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毒发（1 / 1）
“可否借一步说话。”黒木冷峻的面容泛着丝丝苍白，坚毅的眸子布满血丝，看着他憔悴的模样，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奴婢去那边等着。”香阳一直十分懂得审时度势，此刻瞧着我和黒木的样子，自然的凑近我耳边说了声，便去我们来的路口守着。
“有什么事，说吧。”我两步挪到花坛边，素手拂过枝头新发的嫩叶，看似漫不经心。
“黒木是来请求大小姐答应将军的请求。”他话一出口，人已跪下，我皱眉，这青天白日要是被路过的姨娘下人们看见，指不定又要说出什么话了！
“你们谁想嫁谁嫁去，那万万人之上的首妃之位，我还不稀罕！”我冷声，皱眉，状似恼怒的拂了拂衣袖，“还不起来？让人瞧见你一个少将当众给我下跪，是想置我于何地？”
黒木抬头看了看我，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莽撞，犹豫片刻后起身站好，却依旧恭敬异常，“大小姐，您误会将军了。”
“误不误会我心中自有定夺，还不用旁人来教，倒是你堂堂北国少将，行为举止不仅代表着你自己，也关乎将军府的声誉存亡，切记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大小姐教训的是，是黒木思虑不周，但黒木恳请大小姐随我去看看老爷。”
“我今日有事，过后再说。”我转身避开他，抬步欲走，不想跟他多做解释。
“大小姐，只要您现在随我去看看，就会知道为什么老爷会如此做了。”
毕竟是有武功的人，我还没跨出步子，黒木就已经拦在我身前了，高大的身形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这一刻，我突然有点怕，我怕见到爹，更怕知道黒木口中所谓的真相！
“黒木，这事不是你能管的，我不愿步入后宫的决心，也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至于爹，我不相信他一个堂堂的北国大将军摆不平这件事。”他能在半天之内将我如一阵风般吹过京城各处，也能在一夜之间，让我消失的了无痕迹，只看他愿不愿！
“将军他活不长了……”冷峻的面容因悲痛而泛着丝丝松动，布满血丝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的双眼，只为告诉我，他不是在说谎！
“你……混账！”
“大小姐若是不信，请随黒木前去，将军此刻……正是毒发攻心……”
我一步步跟在黒木身后，让他高大的身形笼罩着我，好似一面坚实的护防，却又带着迫人的压力，直逼的我喘不过气来。他不时的回头看我，怕我会趁他走在前面而偷偷溜走。
窗前，黒木无声的打开镂空的木窗，爹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弯着身子，一手揪着床沿的木板，一手狠狠地捂在心口，这寒冷的三月，豆大的汗珠由他发际滑落，他咬着唇，似在抵抗无形的敌人，表情痛苦而狰狞。
我看着他佝偻的身形慢慢弯曲成一团，半刻后，终于无力的跌坐在床边，额间薄汗光可鉴人。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让我以为他死了。
“他怎么了。”
“将军没事，只是筋疲力尽痛晕了过去。”
我双手扒在窗柩，克制着开口：“不找大夫来看看吗？”
“早就看过了，实在是药石无灵……将军每次毒发都不准人靠近，就是怕有人泄露出去，所以小姐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黒木两句话打散了我想要冲进去的想法，他又无声的关上窗，就像我们不曾来过，打开过，窥视过一样。
原来爹在三个月前中了毒，能够活到今日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所以他才急着要为磊儿铺好后路。
“大夫说爹还有多久？”
“……怕是没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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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四少爷来了。”
天色临晚，天边霞彩艳红，绚丽的根本不像是三月的天，我坐在窗前，手里一块形似蝴蝶型的玉佩微微发烫，原是我握的久了。
“给四少爷上茶。”我起身，走到细腰圆案旁坐下，抬头，孟谦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乱。
香阳上了茶，在我的眼神示意下，带着人退了出去，偌大的闺房只剩我与孟谦相对无言，他定了定神色，走到案前坐下，没喝香阳给他上的热茶，而是拿起我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半响，开口同我说话。
“我在半山等了你一天，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话很平静，而我此刻的心情却不能平静，当他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心里犹如火喷油煎，烦闷焦躁的很是不舒服。
“我不是坐在你面前。”我朝他微微笑笑，抬手替他将杯盖拿起放在一边，晾了晾他的热茶。
“你可想好了！”
“就是没想好，才呆在屋里想了一天。”
他抬头定定的看着我，似乎有些看不懂我，又似乎是急切的想要看清我，“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笑着抚了抚鬓发，睨着他道：“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姐想把事情想清楚了，做什么事儿不都得想清楚后果吗！”
“你担心孟磊，还是大娘？”
“姐只是想，比起外面的粗茶淡饭，皇宫里的锦衣玉食更好吧！况且如今后宫里都是些年老色衰的，能比得过我年轻貌美的怕也不多，所以……”我拉长尾音，起身退了两步倚在窗前，挡住小半映进房内的霞色。
“所以你在权衡。”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事情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姐姐确实应该好生权衡，不是吗？”
“你真这么想？”他站起身，疑。
“一半也是为了将军府。”
身后的晚霞依旧瑰丽，似在挥洒着最后的美丽，孟谦看我半响，终是头也不回的决绝离去。
明明自己想要荣华富贵，却硬要扯上家族存亡，将自己标榜的那般伟大，这样的人，很讨人厌吧！我笑着迎上天边的最后一抹余光，看着它消失殆尽后，天色如墨染般暗沉下来。
孟谦，至少有一个人该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那样才公平，不是吗？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孟谦会就此离去，更加不会知道当他再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个关乎我一生命运的男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香阳站在我身后，说：“小姐，四少爷走的时候好像挺不高兴，您没事儿吧？！”
“遣人去娘那边说一声，晚上我们三人吃饭，记得清淡点儿。”
“……是。”
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爹中毒，孟谦没有娘，磊儿还小……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几根红绳揪乱在一起，最后打成一个死结，而那个结，现在是我！
晚上用过饭，孟磊钻进我怀里，又让我给他讲外面故事，反反复复的听，他也不觉得厌。
“今天不讲故事，今天姐姐有话要问你。”
孟磊眨巴这漂亮的大眼睛，“问什么，功课吗？”
“姐姐想问你，你喜欢娘吗？”我把孟磊拉在怀里，放在腿上。
“喜欢！”
“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
“你喜欢……”
“大小姐——”我的话终究没有问出口，黒木直直闯入，没有人来得及追究他的不守规矩，只听他唤了句：“夫人、小少爷，老爷请你们去书房。”黒木一脸急色，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让人如堕冰窖。
“老爷怎么了？”我一手扶着娘，一手牵着孟磊，跟在黒木身后。
“老爷只请了夫人、大小姐和小少爷过去，还是先过去再说吧！”
一路快步而去没有碰见任何人，看来是黒木事先打点好了，如此这般，莫非是……
爹单独的寝室同他的书房差不多，十分简易。一张大床上，爹虚弱的躺在那里，见我们来了，颤巍巍的伸出他苍老枯瘦的手掌。
“瑶儿，不是爹要逼你，是爹护不了你了。等着瓜分那八分兵权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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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巴望着爹今日呢，他们就等着爹不在了，好拿孟家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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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儿性子乖张，磊儿太过纯良，唯有你行事雷厉、心思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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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只能靠你了，爹知道你行的，爹知道你行的！”
“老爷……老爷……瑶儿，答应你爹……娘求你了……答应你爹吧！”
“姐……我怕。”
这一室的男女老幼皆是我此生最最重要的亲人，我从不知道爹背负的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位高者的身不由己，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一个自私的想要自在生活的小女子而已！
“爹相信你能助磊儿壮大孟家，爹不是利欲熏心，只是若爹手上没了那八分兵权，你以为孟家还能存到今日吗？！你两个大哥是怎么死的，爹心里比谁都清楚，但爹什么也不能做，爹只能保着孟家，爹只能保着孟家啊！”他拉着我的手，脸色由白日里见到的苍白变换成了此刻的青黑。
印堂发黑，毒发攻心，药石无灵！
“瑶儿，你若不答应，娘此刻就死在你面前！”平日里温良娇柔的娘拔下发上的金簪，以簪抵喉，威胁道。
“不要逼我，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甩了甩手臂，大步退后。
“瑶儿……爹不是……咳咳……”爹猛烈的咳嗽着，侧首吐出一口黑血，染在华丽的锦被上，显得触目惊心。
“老爷！瑶儿……”娘美丽的脸庞早已布满泪水，泣不成声，想必已经痛彻心扉。
“我答应你……”我无力的跪坐在床榻前，看着爹如释重负的闭上眼，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哭了，不知道是因为失去亲人，还是因为失去自由，或许，二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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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么觉得我的字数有点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