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1 / 1)
向玚的生活一直奢华,时常拉着她去Oxfordstreet的老牌名店扫货,他们俩经常是沿着海德公园北侧马路向南,不用一刻钟,就能走到伦敦最繁华的Oxfordstreet。那时的日子多好啊,向玚对她是百依百顺。
可甜蜜过后往往是更大的悲伤,那些美好只不过是假象,就好比天空上的云朵,大风一起,瞬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这些美丽的场景,现在回想起竟都遥远到好似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而浮现在眼前的,是那日他毫不留情地重伤她。
压下心中的苦涩,桑琬认真地说:“向先生,现在我只是在采访您,请您配合就是,至于我现在负责哪方面的工作,就不劳您费心了。”
向玘一愣,微一转神便笑道:“虽然这几年集团在国内发展的不错,但并不如我所预想的那么好,我之所以答应接受采访,是想扩大集团的宣传力度,好让集团更上一层楼。”
“听外界传闻说您是靠着黑道势力才会平步青云的,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们是正经商人,怎么会去涉黑呢?对于他们的说法我只能说清者自清。”
她在心里“哼”一声,不涉黑?那才怪啊!伦敦人人皆知的二哥向玚,说他不涉黑,打死她都不信!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问:“你可还有其它的什么问题吗?”
桑琬低头躲闪着他的目光,程序化继续提问:“向先生,中国时常说‘成家立业’,您现在已经是事业有成,那么婚姻大事有没有完成呢?”这是总编特别要求的问题,他向来是神秘人物,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采访到,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哦,这个啊,我一直单身。”似是无意,他伸出右手看了一眼,语气却格外认真:“曾经我身边有个很好的女孩子,但我却做了一些错事伤害了她,实不相瞒,我这次回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她,希望她能够原谅我。”
向玘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绽出七彩的光。
先后两次看到他的戒指,桑琬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一阵一阵的疼痛从心脏传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的戒指还戴在右手的中指上,就像刚买的那天一样。
那时她埋怨:“为什么非要戴那个指头上?”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知道戴这个指头是什么意思吗?”
她对戒指一向没研究,只能摇头。
他却弯腰吻在她额角,然后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的琬琬,这是名草有主的意思。”
又问了不少问题,终于是把这个采访任务给拿下了,桑琬在心里好生佩服自己,虽然心情一直摇摆不定,但终归是熬下来了。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又问向玘:“社里还派了位摄影师过来,可不可以给您拍几张照片。”
“请他进来吧。”
回编辑部的路上,摄影师小沈一个劲地夸向玘,把他夸得是天花乱坠,桑琬听着乐了,笑着说:“你这说的哪里是真人啊?分明是天上的神仙嘛!”
小沈抱着宝贝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继续感叹:“啧啧,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不说,人还那么优雅,就连这长相都是一流的,可比那些个偶像明星都强,真真的玉树临风啊!人比人能气死人呐!”
桑琬“切”一声说:“他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就算是稍微端正一点,又能比别人好看到哪去?瞧你说的夸张的。”
“你这分明就是嫉妒,活生生的嫉妒!”
“拉到吧你!”桑琬给他一记暴栗,“他一男的我一女的,我嫉妒他什么啊我。”
“嫉妒自己找不到这么好的男人做老公呗。”
桑琬的笑容顷刻间全部凝结在嘴角,她知道小沈是在开玩笑,可还是忍不住地心痛,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穿上婚纱嫁给他的模样,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的一席话击成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了。两年多过去了,她知道自己仍然在乎他,她想她会永远在这里,但并不是要等他,而是无法抛却那份爱。
如今,那个销声匿迹两年多的人再次空降到她的生命里。刚才的采访中,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可是她却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她已经失掉了全部的勇气,不敢再去尝试,从前那样义无反顾的爱她这一辈子有一次就好。
她不敢再去触碰那样完美的他,她怕再次陷进去,就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了。
刚踏进编辑部的门,脚跟还没有站稳,何唐就冲过来问:“怎么样怎么样?他脾气好不好?举止怎么样?是不是特傲的那种?”
小沈开始如同机关枪一样扫射式宣传向玘有多么多么的完美,何唐更是抱着小沈的相机不愿意撒手,非要把照片设成电脑桌面不行。
桑琬白她一眼:“花痴。”
何唐不以为然:“花痴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啊!”
桑琬不再理她,开始专心整理采访记录,写稿。桑琬做了将近四年的记者,对于这一套程序可以称得上是经车熟路了,而且她写稿子的速度一向很快,是社里的佼佼者,可是这次的稿子却一直卡,写了删、删了又写,一直折腾到快下班才把稿子给主编发过去。
桑琬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白天上班,晚上下了班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回家做饭。这两年的时间一直是她做饭,倒不是桑琭不愿意干,而是在桑琭把厨房弄的乌七八糟之后就被桑琬严令禁止再下厨房了。
菜场依旧是乱哄哄的,每个摊贩都在大声吆喝着自己的东西。
卖鱼的地方更是一片泥泞,桑琬站在摊贩前的石砖上专心挑着那大红塑料盆里鱼,在一群蔫蔫的鱼中一条活蹦乱跳的吸引了桑琬的目光,她立刻指挥渔摊的老板:“老板老板!就要这条鱼。”
“好嘞。”老板穿着黑色的胶鞋,一脚迈进泥泞中,用绿色的网罩捞起桑琬看重的那条鱼。
桑琬从小石砖上蹦下来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桑琭打来的,看都没看就接起来,还没来得及讲话,就听见那摊贩老板大声问:“姑娘,你的鱼杀不杀?”
“不杀不杀!你把鳞刮了就成!”桑琬这边大声嚷嚷完才继续把注意力转移到电话上。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哪里?”
桑琬吓了一跳。虽然市场里环境嘈杂,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那声音是出自谁的。她只觉得耳边嗡鸣一响,血液顿时全部涌进胸腔,整个外界的声音都顿时散开了,悄然无声中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擦着血管壁流动的声响。
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可是她一句都听不到。
直接挂断电话,拎着手里的菜就往外面走。摊贩的老板在后面喊:“姑娘,你的鱼哎!”
她这才想起来鱼。
从菜市场回家的路并不远,平时大概只需要花五六分钟左右的时间,可这次桑琬觉得她足足走了半个世纪那么长。她刚刚迈进家属院的大铁门,传达室的老大爷就叫住她,“哎,小桑啊!”
原本就会不守舍的桑琬被这一声惊醒,浑身一哆嗦,木然问:“大爷,您叫我?”
老大爷趴在传达室的窗口上,把老花镜架到头顶,笑呵呵地说:“有个小伙子说是来找一家姓桑的,我们这小院里就你们姊妹俩姓桑,我估摸着是找你的。”
桑琬一愣,又问:“他来多久了?”
“天还亮着的时候就来了。”老大爷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补充说:“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隔着老远的距离桑琬就看到门洞前停的那辆黑色奥迪,四个银色圆环在昏黄的路灯下十分闪亮,她正犹豫着要怎么过去时,车里的人也看见了她,已然开门下车。
向玘单手倚着车门,就那样隔着距离瞧她,桑琬知道是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假笑着打招呼:“呦,这不是向先生,这么晚了您到这是找谁啊?”
“你明知道的。”向玘目光灼灼,“我是在等你,琬琬。”
桑琬心中抽痛,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依旧微笑:“您找我啊?不知有何贵干?”
路灯下她的盈盈笑靥刺进他的眼里,明明是在笑,可是却有着无比的悲凉。向玘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桑琬的脸颊,可指尖还没有触碰到那温暖,就被她一侧脸躲开了。向玘的手僵在半空中,苦笑一声:“琬琬,你何必要如此的自欺欺人呢?”
桑琬终于收起脸上的笑容。这两年她隐瞒的这样好,甚至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她还在爱着他,她可以瞒过所有人,唯独瞒不过他。
她叹了口气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却不出声,只是盯着她的面庞,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描摹。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干涩,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晰:“琬琬我只问你,若我回头,你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