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十五、不够政治条件(1 / 1)
好个女人家,没有男人还有她。工地上仿学大寨。干吧,卷起裤袖捉泥巴。
奴家已落差,幼子工分没得加。今日委屈须记取。孩儿,再过三年也胜他。
——仿宋词《南乡子》
天刚蒙蒙亮,黄素娟就把明亮给叫了起来,吃饱了饭,穿暖了衣服,带足了饭食,娘儿俩挑着两根竹棍,往海边走去。
一路上,三三两两走着的全是挑竹棍的民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赵东山。在公社整建党运动中,他尽管遭到了大多数党员和群众的指责,但在县革委会党的核心小组组长吕大方的干预下,他不光顺利地过了关,还和钟贤民并列当了公社的党委副书记。当然,使他遗憾的是让徐雷当了党委书记,使得推荐丁香云为纳新对象未获通过。今冬明春,全国农村都掀起了农业学大寨运动的□□,新党委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依然作出了动员全公社十八个大队的劳动力,围垦千亩海涂的决定。赵东山为了考验一下自己的能力,为造反派新干部争回一口气,自告奋勇地当上了围海指挥部的总指挥。
黄素娟是民工队伍中极少数的妇女之一,道理很简单,围海是义务工,每家必须出一个劳动力,每天记足十分,她家没有男人,如果不去顶替,就得倒过来扣十分,她是扣不起的。其实,她和明亮每天都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但记工分时,妇女不能跟男子相比,一个男正劳动力每天可记十分,妇女只能记五、六分,原因是不熟练又干不了重体力活,素娟刚开始只记五分,后来因天天和男人一样干活,农活渐渐熟练起来,工分慢慢加到七分,已经封顶了。明亮十三岁就开始下地,开头因是当学徒,一天只记二分,现在刚满十六岁,农活其实有了很大的长进,但因为营养不良,长得不粗壮,干不了重活,每天只记三分。娘儿两个加起来,正好相当一个正劳动力。这样一年干到头,到年终分红时,差不多与一家分到的口粮相抵冲,勉强还能度日。
到了海堤上,赵东山先将大家集中起来开会,按大队布置任务,每个大队分到一定长度的堤段,规定堤的高度和宽度,到时候检查,验收合格即可收工。然后每个大队又分成若干组,每组分到十几块水泥制成的溜槽板和一定长度的堤段,谁先干完谁收工。因此,潮水刚退下,民工们都放下饭桶,争先恐后地抬着溜板,踩着冰冷的滩涂到指定的位置上,将溜板接成一条长龙,每隔一块边上站一个人,龙头前面安排三个民工,一个拿着钢丝弓将泥锯成四方块,两个民工轮流将泥块抱上溜板,边上的人就拿着竹棍将泥块一块一块地往后撑,龙尾再安排两至三个民工,将泥块一块一块地搬上海堤。用这种方法筑成海堤,效率相当高,有时一分钟可以传过五、六十块泥。所以,海堤修成后,堤内五、六十米处就成了一条河,堤外五、六十米处也留下了一条一两米深的水仓。
素娟也和其他男人一样,高高地卷起裤腿和袖子,站在溜槽当中的位置上边上放一只水桶,拿着竹棍撑泥块,明亮则挑着水桶到泥仓里去打来水,给每个人加水。
东山布置完任务,又到各大队的工地上巡视了一圈,看看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就回到了自己的大队,想找机会帮点工,树立干部和群众打成一片的形象。这时候太阳已很高了,海涂上越来越干,民工们干得很吃力。他无意中发现一条溜槽中间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尽管也很卖力,但到底力气有限,面前堆起了许多泥块,满脸满身溅上了泥浆,双脚深深地陷入了泥潭中。他就拿起一根竹棍,来到了她的对面帮她解围,三下两下就把堆积的泥块撑走了。
素娟实在太累了,停下了手中的活,用衣袖擦了一把脸,抬头一见原来是东山,就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样,拿着竹棍走了。
东山这时也认出了大年嫂,原来想跟她说一声让她去挑水,干点轻活的,看她那付不理不踩的样子,知道她还记着自己的仇恨,也就罢了,自己换了一个姿势,顶着她的位置干了起来。
这时候,只见素娟已不声不响地走到了龙尾边,与别人一样用手传起了泥块。
中午时分,潮水又上涨了,民工们都停止了干活,返回到大堤上吃午饭,等潮水下退后再下去干活。
吃完午饭,东山拿出工分簿来记工分,一个个核对名单。当核对到素娟和赵明亮时,找不到他们母子俩,后来才发现,他们远远的坐在东北角的海堤上,面对汪洋大海,正在望着牛头岛出神。
东山不知如何给母子俩打分,就找到他们生产队的队长,问:“黄素娟和赵明亮的工分原来是怎么记的?”
“一个记七分,一个记三分。”队长说,“不过大家都反映他们两个活干得不错,可否加点分。”
“他们不够政治条件,工分还按老样子记吧!”东山故意寻找借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