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1 / 1）
好困，浓浓的困意被氤氲的水汽一蒸更重了，鼻尖传来玫瑰的芬芳和牛奶的香甜像是催眠咒，沐浴在檀香木大浴桶中的蓝扬扬一下一下地点着头进入黑甜梦乡。她方才在席上应付地喝了几杯酒才也没吃几口就昏昏沉沉想睡了，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主子，先别睡呀！”这可急煞了贴身服侍的小竹，第一遍洗玫瑰牛奶浴，将肌肤洗的白皙嫩滑芳香馥郁。第二遍清水冲洗，洁净毛孔。擦干后还要接着用玫瑰花油按摩，令肌肤保持活力和弹性。这都是主子告诉她的，每次沐浴必不可少的步骤，可今天这第一步才刚进行了一半怎么就睡着了？做事一向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小竹登时没了主意。
小竹立刻喊来住在隔壁随时听从吩咐的其他丫头一起扶着蓝扬扬走出浴桶，并坚持做完了所有的步骤，才轻轻给主子穿上丝质短裙并将其扶到床上。嗜睡的蓝扬扬一直都没有醒来。
贴心的小竹怕夜里主子醒来后害饿，准备了些水果糕点放在外间的桌上，并用小炭炉煨了一小锅红豆汤，因为小梅说主子一晚上没吃太多东西。
“哇——好香！”
蓝扬扬穿着雪白的长裙，踩着雪白的运动鞋在紫色的花海奔跑，放眼望去紫色海洋一望无垠无边无际，一阵风吹过形成一波一波紫色的波浪，远处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白的云彩，世界纯净而美丽，几近透明。
她一直跑，一直跑。
她一直笑，一直笑。
一串串紫色的薰衣草包围着她，随着她的轻笑抖落一地紫色的种子，她伸出手捧了满满一把，却不知道要放在哪里，身上竟连一个口袋也没有。
一条布满鹅卵石的蜿蜒小路在她脚下延伸，引领她前行。粉蝶在她肩上盘旋，花海在她脚下起伏，此时的她觉得就像一个踏浪而来的凌波仙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引领着她，她一直走，走不到尽头。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木屋，三角形的屋顶，冒着袅袅炊烟的烟囱，方方正正的窗户，和圆弧形的白木门。门前站着一个身着藏蓝锦袍高大挺拔的男子，背着身子，看不清面孔。直觉告诉她，他的相貌一定比她所能想象的更俊朗，光是一个昂扬的背影已经令她的心飘飘然起来，更遑论那周身散发的成熟沉稳气质，让她彷徨的心安定下来。
男子推开门走进屋子，她也跟着走进去，却不见了那男子，她也不着急好奇地打量起屋子。屋里的陈设简单干净，长方形的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就在此时她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哎呀，别叫！好丢脸！”
“龙主，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找大夫瞧瞧？”迟春见蓝扬扬一脸红潮关心地问。正在吃午饭的其他人也停下筷子看着蓝扬扬，颇为赞同迟春的说法。
“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起昨晚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个紫色的梦。”迷离的眼神透着神往。蓝扬扬用力甩了甩头突然觉得肚子好饿，抛开恼人的清梦大快朵颐起来，还是吃最令人满足。
“对了，我昨天看到庄后面有一大片土地闲置……”饭后的茶点时间里，龙藤问这段时间都驻守在山庄的龙飞，考虑要不要增派人手过来帮忙。
龙飞说：“后面那块地贫瘠不堪什么庄稼都长不起来，佃农也都不愿意租种就只好荒废了。”
“那不如试试种薰衣草吧！”蓝扬扬又想起了紫色的梦境。向日葵也不错，还有桃花、菊花、梅花，一年四季开满鲜花，成片的花，整树的花，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蓝的花。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开满鲜花的梦，她做梦的时间比别人长很多。
蓝扬扬的嘴角漾起一朵粉红的笑，一直到坐在马车里准备和李白、孟浩然去城郊的路上。
风度翩翩的孟浩然看上去年纪很轻，顶多也就二十岁出头，和李白有着相同的文人气息，但少了些豪迈和狂放，文质彬彬，眉宇间有着文人特有的淡淡忧愁和周身荏弱的气息像极了漫画里的美少年。
蓝扬扬发现孟浩然活泼开朗的性子跟外表完全不吻合，最可笑的是居然要带她去吃天下最好吃的菜，开玩笑！谁不知道扬州第一厨就在龙门客栈，还用得着跑去城郊小店？
最后在孟浩然的鼓动和李白的响应下蓝扬扬勉强同意，真的很勉强，外面驾车的凤武和马车后面紧跟的护卫都看得出来。
鲁迅说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她们现在走的这条黄泥小道就是对这句话的最佳诠释，三四米宽的土路完全没有人工修整的痕迹，一步一步都是一个一个脚印踩出，跟城里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和韵味。两边的野花野草浓艳而放荡晕染整片山谷，比花街柳巷的浓妆艳抹更具风韵，连秋风里都弥漫着浓烈的香甜，是成熟的味道。
马蹄扬起的泥沙透过薄薄布帘和马车窗的缝隙扑进来，打在精心呵护的娇嫩肌肤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红晕。一上车就沉沉睡去的蓝扬扬对于这些微的不适只是蹙了蹙弯眉，转个身不小心将圆圆的头颅靠在李白的肩上。乌黑的卷发柔柔流泻在宽阔的肩头，柔软与坚硬，乌黑与雪白，形成鲜明而强烈的对比，试了试硬度不合适又重新转过去靠着绵软的香枕继续睡。
李白怔忡于刚才的温热细致和鼻尖传来沁人心脾的玫瑰幽香，眼眸一直随着圆润白嫩的脸庞和丰腴的身形流转。她虽然身材娇小腰肢略粗，但拥有唐朝女子最艳羡的丰满和雪白，以及傲人的丰胸和圆臀，在这个以胖为美的时代里也算小小美人一个。
“咳咳！李兄，蓝姑娘，下车吧！我们到了！”。孟浩然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唤回李白的注意，掀起车帘率先跳下车。
梦仙小栈？这也太名不副实了吧？
美梦被打断的蓝扬扬抬起迷离的水眸略带狐疑地打量这间小店，简陋而寒酸的屋舍一看就是多年未曾修葺的老宅，只有区区五张桌子，桌椅板凳油漆剥落、边角磨损不知用了多少年头，被岁月侵蚀的只剩沧桑。最稀奇的是店小二居然是一个驼背苍发步履蹒跚的老公公。
孟浩然像是跟老公公很熟稔的样子愉快地打了个招呼，径自拉着呆愣的蓝扬扬和悠然自得的李白找位子坐下，又自己跑到后厨拿来一坛酒和杯盏喝起来。老公公笑呵呵地也不问他们要什么就自作主张端来几盘菜。
蓝扬扬微微厥唇瞅着这几盘要卖相没卖相，要水准没水准的家常小菜实在提不起胃口。同时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孟浩然，想不到身为中级公务员的孟浩然生活如此拮据，把这种糟糠当美食，看来以后她要多接济接济他才行。
孟浩然被看得莫名其妙，以为她还在嫌弃小店的卫生状况，一脸灿笑跟她解释说小店是老板夫妇开的，因为生意不好请不起人所以什么都是自己做。他经常来喝酒和老板很熟了，每次来都是自己动手张罗。
哦。蓝扬扬闭着眼睛抿了一口酒，不是她想喝，实在是不忍心让一直站在她身边眼巴巴瞅着她的老板失望。可能小店太过偏僻不常见人的缘故，老公公对她非常的和气热络，倒是老婆婆一直待在厨房里未曾露面。
对酒她没什么鉴别力，只觉得不难入喉，可是李白的反应也未免太夸张了吧？嘴巴张的比酒壶还大，眼睛瞪大比牛铃还大，难道比她家贺夏酿的还好喝吗？
“这？这是……？”李白琥珀色的眼睛绽出惊喜，话都说不清了。
对，就是闻名天下的‘玉泉酒’。孟浩然很高兴李白一口就尝出了杯中酒的与众不同，独乐乐的孤寂和压抑终于打破，两年来发现名酒的喜悦和只能独酌自饮，现在终于有了共乐乐之人。
作为一名小小的七品文官，有志难舒的孟浩然常常纵情于山水之间，四处寻访幽景奇胜。偶尔路过这间小店吃了一回酒，不想被大娘的独门酒肴吸引，后来经常光顾，以至于跟老板朱大叔夫妇混成了忘年交。朱大叔知道他是爱酒惜酒之人，才冒着杀头的风险酿起了‘玉泉酒’招待他。
失传了近百年的仙酒，爱酒之人梦寐以求的酒国神品居然在这小小乡野小店出现，想当初他也是震惊不已。
据说这酒能蛊惑人心，所以非此酒不饮的隋炀帝日渐残暴不仁最终兵败灭国。太宗皇帝下令禁止生产这种酒并将酒师高卢诛灭九族，自此‘玉泉酒’失传至今。朱大叔的爷爷因为游学在外而躲过一劫，从此改名换姓隐居山林。
想不到这酒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的经历，蓝扬扬听罢又细细品了一口，嗯，果然名不虚传。
“你们怎么都不吃菜啊？这可是朱大娘精心烹制的佳肴美食，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呢！不吃全都给我好了。”孟浩然不客气的把四盘菜统统拉到自己眼前，仿佛他们错过了多美味的东西。
果然有人抢的就是好的，蓝扬扬犹豫不决地夹起一块刚抢到手的黑乎乎软烂烂的肉状物，闭眼咬牙吃了下去。接着拧成螺丝的脸绽出花一般的表情，捧着盘子三两下吃了个底朝天。
“好吃！”蓝扬扬又动手抢来孟浩然护着的两盘。
“李兄，她……”孟浩然显然被她的吃相惊呆了，任由她将菜全都抢走，傻愣愣看着狼吞虎咽、饥不择食毫无女子矜持的蓝扬扬，无法与想象中雍容华贵的龙门客栈龙主联系在一起。
“她是女孩子，你就让让她吧！”李白将自己的一般端给她，早已对她大大咧咧粗俗的举止免疫。
美酒，美人，相得益彰，几杯玉泉下肚的李白心潮澎湃兴之所至竟以竹筷敲击瓷碗朗朗而歌。孟浩然举着酒杯在开满菊花的小小院落即兴舞蹈。
蓝扬扬恍若未闻，发亮的眼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暗忖：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肉，做法、配料也属寻常，可吃在嘴里的味道却截然不同，有一种很幸福很满足的感觉。
“我还要！为什么这么好吃呢？”
“那是当然，要知道朱大娘可是女皇武则天晚年最喜爱的御厨，只不过后来犯了点小错被遣出宫。朱大娘只做这四道菜，多了就没了。”孟浩然与有荣焉。
这是什么规矩？把人的馋虫勾起来了却又不让人吃饱？蓝扬扬咽了口口水，不死心地跑到厨房去和朱大娘商量，却被朱大娘挥着大勺赶了出来。
还厨房重地闲人免进！蓝扬扬第二次抬腿准备迈进刚才匆匆瞥了一眼的厨房想看清楚到底有什么秘密，冷不防被一只大手拉了回去。
“李兄你干嘛啦！”蓝扬扬挣脱李白的手小声问。
“蓝姑娘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朱大娘是位练家子，如果不是我拉着你刚才恐怕你已经身上插满了菜刀了。”李白顶着凤武凌厉的瞪视将她按回破旧的木椅，小声解释。
蓝扬扬气的差点跳起来，什么嘛？不给吃也就算了，还想杀人灭口？
御厨？不过就是过气的御厨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蓝扬扬回去后立刻召来迟春和贺夏到小酒馆挑衅，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江南第一高手。
事与愿违，迟春和贺夏居然第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最可气的是临阵倒戈竟嚷着要拜朱氏夫妇为师。这也就罢了，还被人家拒绝了。
气归气，蓝扬扬对二老的手艺却有了深刻的认识，在李白的劝说下放弃成见决定延揽两夫妇进龙门客栈。于是厚着脸皮天天往小酒馆跑，先是客气委婉地恭维，碰了一鼻子灰之后，改变策略派遣孟浩然当说客，又铩羽而归，最后一招金钱攻势仍旧败下阵来，两夫妇顽固的像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