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1 / 1)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沐奕辰狰狞的脸令清芷遍体生寒。猛地坐起,不由扯痛了身上的伤口,她苦笑,又是遍体鳞伤。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只觉得自己被命运拨来弄去,一刻不得安生。
郑君予在她床边支了一张睡塌,清芷甫有动静,他便警醒过来。
“怎么了?”他摸摸清芷的额头,只摸了一手冷汗。
“没什么,恶梦罢了。”她取过汗巾擦了擦,“这么久来,多少人多少事,在心里兜兜转转,一时间压将下来,怪恐怖的。”
“很快就会好的,你且将养着,把身体弄好才是真。”
“嗯,你也不要守夜了,明天就回去,睡得也好安稳些。”
郑君予略一思索便答道:“好。”
清芷本是客气,听到他真的要走,心里着实有些不舍,但是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之后几天,郑君予先是早出晚归,再后来清芷连他人都见不到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托桃漾照顾她。
一天清芷终于忍不住问桃漾:“见过君予吗?”
“没,没有。”桃漾有些不自然。
清芷早已练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料她定然知道些什么,于是追问:“他在忙什么?”
“我不知道。”桃漾目光躲闪。
“你知道,你一定知道。”
“姐姐,我答应了不告诉你的。”桃漾摇着头,眼里涌出泪水。
清芷心道不好,“莫不是君予出了什么事?!是不是?”
“不……”
“不要,他若无事你叫他来见我,马上来见我。”
“姐姐……”
“好好说,把事情都告诉我。”清芷竟平白生出一股威严来。
“前两天我见他面色不对,几番追问他都不说,只给了我一封信跟我说如果他今天没回来就让我把信交给你。姐姐,我总觉得郑大哥要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清芷顿觉一口气涌上来,挤得胸腔生疼生疼,她终于明白那晚郑君予说的“很快就会好的。”是什么意思。
“信呢?拿来。”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咬咬牙,伸手问桃漾要信。
清芷:见字如晤,非常抱歉没能杀了他,你我心知肚明,成功的可能性小之又小,这算不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时间紧促,不便多言,只能关照你要照顾好自己,许多事情做不成便做不成吧,莫要为难自己,尽人事听天命也就罢了。
来不及多说什么体己的话,只说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勿念。
傻瓜!清芷把信笺抱在怀里,都说好了要从长计议。
握拳,放开,又握上,再放开……反复几次后清芷对桃漾说:“不哭,他未必回不来。”
时间紧迫,清芷猜不透郑君予是否已经行动,现今惟有走一步是一步。
差去打探消息的一拨人回来说辰王府一派安宁祥和,无任何风吹草动。清芷听了,一颗心落下肚来,郑君予应该尚未行动。转念一想又浑身冰冷,说不定她已经……就在这矛盾挣扎中,她等来了第二拨探子。更具体的消息传来——今晚夏邦云于福满楼宴请辰王。
夏邦云?他怎么又搅进来?清芷仔细思量,人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恐怕是为了若耶。不管他为了什么,自己还是先去他那里打探一下郑君予的情况,说不定他们业已联手。
“夏公子,奴家无事不登三宝殿,听说您今晚与辰王有约?”
“看来新颜坊在姑娘的执掌下毫不逊色,连这么机密的情报也打探得出来。”夏邦云一拱手,承认了今晚的宴饮。
“惭愧,奴家恳请夏公子告知具体情况,郑君予一定已与您联系。”
“的确,但我已拒绝同他合作。你最好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夏公子,您必须同他合作。”
“为何?”夏邦云惊讶得看这眼前的女人,记忆中她很少如此遣词造句。
“因为我用若耶的下半生交换您同郑君予的合作机会,值吗?”
“她对你恩重如山,你怎么下得了手?”
“是她教会我不择手段,我如她所愿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清芷苦笑,“她逼我,我只有来逼您,郑君予至于我就如同若耶之于您。”
夏邦云看了一眼清芷,他发现她已不是初次见面的她,蓦的有些惋惜,是的,对于她的言语,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惋惜,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将是第二个若耶。
“夏公子,奴家固然出言无状,还请您三思。”一句紧两句松,清芷深知谈判之道。“若耶能在您处度过下半生也是件幸事。”
“好吧,实话告诉你,我已答应与郑君予的合作,是他再三嘱我要瞒住你。”
“如此甚好,奴家先谢过您了。”清芷白白做了回恶人,却也不恼,大家说穿了到好办事,“夏公子,君予要做什么都是他的选择,虽然我不一定理解,但我尊重他的选择。”清芷坚定地说,郑君予固然急功近利,但如此快刀斩乱麻也不失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无论此次成功与否我都会送若耶来和您共度余生。”
是夜,清芷待在新颜坊,面前放了一个绣架,她打算为郑君予做件新衣服,要在衣角绣上一簇翠竹。她答应了夏邦云不去介入他们的行动,只静候佳音。可惜,想到今晚的行动清芷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颗不得安宁,只有找些事情做做方能排解。
“嘶。”把手指含进嘴里,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绣针又扎到了手指。平日精湛的技艺仿佛忘得一干二净,一杆杆修竹只绣得如同长虫一般惨不忍睹。执起利剪,想统统剪去,又不忍下手,一时间小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窗外天色已晚,清芷再也坐不住了,她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
披上外衣,清芷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桃漾叫住她:“姐姐,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透透气。”清芷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未走到福满楼,只见股股浓烟从福满楼处飘散过来,人们惊慌失措的从那个方向涌来,清芷心里一紧,逆着人流向既定的方向挤去。
滚滚热浪袭面而来,福满楼陷入熊熊烈火之中,热浪带动衣角发丝让清芷觉得阵阵脚软。君予,君予是不是还在里面?
楼里的伙计不停的泼水,却抑制不住火势的蔓延,楼内不时传来梁柱倒地的轰响,让人心惊胆战。清芷抢过一桶水当头浇下,就往里冲,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旁人七手八脚的拉住她,劝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君予在里面,他在里面。”清芷乱了一头云鬓,不停挣扎。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里,不能,“你们放开,让我进去。”
正在一片混乱中,一到人影闪出人群一头扎进火海,是桃漾!清芷伸手去抓,只抓住她衣服衣袖。有人分身去拉桃漾,清芷徒然一阵失重,趔趄得到进人群中。
都走了,都走了,走了。清芷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好像回到自己离开将军服的那晚,也是一场大火,她的幸福开始于火焰,又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命啊,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