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情深不寿（1 / 1）
“好，好，好。”俊逸无双的面容勾起一个天地失色的笑容，“按门派规矩，透骨钉一百八十颗。”
蓦然间，心一阵抽搐，抽得搅着疼，似乎有一只锋利的爪子穿破胸膛，刺近心脏在心脏里面翻滚着。疼得难以呼吸，疼得全身都在颤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了，却依然站着……
目光牢牢地看着眼前之人，唇角那抹嘲讽似的笑容犹如一把利刃再次扎向她的心脏，无声无息……胸口突然窒息，眼泪伴随着沉重的痛落了下来，顿时她感到模糊一片……她看不清那讽刺的笑容，也不愿看清……
她宁愿他面无表情，宁愿他一如既然清冷如斯，这样，他还是她的师父，即使他是多么的遥不可及，即使他是多么的高不可攀，即使他是多么的不容亵渎……那样的他还是她所熟悉的人。
绝世气质，无双面容，一切都不再出尘脱俗，深深地嘲讽让她觉得面前之人是那么陌生……
真是可笑啊，我满腔爱意竟能让清冷如天人的你这般模样……
你一定在后悔当初为何要救我。
你一定觉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是有多么龌龊，多么恶心，多么可耻……竟然连自己的师父都爱，居然置礼法于不顾！
一百八十颗透骨钉！透骨钉专门针对仙人体质。据闻透骨钉不仅钉身更是钉魂！透骨钉如名般透骨钉魂。将灵识魂魄牢牢钉死在残躯中，身死魂灭……更可怕的不再于这，在于每钉一颗，修为废去一成，一般仙人至多一百颗，便能神魂俱灭……
一百八十颗，你真是看得起我！
透骨钉，刑比剐刑……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化解你心头的愤怒？是不是只有用我的鲜血才能洗刷你的耻辱？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若是你知道我的心思，你会怎样……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时间够长久，终有一日你会慢慢感受到，那时我会亲口告诉你，怎料想却是这样地措手不及……
……我本应该恨你，就像白薇那般恨你，可是恨不起来……我已经卑微到连恨这种情感都消失了。因为我知道你无心寡情，知道那是自己天真幼稚的妄想……错在我，不在你，是我没有管好自己的心，让它丢失在一个无情人身上。
…………
这一幕幕被斧凿入脑海深处，以至于无论时隔多少年，一旦想起心就是止不住地隐隐作痛。
她记不起众人是什么神情，也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被绑在木桩上，留在心底最深的只有那嘲讽的笑容和他亲自行刑时地坚决果断。
白衣翻动，一颗颗白光没入她的身体，透骨钉将她钉死在木桩上，也将她卑微低贱的爱钉死在心中……容不得她移动分毫……
透骨钉穿破身体的声音刺痛了紧绷的神经，巨痛从伤处蔓延四肢百骸，身体好像被生生撕裂般，撕成一片一片，碎片不断叫嚣着向她诉说痛苦……冷汗浸湿了白色衣衫，无边无际的痛绞着她的灵识，原本灵动的双眼如死灰般空洞虚无，原来她已看不见事物，耳畔嗡嗡作响，渐渐地，她失去了知觉……
繁雪是被痛醒来的。
入眼是夜，黑色无边静静地似乎要吞噬掉她，原来真的失明了，除了失落心里却多了几分酸楚。剧烈疼痛让她无法再安心睡眠，她想要起身……
“别动！”一只手按住她，所触却是湿的，冷汗濡湿了衣服，“好不容易把你救活，别让我白废心思。”
“你……你、是、谁？”声音嘶哑如夜枭凄惨的叫声。
“苏默兄我的朋友。”那几天前还曾听到过的声音，是晏安。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先养好身体，日后，我在与你说。”
闻言，繁雪将心中的疑惑暂时放在一边静心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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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许是晏安照顾的好，转眼三年一晃，繁雪的伤已好了七七八八，只是仙体被废去了大半。
半年过去后，她已经可以走动了。那日他们站在阳光下，晏安带着温和的神色将他所知晓的全告诉了她。
他说，你所受的透骨钉是被法力加持过的，不伤根本。
他说，苏默，他是受洛清霜嘱托将你送来的。
他说，洛清霜还说他和你师徒缘分已尽，让你好生过凡人的生活，转魄已没有剑魂就留给你罢。
他说，你只受了五十颗透骨钉。
他说，剩下一百三十颗洛清霜一力承担了。
他说，……
晏安每说一句，繁雪的脸变苍白一分，惨白的脸上竟是早已流尽的泪水，最终晕了过去。
他将她逐出了师门，以后再也没有理由伴着他，怎么可以！她要回去找他！她不能离开他的身边，那样的日子不敢想象……何况他受了百余颗透骨钉……一定要回去，要回青霄宫看他，守着他，就算让她再次承受穿骨剐肉之痛，她也心甘情愿！
……
疯狂的念头支撑着繁雪，她要伴在他左右，无论生死！
三年，整整三年，繁雪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居然可以用时间划分如此明显。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把握去闯青霄宫，但是她必须那么做，她没有时间等了，每日每夜的思念如跗骨之蛆从内到外痉挛不已。
这期间，她认识了当今国师折兰，折兰对她说，天人清霜既已不再是你师父，你这又是何苦？
他怎会了解她的痛苦，每夜做梦都会梦到那白衣染满腥红的血迹，梦到十数年的点点滴滴，这无一不在提醒她的心丢了，丢在一个不该丢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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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繁雪才知道当初的顺利是晏安的缘故。
当他们走进青霄宫时，众人没有阻拦他们，玄虚老人也并不在青霄宫内。繁雪的五师叔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沉重的气氛让繁雪一颗心高悬着。
她飞快地跑向居住多年的殿宇，入目竟是一片荒芜，记忆中盛开如锦的桃花不复存在，只有一座白玉筑城殿宇散发着颓败和冰冷。
顿时大脑空白，心狠狠撞击着心室，她跑进森冷的殿宇，最后一瞬，却在一个房间前止住了步伐。
伸手，颤微微，推开冰冷的门又轻又缓地。
门打开的刹那间，她想哭，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赫然入目地是一具棺椁，玄冰做成的棺椁。棺椁中躺着一人，熟悉又陌生，白衣白发，冰棺的他在这一刻给她的感觉竟是温和。
师父……
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这是在骗我对不对？起来啊，师父，你知道我没了你是不能活得……你明明知道的。
她拼命想打开棺椁，却不能撼动分毫。她瘫在地上痴痴地目光看着那冰棺，不停眨眼，她想扑在他怀里大哭一场，狠狠地哭，将所有痴心爱恋，相思想念哭出来……可是眼睛始终是干干的，好像已经流尽了。就连心脏一样，疼得时间太长也就麻木了。
她静静地坐在那，任谁叫也不愿起来，她不能抱着他，难道连默默看他的权力也没有吗？！
最后她还是起来了，甚至是立刻跳起来，因为有人说，混着仙人血液的仙灵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
灰色的天空终是露出一道霞光，繁雪看到了希望。那人继续说着，她却已经听不见了，满脑袋的仙灵草，她要去找仙灵草，对，她要去找仙灵草！
待动身时，左脸颊火辣辣地疼，顿时清醒了，仙灵草是个传说中的草药，她要去哪里寻？
晏安道：“既然有玄冰护着，应早日送往极地之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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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九天之上，这仙灵草恐怕昆仑之中会存在，据说那里与天离的最近。”
站在极地冰窟之中，晏安如此说道。
“好，我一人去昆仑。拜托你一事，此事不要告诉他人。”繁雪已经冷静下来，在这个冷寂的地方，无论谁都会冷静下来的。
晏安知道多说无用，只道：“我答应你，此行你自己要小心。”
说完，晏安离去了。
偌大的冰窟中，繁雪突然觉得白色是多么的刺眼。
她伸手抚着冰棺，似乎在抚摸着棺内那人的面颊。她将脸贴了上去，并不在乎冰冷的寒意刺痛着肌肤，好像以前那般她将脸埋在他的胸怀中。
静静地……
她低喃：“当初我醒来的时，我以为你给我的暖玉被我弄丢了。可那天我却在他们抬棺时，在床上看见了它。他们说，你刚离去没多久，为什么呢？是怕见我这个缠人的徒儿？所以你就觉得眼不见为净，还是走了的好。
你说过，只要我捏碎这个玉，你就会出现的。现在你出现却像没出现，你说我要不要捏碎它？呵呵，我才不要呢……”
她轻笑着，继续道：“这可是你送于我的定情信物，我怎能毁坏呢？呵呵，听我这么说想不想起来掐死我啊？那么你就起来啊！”
许久，她起身看着这片天地，纯纯地绽开一抹笑容，惨白的面色添上几分红晕……
“天地之间就剩我们两个了，没有世俗，没有礼教，只有我们两个，多好啊！”她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定会救你的……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