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勘破（1 / 1）
沉香缭绕，书案上摆着一类书，是一类繁雪不仅看不大懂还觉得苦涩的书。不管这类书有多么拗口难懂，她都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抄。
和晏安分别的第二天起，她就开始抄到现在已经抄了两天了，已经抄了六本。按常理来讲，这个速度是很快了，但是每每看到手边还有十本的时候，一阵阵挫败和无力感漫上心间。她只想说——
师父，徒儿再也不喝酒了。饶了我吧！
可是这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因为她知道师父是不会答应的，他有他的原则和执着。所以她现在特别想把晏安那家伙绑架了，痛打一顿后让他帮她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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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第二天，干裂的嘴唇不得不让繁雪拖着沉重发痛的脑袋起来。她来到桌前见杯中有水也没看清就直接倒入嘴里，这一幕恰巧让推门而入的洛清霜撞见，洛清霜立刻夺过她手中的杯子，速度之快让繁雪愣住了。
“洛儿，你昨夜喝醉了。”洛清霜将杯子放在桌上，不动声色道。
回神看清那只杯子，繁雪头痛了下，闻言，头更痛了。她很清楚她的师父生气了，每次他生气说话就十分简略而且一副声色不动的样子。
繁雪急忙解释：“师父，我不知道……那个杯子里…是…酒。”在洛清霜的注视下，繁雪的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低。可这幅模样更像是在撒谎，洛清霜也如此认为。
“纵酒不说，还会撒谎了？”洛清霜的声音更冷了。
心下一凉，知道这事彻底是糟了。可她还是要挣扎一下：“师父，你听我……”
“为师已叫店小二烧好热水，先沐浴更衣。”洛清霜甩袖离去。
离去的背影让繁雪鼻子一酸，师父你怎么能不信我。
待收拾妥当，繁雪出去与晏安告别。也就是在那时，晏安咬耳朵问她今早最后一杯味道如何，当时繁雪就想掐死他，碍于洛清霜在远处等着，她只是狠狠踹了他一脚。
然而此事并未完，师父自然会惩罚她，第一是让她起誓一生不得欺瞒他，若是有违此誓，那么是他教徒无方天罚将降临在他身上！第二就是抄书。
繁雪很不愿意起誓，因为受伤的是他。最后还是让繁雪起了誓。
之后，她便开始抄起这类无聊、枯燥、难懂的书，一共十六本。她还记得，师父说抄写这类书有静心明神的效果。不得不承认抄书的时候确实会心静，一旦抄完一本再看剩下的书就会觉得手很疼，眼睛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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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儿，我们今日必须回去。”当繁雪趴在书案时，洛清霜走了进来。
白衣浮动，青丝散披着隐去他的清冷，这样的师父让繁雪不由地沉溺。察觉到师父的目光，繁雪敛了心神，起身跑上前去，伸手挽起一缕垂在身前的青丝，笑道：“师父，让我帮你簪发可好？你如此模样师祖会责怪我没照顾好师父……”
洛清霜抬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说：“净说混话。”
“师父师父，你就让我为你簪发可好？师父，你就答应嘛。”繁雪摇晃着手中青丝，满脸期待，满目憧憬。
你可知道，我不愿他人看见你不簪发的模样？我何时竟是如此的龌龊。
“好。”他终是点了头。
繁雪笑了，一笑如百花齐开甚是醉人，他却因落座并未看见。
坐在镜前，三千青丝如瀑布般披于脑后，手中象牙梳从墨黑丝绸上滑过，一手拢起青丝一束，慢慢细细地梳着，再将垂在耳畔之际的青丝拢于手中……
温和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这一刻心得到了平静，这种平静似乎从洪荒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还将继续下去，无论天荒，亦或是地老。
可这一切终是虚妄。镜子里眉眼间的清冷让繁雪手指略微一抖，一缕青丝又滑了出来。
她不喜欢看见师父这样，不喜欢他那天人清霜的感觉，那样总会有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他是天人、是神祗，而她只是一介凡人，苦苦追寻一生也难以碰到他半分衣袂……
“师父……”拿出玉簪将发髻簪好，她低声唤着，“师父，发簪好了。”我却希望一直簪不好。哪怕这动作停滞于一瞬间，也是好的，可这一切也终是痴妄。
洛清霜并未多看镜中自己，只是对她说：“洛儿可满意了？我们应该走了。”
难以名状的失落和苦涩填满心肺，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繁雪隐着难过露出灿烂的笑容，重重点头似对他说又似对自己说：“嗯！师父待徒儿真好！”
不知为何看见繁雪的笑脸，洛清霜感到心里莫名的恐慌。时间不能待他多想，故此他立刻御剑带上繁雪向东华山疾驰去。
立于云端，繁雪似乎看到十数年前，一名白衣男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孩，女孩将脸深深地埋在他臂弯间……眼前一阵恍惚，突然她感觉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身，那只手是凉的，即使透过衣服她也能感觉到冰凉。
手上力道加重，她被师父搂在怀里，头靠着他的胸膛，她不敢看他的神情，不敢看到那与世隔绝的清冷……
让她仍有一丝希望，这样总是好的。她将脸埋在他白衣中，心里不断祈祷，路长一点，逆向风再大一点……
是路总会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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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霄宫内，主殿一女子跪在那，背挺得很直。
“白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端坐正位的玄虚老人冷声道。
“白薇说过，炼毒害人一事我供认不讳，只是还有一事只能待三师伯回来才能说。”白薇不卑不亢地回到。
“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玄虚喝斥着他的五徒儿，而他的五徒儿正满脸愁容地望着大殿门口。
“弟子洛清霜拜见师父。”洛清霜行礼道。
“弟子洛繁雪拜见师祖。”繁雪亦行礼道。
面对此二人玄虚点点头，转而对白薇说：“说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繁雪在看见白薇时，身体一怔，她读懂了白薇看向师父的目光，顿时觉得身体冰冷，血液好像也被凝固了。
众人不明白静静地看着大殿中央，看着事态的变化。这其中不包括繁雪的五师叔，他心里跟一明镜似的，他懂他们三个之间的纠缠，只是他可怜的师兄身为当局者，丝毫不了解他所处的境地。
白薇看向洛清霜时站了起来，她挺直了脊梁，一步一步走向他。白薇很美，不仅容貌美，气质也是美得，削瘦的身体撑不起衣物，却撑起她心中的信仰，那种执着与奋不顾身很美，美得让人心碎。
她站定，丝毫不掩饰眼中深深的眷恋，薄唇轻启：“我不喜欢叫你三师伯，你可知道？”
繁雪心里一惊，洛清霜仍是清清冷冷的，他的声音干净利落：“不知。”
“那你可知我为何与她一起修习？”声音开始颤抖。
“不知。”依旧清冷。
“那你当初为何留我？”白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她有些不敢相信。
“……”
“果然……”她在这个男人身上没有找到一丝痕迹，没有！白薇开始抽泣，她难以相信，“洛清霜，你既然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为何要对我笑？为何要在我受伤时给我涂药？为何要给我希望？！洛清霜你知道吗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知道我是何时爱你的吗？你知道吗？你知道我为了能和你相守相伴，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
白薇哭了，泪水流满了衣襟，繁雪的心越来越凉，她竟然才知道白薇爱上了师父，她应该早有察觉的啊！况且师父是如此的完美……
白薇歇斯底里地喊叫，中止了繁雪心中的凄凉。
“洛清霜，你好狠的心！！！”爱到绝望时就是恨，有多爱就有多恨，彻骨的恨意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恨不得将他一点一点剁碎在吃下去！……
白薇不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暴虐，此时她注意到了繁雪，洛繁雪，她再看了看洛清霜，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始笑了起来，狂笑着，笑得前俯后仰，原本削瘦的身体以很夸张的幅度摇晃着，好像这样摇着摇着就会从中间折断，断成两截，两截残躯仍在诡异地笑着。
所有人被自己内心的想法吓着了。
繁雪在她怨毒的眼神下，感到自己已经身处北海极地之窟，什么仙体都没有用，彻骨的寒意，让人发颤。
“那么她呢？”沙哑的声音似从炼狱中传出，穿透每一人的耳膜，白薇纤细手指指着一人，赫然是繁雪。
白薇歪着头，很认真地说道：“洛清霜，既然我爱你你不会接受。那么她呢？她要是爱你呢？”
语惊四座，五师叔绝望地闭上双眼，不忍心再看下去。玄虚立即怒喝：“白薇，你胡言乱语什么？！他们可是师徒！”
洛清霜错愕地看着繁雪，第一次，他如此失态。繁雪注意到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想矢口否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想摇头却也动不了。
良久，良久，众人被白薇近乎癫狂地笑声唤回心神。
“洛儿，她所言可是真的？”声音依旧清冷，洛清霜又成了那个天人清霜。高傲，清冷，遗世独立的天人清霜。
繁雪频频后退，三米开外，他们面对面站着，她轻轻摇头，洛清霜心底正松一口气时，却听到繁雪说：“师父，我曾经向你许诺过，从不骗你。三日前，我亦没有骗你。今日，无论会遭受到怎样的惩罚，我也不能瞒你。白薇所言属实，我……我确实喜欢着师父！”
“师徒之间，相互喜欢并无过错。”
闻言，繁雪苦笑道，师父你这不是在逼我吗？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做不到。若是她把事实说出来，会怎样？他会不会觉得很恶心，毕竟他是她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爱上自己师父这种事是会遭千人唾弃的。他那么高高在上，他是那么神圣和尊贵，怎能因自己的爱恋被他人戳脊梁骨。
这叫他怎么忍受？这样她会心疼的……
若是不说呢？一辈子就如此般，恐怕经历了这次，师父也不会再留下她了。况且，况且她说过，不能欺瞒他，绝对不能……她发过誓的，不能违背誓言，不然受伤害的会是他啊！
脑袋一片混乱，心开始有些疼，繁雪咬咬唇，定了定神，坚决道：“师父，我一直都爱慕着你！我不能欺骗你！”这几个字抽去她所有精力，她撇过头去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好，好，好。”那俊逸无双的面容竟勾起一个天地失色的笑容，“按门派规矩，透骨钉一百八十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