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梦初之境（1 / 1）
三十年前，清江镇数百口人家却因年岁不好且连年征战早已交空了粮食。
冬末最后一场雪下得异常久，三天三夜，漫天雪花笼罩着小镇，为一具具因饥饿而亡之人披上厚重的雪衣。
那年凡雪还不是繁雪，她自小便是孤儿。往日里她还可以讨些吃的，可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她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昨夜睡觉不老实溜到破庙一木板后面，一翻身背硌得生疼，险些叫出声来，那时，她却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听见一种好像磨牙的声音，片刻，寒意传遍四肢。
于是，她小心拾起身子，看着庙门口，那场景，令她终身难以忘记。干裂的唇瓣不住颤抖，幸好她背后是堵墙，不然她早就踢翻了木板瘫软在地。
——那是三个大汉，他们因长期饥饿不成人形，他们的眼睛有泛着绿光，他们咀嚼着，手中还拿着残破的肢体，鲜血流满一地，那肢体好像是人的，不，准确说是一个少女的，那白皙因血而妖冶、诡异……三个大汉嚼得津津有味，他们无比虔诚地亲吻那白皙，然后狠狠咬下去将一块肉生生撕扯下来……
凡雪瞪大双眼，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来，她一动也不敢动，她知道如果惊到他们，那么她也会被他们生生吃掉。
这一坐就是一夜。
她要离开这里，对，一定要离开这里，她可以去百里外的洛城。凡雪如此激励自己，可身体还是不住发软颤抖。一想到昨晚那场面，她恨不得将五脏全吐出来。
“小妹妹，你还是省省力气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
凡雪更是加快了步伐，不敢回头，拼命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她感到腿脚已经不听使唤，而后面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还未稳住身形，就被那大汉抓住了胳膊。
那汉子像是得到美味猎物的野兽，怪笑着：“嘿嘿，抓到你了。”正欲再说些什么，却感到手上一疼，“妈的，你这小崽子竟敢咬老子！”
说完，反手一巴掌抽了上去。他接着道：“小崽子，别以为老子们不知道昨晚那还藏了个人。本想今早来收拾你，没想到你竟从那破墙跑了出去。嘿嘿，还是老子聪明知道你这小崽子想跑去洛城，实话告诉你，洛城已经封城了。乖乖做我们口粮，不然就像对待那小蹄子一样……”
话未完，便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凡雪，怪笑着。
凡雪此时被吓坏了，大眼睛噙满泪水又不敢哭出来，半边脸火辣辣得疼。那人虽见她可怜模样，却毫不怜惜扛上肩，说着：“妈的，别拿那种眼神看着老子，闭眼！”
被他一喝，凡雪似乎反应过来，拼命捶打，哭道：“我不要做食物，我不要做食物！叔叔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小崽子，你……”那大汉正待好好收拾着不听话的，却感到颈上一凉，一柄长剑正抵着自己，顿时没了声音。顺着剑望去，对着来人颤声道，“壮士，有话好说……”
“放了那孩子。”声音清冷如水。
大汉也不傻，瞧来人白衣飘逸，风华内敛必是个守礼的世家公子，硬着头皮道：“求壮士饶了小的一命，我就放了这小……孩子。”
“放了那孩子。”他再次重复道。没想到世人人性竟以沦落到如此地步。手中的剑往前送了半分。
在绝对力量面前，那汉子终是放下凡雪落荒而逃了。
凡雪眨眨眼睛，那人如同天上神祗，白衣胜雪，她努力想看清他的模样却发现怎么也瞧不真切，但仍觉得他很好看。
那人将她从地上扶起，问道：“可还有家人？”
她睁着大眼睛，摇头。
“可愿与我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点点头。
“那走吧，叫什么名字？”
“凡、凡雪……”
“漫天繁雪，就叫繁雪吧。”
大风飞扬，卷起层层积雪，一时间，模糊了天地颜色。
有些人初次相逢，也就注定了一世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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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山被誉为三大仙山之一，处于那东海一座仙岛之上，与蓬莱仙岛遥遥相对。仙岛终年薄雾笼罩，茂林修竹，四季如锦。仙山多怪石嶙峋，云霞环绕。
残阳斜落，余辉浸染云霞，大片瑰丽中一道白光甚是醒目，眨眼间，那白光消失在东华之巅。
那白光正是白衣男子，凡雪小小身子窝在他怀内。
白衣男子看了看怀里小孩，弯下腰，待将她放在地上，发现她不住颤抖，嘴冻得有些发紫，方才记起高山之上，气候偏冷。立刻渡真气于她驱寒。
待到暖和些，凡雪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象，本因冰天雪地却是繁花似锦，树繁叶茂，云雾缭绕宛如仙境一般，远远地好像还有一座宫殿，时隐时现……
“这就是青霄宫。”那人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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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霄宫大殿内一位老者手执拂尘，衣袖无风自起，仙风道骨。
他，就是修炼界赫赫有名的玄虚老人。
提起他，除却飞升的几位，修炼界无不佩服，无不敬仰。
他一手创建青霄宫至今已有七千余年，七千年来求道拜师之人无数，却只收了八个徒弟，近千年收一徒。
今日，他那第三个徒儿外出历练终于归来，奇怪的是性子一向清冷的他竟带来个小孩。看着眼前风轻云淡犹如天人的男子和他身旁那半人高的孩子，玄虚甚是不解。
“清霜，这是何故？”做师父的总要关心徒弟。
原来神仙叫做清霜啊！凡雪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不久前曾从逃离清江镇的人口中听到过，他们说，他们要去南岭，去找天人清霜，说他是菩萨心肠一定会救他们……天人清霜，难道他就是天人清霜……
凡雪惊讶地看着被唤作清霜的人，那是个神仙般的人啊，她竟会遇到而且……
“怎么？不愿么？”清霜见她露出诧异的目光，不由地眉头微皱。
“什…什么？”凡雪缓过神，大大眼睛满是不明白。
看她如此反应，清霜眉头舒展，耐心解释道：“我是说，你可愿拜我为师？”
原来在凡雪愣神之际，清霜已将来龙去脉告诉了玄虚，他觉得自己与这孩子有缘，也就提出收徒一事。
凡雪呆了片刻，立刻点头。见此，天人清霜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微笑。
眼前这一幕，玄虚兀地一惊，不安在心中蔓延，这种不安他太熟悉了，难不成会……玄虚被自己的推策吓出了一身冷汗，稳了稳心神，沉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行拜师礼。清霜，此事与众师弟知会一声。”
“是。”清霜行礼，拉着凡雪告退走出大殿。
那一刻，玄虚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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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你如后的住所。”
仙人住的地方果然不同凡间，好漂亮！凡雪目不转睛地看着。
近前一座白玉筑城殿宇，雕栏画栋，丝毫没有主殿的肃穆之感，殿前一片嫣红桃花林，桃花将殿宇点缀的美轮美奂，一如九天宫阙。
“喜欢吗？”清霜微微一笑，这是他第二次笑，如沐春风，甚是温柔。
“嗯，喜欢！”凡雪不知是看美景还是看他，看得痴了。
“繁雪这名字可是父母取得？”
凡雪摇头，认真地说：“是一位老爷爷取得，老爷爷说我像凡间的雪花一样。”
“凡雪……”原来是自己弄错了，“那随为师姓洛罢。这凡雪，还是唤作繁雪，不过是漫天繁雪的意思。”
繁雪不太明白，却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直到很多天后，她才明白虽然音同但是字划却多了好多。也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改与不改都是从里到外的冷，碰到温热总会消失的东西，只是一个比另一个消融得慢些，煎熬得时间长些罢了。
不过她现在还不明白，她只晓得困了想睡觉，这是一个无梦的夜晚。
看到睡得香甜的孩子，忽然想到那日救下她的摸样，那时的她如破旧布娃娃，在看见他那一瞬间眼睛却是出奇地干净，美丽。那一刻，他就知道这孩子与他是有缘的。
那夜里小孩子做了一场恶梦，她惊醒时抱着他瑟瑟发抖，哭着告诉他，她梦见三个男子对她笑着，说要吃她的肉。
无奈第一次照顾他人，他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让她别急，一点一点说出来。她边哭边说，断断续续地大半夜都被磨了过去。
他替她拭尽泪水，一遍又一遍念着静心诀。
直至破晓，方才入眠。此后几日，他都为她念静心诀，渐渐地也不再做那可怖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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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拜师甚是顺利，繁雪又认识了不少人，可一个也记不住。
自那日起，她唤他为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