情地抱住她,急切地解释:“不是!你不是!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是我愿意用生命去爱的人。老六她不过是你的影子,我娶她们只是想从她们身上看到你,她们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及怎么能和你比?龙藤,我爱你。相信我!”

龙藤捶打他坚硬的胸膛,刚才发生的事确实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从来只看到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李林甫,乍见他另一种面目令她不适应,尤其是知道他娶了那么多妻妾,看到他的妻妾以身犯险只为讨好他博他一笑,她的心没来由的一阵酸楚。直觉想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逃开,但是想到蓝扬扬的话她又放弃了。低垂下眼帘,将头靠在他胸前,放软紧绷的身子,手环住他腰。

血液直窜脑门,李林甫简直疯了,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低下头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龙藤你——”

对上那双荡漾着春水的迷离眼眸,李林甫遏抑不住内心的冲动,未出口的话都喂进了她粉嫩的樱唇。

没有遇到挣扎和反抗,李林甫下意识地扯落她腰带,被龙藤抓住手。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时候他怎么有心情回答这种大煞风景的问题,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李林甫将她拉近紧贴着自己,手和嘴在她身上点起火来。

“不,别在这里。我不喜欢这里。我们有三天时间。你到城郊找一个僻静的院落,只有我们两个人……”陷在情欲中的不止他一人,龙藤双颊酡红似霞,眼神迷离如雾,倚在他怀里喘息。

这样的她就算要全世界他也会毫不犹疑地答应,八年的追逐折磨终于有了回报。李林甫抵着她的额头平复呼吸,低叹一声再度吻上她,细细密密的吻带着浓浓深情柔柔落在她额头、眼角、粉颊、鼻尖、唇瓣。半晌之后一息意识尚存的龙藤拉开两人的距离,嫣然一笑逃离他的怀抱。

怅然若失的李林甫沉声高喊:“来人!备轿城西别院!”接着又命人去请了三天假。不顾手下的侧目弯腰抱起龙藤走出房门,上了官轿。

是久旱逢甘霖的渴望,是狂风暴雨的激狂,是缘尽今生的绝望,李林甫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样急切和紧张。来不及倾诉衷肠,一进别院就吩咐所有人回避,拦腰抱起龙藤直奔卧室。他必须借由身体的占有结合确定她属于他,确定他今生的感情终于得到皈依。

缱绻过后,李林甫赤裸胸膛,倚坐在床上抱着不习惯赤裸立刻穿上单衣的龙藤,问她为何态度会突然转变。

其实这些天目睹龙主和唐温杭的点点滴滴她的心早就软了,在天牢离别时她曾伸出手去,只是还没拉住他龙主就醒了。昨晚自皇宫回来后,龙主把她叫到房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番话,终于让她放下一切鼓起勇气留了下来。

她说:龙藤,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两个人要经过前生千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茫茫人海能相遇、相识、相爱,实在不容易。如果你对他有一丝心动的话,那就不要错过。给他一个机会,也是给你自己,哪怕是在一起后发现真的不合适,也比抱憾终生好,最起码也要做到今生无悔。因为他在这个人世的时间只剩下一年,你考虑清楚。如果决定留下,就多陪他一段时间,即使到明年年末也无所谓,只要你们开心。不用担心我,有唐温杭、乐冬和谷逍遥保护我。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想造成你的负担。如果排斥我能令你快乐的话我不介意一辈子得不到你,毕竟我的一生太过短暂,不能陪你过完以后的日子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我可以左右天下,却惟独不能令你倾心,你可知道我每天对着那些肖似你的妻妾心里有多痛苦,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悲的男人。而现在,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

趴在李林甫身上的龙藤抬头给他一个温柔的笑颜,红唇覆上他的。既然什么都不能给,却又注定了相遇,那就像龙主说的把握最后的幸福,管他的门规,管他的世俗眼光。

可是这样的心与身的交融是他在别的女人身上从未体会过的,就算让他再多活一百年也不换。她的身体就像她的清冷一样令他着迷,他的眼一刻也不能离开她,他的身体不知餍足地一次又一次占有她。八年的相思在这一刻化作暴风席卷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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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总是短暂的,三天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过去。离别都是苦涩的,如胶似漆相依相偎的快乐都被愁云惨雾取代。

还是三天前的河岸,还是三天前的春风,还是三天前的垂柳,还是三天前的酒寮,送别的人却不是三天前的那些。

情人的离别不需要酒,单是缭绕在两人身边的离愁别绪就足以醉煞人。轻风吹舞柳絮漫天飘飞,有雪的凄美,却没有雪的冰冷。就像李林甫现在的心情。

拽着马缰,李林甫板着比锅底还青黑的脸再次问龙藤:“为什么不留下?龙主都说你可以留到明年。难道龙门客栈真的比我重要吗?”

其实明知答案他还是问了出来,龙门客栈在她心里始终都是占第一位的。何必?何必非要她亲口说出来?徒惹伤心。她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人是贪心的动物,没得到的时候哪怕是一抹笑靥都值得回味半生,得到以后就想天长地久永不分离。殊不知“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他们的爱情注定了相思长,长相思。

叹了一口气,龙藤翻身下马抱了抱他,不等他回抱就又上马,勒着缰绳说:“如果我要你放弃这里的一切到客栈里陪我度过余生你会愿意吗?”

她是娇弱的空谷幽兰长在人迹罕至悬崖峭壁间,即使再美,一旦移植到温室里就立马枯萎。他是富贵的牡丹,只能生长在深宫华府,备受尊崇和敬仰要仰仗人气才能存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偏偏要相爱,活该忍受痛苦和折磨。

不能久留,并非不贪恋两心相许的甜蜜和两情缱绻的温柔。她怕,怕自己会离不开他,怕自己投下太多的感情后无法独自面对未来没有他的漫长岁月。她有太多的责任,太多的顾虑,不能像他一样说抛下就全都抛下。想到这儿龙藤心生怨恨,怨恨他的英年早逝,在搅乱了她的心后。

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听他的回答,龙藤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不该问的,蓝扬扬告诉过她他是在洛阳相府走的,身边没有她。泪不争气地如雨下,龙藤伏在马背上生平第一次嚎啕大哭,在无人的路上。她把这一生为数不多的眼泪都献给了龙门客栈,只有两次给他。

虽是五月初的天气,天上阴云密布,风还有些阴冷。李林甫迎风伫立,一任杨花柳絮飘落身上,像落满了一身的雪,惨白凄婉。

“客官,外面风大,进来喝杯酒吧!小店的杜康酒可是远近闻名呢!”当庐卖酒的年轻妇人挑开门帘对李林甫卖弄风情,中年店主边擦桌子边憨笑。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李林甫苦笑一声,也好,一醉解千愁,醉了就不痛了。

唉——真舒服。蓝扬扬满足地喟叹出声,要喝红茶还是小梅烧的好,要吃甜点还是徐长烟做的好,总之在家里什么都好。大明宫虽气派终究不是家。

早上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有人叫,窝在沙发里玩游戏、看电影,再不然就拉着唐温杭逛扬州城,偶尔跟他撒撒娇,谈谈情说说爱,安适惬意,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看着客栈里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和吃喝玩乐聊着大明宫的趣闻,蓝扬扬感动的热泪盈眶。连赵君临的揶揄和卉泰烺的捣乱都变得亲切无比,令人怀念。当她回来的第二天卉泰烺来找茬时她笑语盈盈地奉上茶水糕点请安问好,比多年不见的好友还热络,弄得卉泰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害怕有诈立刻离去,临走前还被蓝扬扬塞了好些银子珠宝,要他下次再来。

为了庆祝险中逃生,蓝扬扬宣布龙门客栈不需预约平价营业三天,龙城和扬州的百姓奔走相告蜂拥而至,都快把客栈的门槛踏破了,迟春累的手腕都肿了。

“主子,主子,来信啦!来信啦!”

“瞧你慌慌张张的,谁来的信?值得如此大惊小怪?”甫睡醒的蓝扬扬还赖在床上没起床,小菊就推门而入,连门也不敲。

看到信封上画的一支两瓣梅花镖蓝扬扬陡然精神一振坐了起来,迅速拆开信封一口气读完。然后双掌合十口中念叨:感谢观音菩萨、玉皇大帝、耶稣基督,感谢你们保佑龙飞安然无恙,请你们保佑她快点回到龙门客栈。

“快!召集所有总管开紧急会议!”蓝扬扬将信小心翼翼收好,麻利的下床穿衣梳洗,等不及要将这个好消息和大家分享。

午餐会议圆满结束,吃喝玩乐和龙藤一遍一遍传阅凤武的信,个个热泪盈眶,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蓉城去把龙飞带回来。信里说凤武已经找到龙飞,只是龙飞好像不记得他和龙门客栈,救她的大夫骗她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而把他说成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她在雪山时落下了病根一直没有痊愈不能远行,所以他一时难以将她带回来。

冲动的贺夏立刻请命要去蓉城协助凤武,因为贺夏接下来还有比赛,所以蓝扬扬和龙藤一商量决定由万秋带着现在住在龙门客栈的神医孟焕前去为龙飞诊治。至于说服孟焕的工作就交由万秋自己解决,因为神医从来不轻易给人治病,除非拿一样东西交换,至于什么东西则要看神医当时的心情,有可能是黄金万两,有可能是一把青菜,有可能是笑脸一个,有可能是给他当三年仆人。

万秋真有办法,居然真能请动神医出山,可是她的脸色就一直臭臭的,问她用了什么方法她怎么也不肯说。倒是神医曲焕笑的得意洋洋好像赚了多大的便宜。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蓝扬扬一回到客栈就脱掉繁琐的唐装换上了四个丫头按照电脑里图片缝制剪裁简单清凉的改装式现代装,一身七分袖丝质圆领及膝长裙,不会太过招摇又符合她的喜好。水蓝的颜色比天空还淡,更衬的她肌肤如雪,圆领露出圆润的脖颈和脖子下五公分的粉嫩肌肤。

唐温杭走进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美景,他倒抽了口气连忙调低视线,不想却看到另一番美景,她光洁的手臂和白皙的小腿不期然落入他的视线。唐温杭眼眸一沉,强制自己背过身子,怕再多看一眼就会顺从自己的心上前狠狠地吻住她,办不成正事。不是没有看过她出格的着装,早在去年安禄山设宴的时候他就看过,只是没有此刻来的怦然心动。

蓝扬扬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多大的震动,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子一样愉快地奔向他,亲热地拉住他手臂两两坐在沙发上,靠着他肩膀拈了片薯片递进他嘴里。

“这是什么?”蓝扬扬手肘碰到唐温杭腰上系着的一块玉,拿下来把玩。碧玉通体水润晶透,雕工精致纤巧一看就不是俗物,上书:蜀中唐门,门主为凭,八个隶书小字。

“这是我唐门门主信物。”

“你们古代人真奇怪,什么都要有信物。定亲要信物,继承家业要信物,朋友相交要信物。我也有哦,你看!”蓝扬扬展示手上的指环和梅花令,还有李亨给她的金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唐温杭浅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副晶莹剔透的翡翠手镯套到蓝扬扬手上。“还有这个。”

好漂亮的手镯,水水透透漾着光彩,比她在大商场看到的翡翠都美。蓝扬扬爱不释手转来转去。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要我送给……”唐温杭顿了顿,在蓝扬扬的注视下不自在地说:“呃——送给我未来娘子的。”

“那这么说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喽!”蓝扬扬搜遍全身都是女孩家用的东西,没有适合回礼的。于是匆匆跑到库房,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枚男用蓝宝石戒指,回来套到唐温杭手上。

欣赏着手上的玉镯,蓝扬扬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脑中一闪,“唐温杭,我什么时候成了你未来娘子了?而且这两个字土死了,我才不要。我们那儿都流行直接叫名字或者叫老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都没有向我求过婚,没有玫瑰花,没有钻戒,没有浪漫的餐厅,连单膝跪地都没有,这也太不浪漫了。我不管,你要赔我一个浪漫的求婚,这不算!不算啦!”

三十岁不代表没有梦想,剩女不代表可以草草了事。一生唯一的一次重要时刻怎么能如此敷衍了事?

这?唐温杭汗颜,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开始那两句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是一厢情愿,她不愿嫁他。后来才听出来她只是抱怨,可是她说的那些玫瑰花、钻戒、餐厅、浪漫的他实在听不懂。

眼看两人无法沟通蓝扬扬之后打开电脑,找到有求婚场面的电影放给他看。

原来是这样!唐温杭颔首,别的都还好办,就只唯独下跪这一条他抵死也不肯妥协。好在蓝扬扬也不太注重那些西方人的礼节,只是想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唐温杭到扬州城里最好的银楼买了最美的戒指,亲手采摘一捧鲜花,诚挚地向蓝扬扬正式求婚。“蓝扬扬小姐,请你嫁给我吧!”

乐不可支地点点头接过鲜花,蓝扬扬伸出右手无名指接受他的戒指。他选的戒指样式简单,白金戒托嵌着一颗四五克拉左右的祖母绿宝石,跟翡翠镯子交相辉映,正好凑成一套。

原以为古代男人都是儿女情断,英雄气长的大男子主义者,尤其是江湖侠客不是如金庸笔下的令狐冲一般放荡不羁,就是段正淳一样风流多情。却没想到他这般的细腻和耐心,可以忍受她的无理要求。

“还有你要发誓!”蓝扬扬依偎胸前又提了一个要求。

“发什么誓?”唐温杭抬起她的下巴。

“你以后要疼我、爱我,绝对不能背叛我,不准娶偏房,不准纳妾,连丫鬟也不准碰,就算是被人下了春药也不可以做对不起我的事。绝对不能欺骗我,更不能打我、骂我。我受了委屈你要哄我、安慰我、帮我报仇,我有麻烦你要第一个出来帮我。我不开心了要哄我开心,我开心了要陪我开心。有了好吃的要先给我吃,有好玩的要带我一起玩,钱财要交给我保管。还有要相信我。”隐约记得电影《河东狮吼》上的台词,她又做了些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补充。

“好!还有吗?”唐温杭一直知道她的与众不同,因此并不感到惊诧。

“暂时只想到这些。其他的以后等我想到了再补充。噢——对了,我也会给你相同的忠贞。”她虽是现代人却保守的紧,学不来游戏人间那套,只想守着一个令自己心动又对自己情钟的男人过一辈子。

唐温杭的记忆力惊人的好,竟照着她刚才说的一字不漏重复了一遍,并宣誓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善终。蓝扬扬自然而然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那些狠毒的话。

其实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些她已经感动莫名,这一生终于有一个出色的男人倾心爱着她,愿意发下毒誓守候她们的爱情。三十年的空白,成年后十数年的等待与坚持都有了最完美的结果。

3@22

“扬扬,如今龙藤姑娘已经回来了。我在客栈里也住了很多天了,是时候该走了。唐门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所以我想……”这天吃完了午餐,唐温杭与蓝扬扬相约去泛舟,蓝扬扬正指挥着唐温杭采摘湖里的荷花和荷叶,唐温杭平静地说。

“我不要!”蓝扬扬闻言手上一松,荷花掉了一地,抱住唐温杭要耍赖地说:“我不管!我不要你走!”

早知道这一天会来,舞刀已经催了他好多次了。但是一想到即将来临的分别,她的心就酸痛起来。三十年来,她从没这么快乐过,每天都想笑,看到他笑,想到他也笑,笑的脸都快抽筋了。恋爱的滋味是这么美妙,就像罂粟开出美丽的花瓣流着带有致命吸引力的汁液,令人上瘾。

“听话。别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我们总不能这样无名无分地过一辈子,我回去好打点一切来迎娶你。以后你就跟我回剑南,我们天天在一起再不会有分离。”唐温杭搂着她回到船舱。

回剑南?她从没想过古代习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旦成了亲就得随他到剑南定居。对她来说龙门客栈才是家,她的根。虽然四年后中原大地燃起战火,到时候扬州和龙城多少都会被波及,她也准备撤往蜀中避难。但那跟这是不同的,她不想做养在深闺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怨妇,抛弃她的事业、姐妹。她是现代人,不能做他们古代习俗的牺牲品。

“唐温杭,我们成亲后一定要住在剑南吗?那龙藤她们怎么办?客栈怎么办?还有老奶奶她不会喜欢我的,说不定天天给我下毒。”蓝扬扬蹙眉望着唐温杭。

“龙门客栈有龙藤姑娘她们打理就够了,难道你不相信她们的能力?如果真有什么大事她们也可以到剑南找你商量,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至于三奶奶你不必担心,成亲之后你就是门主夫人,他们保护你都来不及,再也不会有人敢对你下毒。”唐温杭把她的忧虑当成是临嫁的女儿心态,并未深思。

把玩着他的衣角蓝扬扬嗫嚅道:“你、你有没有听过两地分居?”

“什么意思?说清楚!”唐温杭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从字面上的含义已经猜出泰半,轻松地神色变得凝重。

“就是……就是夫妻双方不住在一个地方。”蓝扬扬不敢看他凌厉的眼神,低垂这头。

“那还叫夫妻吗?”唐温杭反问。

“当然是了。那牛郎和织女还不是一年只见一次面,不也如胶似漆胜似人间无数?”蓝扬扬说的更小声了。

“为什么?你不想早上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我,晚上一起喝酒赏月数星星?你不想春天踏青赏花,夏天游湖泛舟……?你不想给我亲手做炸鸡、煮奶茶、调各种颜色的酒?”唐温杭耐着性子引诱她。

这个男人说他没谈过恋爱谁信?说起情话来比蜜还甜,害她仍不住要点头答应。但想到龙门客栈她又坚定了信心,坚决地点头又摇头。

“你有你的事业责任,同样我也有我的。你不能要求我为了家庭而牺牲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业,我的前半生很失败,庸庸碌碌浑浑噩噩,像一株小草默默地发芽默默地生长,连朵花也没开过。我的心彷徨无助空虚不满足,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对着天花板想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样无聊孤独的岁月我宁愿早点结束,不希望自己拥有太长的寿命。直到我侥幸做了龙门客栈的主人,生命才开始有了色彩,我成了被人仰望的参天大树,拥有了地位、财富、名气,我的心开始充实满足。最重要的是我很享受这份快乐,我喜欢龙门客栈里的每一个人,每一片瓦,强行要我离开我一定会像离开水的鱼一样渴死。”

这些天她总觉得快乐的不真实,有一种东西压着她喘不过气,现在说出来她的心里舒服了好多。

“那你的意思是不想跟我成亲?”唐温杭冷着一张脸走出船舱,临风立着,白袍如需衣袂飘飞,有一种不真实的飘逸和冷傲,跟平常判若两人。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不想跟你成亲呢?我只是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我可以经常去剑南看你,你也可以到龙城来陪我,这不也很好吗?”看着他遗世而立的挺拔身影蓝扬扬竟有一丝害怕,害怕就此会失去他。于是从后面抱住他腰用脸磨蹭着他后背柔声说。

唐温杭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解释,到了岸直接抱她上了马车直奔龙门客栈,一路上冷着脸不发一言。

不敢再触怒他,自知理亏的蓝扬扬怯怯地跟在他身后,却被他关在门外差点碰到鼻子。泪水止不住落下,蓝扬扬咬着唇防止自己哭出声,在他门外站了很久。想到谷逍遥和他是好朋友说不定能劝劝他,这才离去。

门内的唐温杭也不好受,同样站在门内对着门口。练武之人耳力较常人来的好,他自然听到了蓝扬扬的啜泣。但是男人的自尊和骄傲让他却步,被挑起的怒火尚未得到平复。人在气愤的时候总是会往极端想,平时一分坏想到的却是十分,他暂时只想到她的拒绝和他的付出,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想其他。

于是留了封书信,唐温杭带着舞刀动身回了剑南。

依旧被乐冬拒绝的谷逍遥愈战愈勇简直把龙门客栈当家了,每天围着乐冬打转费尽心思讨好,都快成了龙门客栈一景了。听说了她和唐温杭的事后立刻拍胸脯保证说服他。

当两人信心满满地来到唐温杭的房间,发现人去楼空时蓝扬扬的脸当场变色,眼泪更是倾盆而下。颤抖地打开信封,手不听使唤信纸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泪滴在信纸上模糊了字迹,蓝扬扬抹抹眼泪觑了一眼递给拍着她背安抚她的谷逍遥,“你帮我念吧!”

“你不识字?”谷逍遥眼里写满了诧异,被蓝扬扬瞪了一眼。

这种时候还问这种白痴问题。她是现代来的只认识简体字,古代的繁体字这么复杂她当然会有一部分不认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冷静?他居然说两人需要冷静!那就是要跟她冷战的意思喽?蓝扬扬暴走。那个看起来总是气定神闲掌控一切的男人,那个前一天还发誓爱她疼她的男人,那个和她同甘共苦的男人,居然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可恶的臭男人!蓝扬扬气不打一处来,把一直给他说好话的谷逍遥推了出去,看到衣橱开着,前两天新令御丝坊做的新衣有一大半没有带走,整齐地叠在那里仿佛在嘲笑她。蓝扬扬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小匕首一阵猛刺,价值不菲的衣服顿时成了一堆破布。

相守就这么难吗?庞大恶势力不能拆散他们,各种诱惑和压力不能离间他们,封建家庭的条框不能禁锢他们,经历了生死考验终于修成正果,反而经不起这脆弱一击。

是她对爱情的期许太高?还是他们的爱没有她想象的深?

爱情是笑与泪交相编织的网,困住了她。在他走后她叹的气比前三十年都多,再美味的食物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无人的时候以泪洗面,人前就强颜欢笑。她也不想的,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坚强,可是心在痛,心在哭,她管不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终于体会到了相思的滋味。眼前看到的每一个人是他,脑子里想的还是他,吃饭的时候想他,睡觉的时候想他,醒着时想他,梦里还是他。她是中了毒还是着了魔?蚀骨的相思折磨的她一下子消瘦了二十多斤。

长相思,摧心肝。孤灯不眠思欲绝,卷帏望月空长叹。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对月长叹了。总之她是不会主动投降的,婚姻和事业同等重要,哪一个她都不打算放弃。

可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还生不生气,更不敢想他是就此打算分手。

她……失恋了吗?

“主子!主子!您赶快到地道里躲躲,卉泰烺来啦!”小梅进来拉着她就走。

“主子!龙藤总管要我来请示怎么对付卉泰烺?还是比照前一次塞些钱打发走吗?”小菊追上了她们。

“打死他!”蓝扬扬说的有气无力,空洞的眼神不知飘向何方。

“主子!主子!卉泰烺被打跑了。”小菊再次来报。

“哦。”蓝扬扬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趣。

“主子!主子!”小菊第三次来报。

蓝扬扬连问都懒得问,只斜睇了她一眼。

“唐门的人来啦!”

“真的?”蓝扬扬立刻跳了起来冲向客房,路上还不忘问小梅、小菊自己的妆容怎么样,衣服漂不漂亮。

“唐奶奶?您怎么来啦?”蓝扬扬没有找到唐温杭的踪影,反倒看到唐门里最不想见到的人。

“别找了,他没来。”唐奶奶阻挡住蓝扬扬的视线,“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不能来?”

蓝扬扬哪有功夫跟她抬杠,一脸失望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你这丫头就那么不想看到老太太我?伶牙俐齿的劲儿哪去了?怎么像霜打的茄子蔫儿啦?”唐奶奶打趣她,拍拍手,立刻有人抬上来一个大大的木桶。

“看到这个会不会心情好一点啊,丫头?”

长江白豚?看到它确实心情好了点,蓝扬扬愁眉不展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不解地问唐奶奶问什么舍得割爱。

“你这丫头真把老太太当成是非不分的老糊涂啦?你救了温杭和唐门一十二人,使我唐门免遭灭门之灾,不要说一条鱼,就是要老身的命老身也不会皱眉头!这条鱼就当是给你的谢礼啦!”

“可是您的病……?”反倒是蓝扬扬迟疑了。

唐奶奶轻咳两声说:“什么病不病的?还不都是托辞,难道要我跟人说嘴馋想吃鱼?那还不被人笑死?”

原来如此,蓝扬扬谢过。

“这只是开头,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唐奶奶卖了个关子,再次拍手,这次抬上来的不是木桶而是一个个大箱子。

这是?蓝扬扬不解,据她所知唐门虽家境殷实但素来崇尚节俭,要道谢一条白豚足以,这十多箱也未免太重了。

“这是给你的聘礼!丫头,老身这次来可是专门为温杭小子下聘的,当然顺道参加食神大会。我可是有评审票的。”

聘礼?蓝扬扬的脸蓦地烧红,心中窃喜。

“唐温杭他……不生气了?”

“生气!当然生气!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能不生气?丫头,不是我说你,像我们温杭这样的好男人已经快绝种了,你还不好好把握硬要往外推。要不是我们温杭头脑冷静对事不对人,早就跟你一刀两断了。还打发人来提亲?”

鱼与熊掌真的不能兼得吗?嫁了人就一定得做男人的影子吗?蓝扬扬动摇了,心里的天平倾向那边她却没有把握。

“唐奶奶您不必说了,我是不会妥协的。聘礼我收下,但是那件事我坚持。”摇摆的天平又回归平衡,她向来是不轻易服输的,一旦决定了就坚持到底。

唐奶奶带来的人多数是看顾聘礼的,真正伺候的丫头只有小红、小绿两个。蓝扬扬怕人手不够,又派了两名伶俐的丫头给她。但是想到她爱给人下毒的习惯,蓝扬扬又犹豫起来,惴惴不安地问:“唐奶奶,您还记得唐温杭不准随意向唐门之外的人施毒的命令吧?龙门客栈虽是江湖门派但是皆不谙毒性,您老人家如果有什么不痛快就告诉我,可千万不要对她们下毒啊!”

唐奶奶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嗜血狂魔一天不杀人手痒?好好的没事找人下毒做什么?再说我们都要做亲家了。说你聪明有时候又比谁都笨,真不明白温杭怎么会喜欢你!”

那就好!至少唐温杭还没有分手的打算,不然不会遣人来下聘礼。蓝扬扬终于放下患得患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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