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得(1 / 1)
团扇轻摇,清芷游走在客人之间,淡青色的纱衣微微露出一抹蝴蝶状的美人骨,左侧的脖颈上画了一枝半枯萎的杏花,颇有些花褪残红青杏小的味道。
舞台上歌舞升平,新人新舞,引来客人络绎不绝。清芷在歌舞上下足了功夫,编排了大量的舞蹈,一天一样足有一月可以不重复。不得不承认清芷是得意的,新颜坊是她的新颜坊,她终将与之荣辱与共。
和众人打招呼,躲在娇笑背后的清芷冷眼看着醉生梦死的男人们,想着如何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偏偏这个时候,有人阻了她的财路。
“你这老不修的,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这种地方鬼混!”一个气急败坏的女人拽着一个男人的耳朵高声喝骂。
清芷认出那人是刘员外,盛传刘员外的内眷是有名的母老虎,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只怕刘夫人的来意不只是抓夫君回去,更有在新颜坊大闹一场的意思。清芷硬着头皮迎上去,为什么总有女人不顾场合,不懂给男人面子呢?男人么,关起门来再低声下气,在人前总得摆上一幅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状,无他,尊贵引人的存在而益发尊贵。
“刘夫人,家务事还是关起门来的好。”清芷软言相劝。
刘夫人狠狠瞪了清芷一眼骂道:“正因为有了你们这种不要脸的狐狸精,才会让男人魂不守舍,大把大把的砸去银钱。”
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此言差矣,是现有需求后有供应才对。只有像刘员外这样愿意花钱来欣赏歌舞的客人,我们新颜坊才能门庭若市呢!”
“呸!”刘夫人啐了一口,“什么欣赏歌舞,勾魂罢了,你们一个个狐狸精总有一天叫人扒了皮做成围领子才安生。”
清芷冷笑一声,我敬人且需人敬我,既然刘夫人出言不逊,她也就不客气了,“刘夫人可是在羡慕我们能留住男人的心?大可不必呀,您若是愿意不妨来我们这里学两招,保管受用不尽,只可惜”她上下打量着刘夫人,“夫人的尊容实在不敢恭维。都说娶妻娶德,纳妾纳色,想必刘夫人一定德沛天地吧。”她明恋暗贬,引得关注她们的客人哄堂大笑。
刘夫人涨红了一张柿饼脸,“我是不好看,去比你们这种千人骑万人跨的货色干净了不知多少倍。”想刘夫人是气昏头了,竟用自己同她们作比较。
“我们新颜坊是乐坊,不卖身,别把你的龌龊扣到别人头上。再说了,其实真的卖身又何妨?同为了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而嫁人的良家妇女相比姑娘们毫不逊色,两者的差别只在于长期买断和单笔买卖罢了,而且姑娘们似乎更物有所值。”清芷高傲的昂起头,“刘夫人,抓不住男人的心莫怪旁人,必先应检讨自己,难道你以为你咄咄逼人的河东狮吼颇令人喜爱?错了,正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刘员外才更需要我们的安慰。说到底是你把刘员外推到我们新颜坊来的。”
大段的辩驳引得一旁的看客不住喝彩,时至今日方知晓清芷坊主是如此舌绽莲花。
刘夫人早已辞穷,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来。大约是从未见过自己的夫人吃鳖,刘员外狠命的忍着笑意,生怕再惹夫人不快。刘夫人注意到夫君的状况更是恼怒,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往清芷面上砸去。
清芷一边躲闪一边说:“刘员外,这个记在您帐上了,您夫人若是喜欢,多砸些也无妨。”正说着,一脚踩到底上的酒水,眼看就要滑倒,旁边忽的闪出一个人,眼明手快一把扶住她。
清芷扭头看向来人,一时间如遭雷击,怔在当场。他,是他!
来人冲刘氏夫妇说:“回去再闹,新颜坊容不得你们放肆。”见刘夫人还想撒野,他拔剑一挥,将她手里的酒杯削去一半,顿时吓住了二人。
来人跟随清芷回屋,一路上清芷死死攥住他的衣袖,生怕他突然消失。
“君予?”清芷有些颤抖的抚上他的脸,这张脸朝思暮想,如今真的失而复得了?“真的是你吗?”
“是我,我回来了。”郑君予微笑着敞开怀抱。
清芷热泪盈眶,猛然扑进他怀里,一手抓住他的衣襟,一手不住的锤打他,“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我以为你死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他搂住她,仿佛只是一个深夜方才回家的丈夫面对自己因焦心的等待而嗔怪不已的妻子。
清芷不再说话,只埋头在他怀里痛哭。她太需要一场泪水来宣泄自己的苦闷。失去郑君予的痛苦、支撑新颜坊的艰辛……平日里她是新颜坊的顶梁柱,不得有半分示弱,再痛再苦也只能藏着掖着,不能稍有流露。终于她的良人失而复得,成为她的依靠,倾听她的苦闷,为她遮风挡雨,与她同甘共苦,叫她如何不喜极而泣?!
良久,清芷才冷静下来,“你哪里受伤了?一定伤得很重对不对?否则你不会这么晚才回来。”她胡乱在他身上察看。
“都好了。”郑君予轻轻将她推开一点距离,“你不用担心。”
“好了我也要看看。”清芷伸手去解他的衣裳,,不看到伤疤她是放不下心的。推搡间她发现他的脚步有些不稳,“你的脚怎么了?”
“被房梁砸了一下,大夫说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郑君予有些失落,他毕竟是跛了。
蹲下身卷起他的裤腿,清芷看见小腿肚上一道狰狞的伤疤。她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喊出来。那生生被砸出来的伤口该多痛,他拖着受伤的腿逃出火海时又该多艰难,当时自己无论如何应该进去的。
“叫你不要看,很吓人的。”郑君予忙不迭的想放下裤腿。
“不,”清芷轻轻碰触着红褐色的伤疤,凹凸不平的新生肌肤的触感,让她心痛不已,“还疼吗?”
“早好了,只可惜走动不太方便了。我本不想回来,我已是废人了。”
“郑君予!”清芷连名带姓的呼喝他,“你太看不起我了!这点小伤算什么?我们明天陪你去蝶记定双鞋子,让他们把一只鞋垫厚,包你走路如常,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说着忽又落下泪来,“你太看不起我了。你以为我会嫌弃你吗?!”
“是我不好。”郑君予把她搂进怀里,“是我不好。”
“就是你不好。你应该早点回来养伤,我也好照顾你。”
“沐奕辰一死,官府少不得要追查一番,我自然是要避避风头的,否则不就前功尽弃了?”郑君予一一吻去清芷脸上的泪水,“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明天新颜坊不能开门做生意了。”
清芷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郑君予补充说:“好大一个新颜坊都被你给淹了,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讨厌,叫你取笑我。”清芷一嘟嘴别过脸去。
“不敢,不敢。”郑君予讨饶。
“你的房间我一直留着,不过……”清芷咬了咬嘴唇说,“不过时间仓促,你还是……还是睡到我房里来吧。”着赤裸裸的邀请激得她红了一张脸,露出一副微醺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