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51章(1 / 1)
第二日,他便令他的员工将整条酒吧街清理了一遍,又逐一置了些装饰物在内。尤其是“奈何桥”,原本便是以阿满最爱的紫罗兰色装修,如今更是在四处插入了新鲜玫瑰,将里头看过去不够簇新的物件全换了一遍。
他保持着笑容监督所有人完成了这桩事,员工们皆大惑不解。虽他们的老板平日里虽并不苛刻残暴,却鲜有笑容,这两日,他的笑加起来,比许多老员工见到的所有笑容都多。
塞缪尔跑来见格雷正愉快地大兴土木,一整个要重新开始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坠入爱河?抑或发烧?”
格雷笑道:“前两日我被思蕴拖去了蓝泽彦在市中心一家夜店内的派对,你猜我见到谁?”
塞缪尔哈哈大笑起来:“总不会是阿满吧,是哪个漂亮姑娘将你整治成这个模样?”
格雷仍在卖关子:“是梦阑。”
塞缪尔一副了然的神情在他胸前拍了一下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见了梦阑姑娘够漂亮,决定重新开始了?”
格雷示意酒保拿两杯酒,略有所思道:“可是这梦阑竟长得与阿满一模一样。”
他将那日见了梦阑的经过尽数与塞缪尔重复了一遍。
塞缪尔接过酒保送上的酒惊叹道:“不会吧?会不会只是巧合?你这七十多年从未感应到阿满的气息呀。”
格雷点头道:“的确没有,但两个人若只是相像,总有些微妙的区别,这区别我不会看不出来。这个梦阑,却与阿满分毫不差。你知道,若有心要隐去一名血族的气息,也是可以办到的。只是,梦阑对我没有任何印象……”
塞缪尔蹙了下眉头思索道:“改日带我也见见她,我也好与你鉴定鉴定。”
格雷想及那日梦阑对他的殷勤畏怯的神情,无奈道:“我那日仿佛吓到她了,我想我与她仍需得慢慢熟识……”
塞缪尔大笑道:“你初次见面便死死盯着人缠着要陪同她尽地主之谊,她自然被你吓到。”顿着又道:“格雷,我认识你这许多年,你这模样还真少见。不过我见了也高兴,她是阿满也好,是梦阑也好,若你能够将从前摆脱了重新开始,总是好的。”
格雷沉默了片刻,忧心忡忡地道:“若真是阿满,我一时倒也为难起来,七十多年前,我为救琳恩累她被银弹穿心。她被掳走前说了那番话,今朝还会原谅我吗?”
塞缪尔亦觉得问题甚是棘手,他责怪道:“这确是你不对,阿满对你一片痴心,眼看你们的关系好转了,你又为了琳恩将她撇开。她死心也是应该。”
格雷点头又笑道:“无论如何,若她果真不曾灰飞烟灭,究竟是件好事。”
正说到这里,思蕴由门外一头撞进来,口中念道:“下雨了下雨了,这城市就是人多雨多……”
侍者见了她,指着格雷的方向提点道:“傅小姐,老板在吧台前。”
思蕴点头,向吧台走去:“在聊什么?”
塞缪尔与她打了个招呼道:“格雷在与我说你们遇见梦阑的事。”
梦阑……思蕴明显感到了格雷这几日的反常,他常有笑容,言语多了,甚至关心起了血族的事……或者说,他关心的仅仅是梦阑。
她心里有些酸酸的,以玩笑的语气问了句:“格雷你是不是看上梦阑小姐了?”
格雷只是道:“她颇像我的一位故人……”
她内心存着许多疑问,这故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人?她对他的过去了解甚少,他不大谈及往事,她便是问了,他也不愿回答。那日他对梦阑的态度显然有些怪异,原来,她巧合地长了副他故人的皮相。
正想追着问下去,突见格雷瞥着大门的眼睛闪过一抹光亮,像月色的清辉盈盈照亮了幽深的海洋。
她向他目光落脚的地方望去,竟是梦阑。
她着了身黑色棉布衬衣,配着条层层叠叠的黑色大摆长裙,腰间松松垮垮系了根红腰带,一头长卷发散在背后。面上依旧是玫瑰花藤蔓缠绕的花钿,没有遮黑纱。
那一身黑与鲜红的交错,像暗夜里的血色,美得惊心。
她甫方入门,格雷已经迎了过去,吧台到大门处他走来大约仅仅二三十步,却是他生命中最漫长最幸福的二三十步……
他走到她面前,眼内充满了笑意:“梦阑,你今日得了空了?”
她见了他满满的笑意,有些局促,指着门外道:“今日泽彦不得空陪我,我便自己随处溜达,在这附近却遇见了这一场雨,也没处躲,想着你的酒吧街应该还在营业,便过来找你,侍者告诉我你在这家‘奈何桥’。”
格雷望着她,满眼温情道:“可有淋湿了?我去叫人拿毛巾给你擦擦?”
梦阑摆手道:“不……不用了,并不很湿,坐一下便干了。”
于是他领着她到了吧台处,塞缪尔一见了她便惊得说不出话来,口中结巴道:“阿……阿满?”
梦阑笑道:“看来我同阿满小姐真的很像,不然怎么你们都管我叫阿满呢?”
思蕴暗自想着,原来那个故人便是阿满。她知道他身边曾有个后裔叫阿满,后来死在了吸血鬼猎人手下。
她曾听得一个传闻,说阿满是格雷的情人,也将信将疑,毕竟如格雷这般冷漠节制的人,她很难想象他会因情难自禁而与哪个女子有什么牵扯不清的关系。但,如今见了他对梦阑的态度,她又开始疑虑这传闻的真实性。
格雷引了梦阑他们进入酒吧后方,他的私人休息室。片刻后,又端了几杯酒。思蕴与塞缪尔的酒皆是普通酒水,独梦阑那一杯是以一个清代的古碗盛着。
梦阑惊叹道:“好别致的碗。这是什么?”
格雷坐定在她对面,怕说是特地为她调的会吓到她,便含笑道:“这是我招待客人用的,名为‘孟婆汤’。”
梦阑觉得这欧洲男子甚是有意思,在东方开了条酒吧街,这间大本营似的小酒吧叫“奈何桥”,“奈何桥”里又有“孟婆汤”,笑道:“我倒不曾想到,你这‘奈何桥’真会有‘孟婆汤’。我因不喜酒味,平素向不饮酒,见了这‘孟婆汤’倒忍不住想试试了。”
格雷愣了一下,是了,因相当长久的一段时间里,阿满都在酒精中度过,他几乎忘了,她是不爱酒的,最早的时候,她闻了酒味就要皱眉。却因为他,而日日甘愿饮下这令她讨厌的味道只求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神情有些伤感。
思蕴却心中大不快,这“孟婆汤”他向来不给人喝,她请他调一杯给她尝尝,他亦从不曾答应。今日竟主动调了这一碗酒给一个仅仅是面容酷似阿满的女子,便是他与阿满之间曾有深厚情谊,眼前的梦阑也不过是与阿满有着相似的面容而已。
塞缪尔之前仍在怀疑是格雷太思念阿满,抑或对她始终心存愧疚而将梦阑与她的相似度夸大了,就像他从前对芬妮一样。见了梦阑才知道,格雷没有夸张,梦阑与阿满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她果然对他与格雷印象全无,像个陌生人一般。
梦阑端着那盛着“孟婆汤”的碗细细看了两眼,张嘴便喝了一大口,却不想这酒辛辣得很,立刻被呛得咳了起来。
格雷本能伸手要去拍她的背,却在伸出手后想及这不是阿满。一只手停在了半空,塞缪尔与思蕴两个望着他,他有些尴尬地将手伸到脑后理了理头发。
待梦阑咳完,塞缪尔玩笑道:“梦阑,这是格雷专门炮制用来坑人的,你瞧,被他坑了不是……”
梦阑一时不辨真假,傻傻望着他,然后笑道:“这是我初次饮酒,味道着实不佳。”转头望着格雷道:“剩下的我恐是喝不下去了,并不是要糟蹋你的好心,只是实在喝不惯酒的味道。”
宠溺由他眸中溢出:“喝不惯便不要喝了,这酒原也太烈,是我没有想得周全。我去帮你拿杯果汁?”
塞缪尔渐渐觉得失控的格雷制造出来的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气氛不大适合有旁人在场,便拖了百个不愿的思蕴离开了。
梦阑见他们要走,怕与格雷独处的尴尬,便也预备告辞,却被塞缪尔挡了回来,硬着头皮与格雷两个面对面坐着。
她平日里虽不大见人,却也不曾如此紧张过,说不清缘由,眼前的人给她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头一次见她还当是彼此太陌生的缘故,这番见面,却觉得那仿佛是他们之间天生的磁场属性。
格雷见她也不动他拿来的果汁,将果汁向她推了推道:“你无需觉得陌生,你我都是大长老身边的人,你可将我当成……兄长……”他极不愿吐露这“兄长”二字,然为了与她尽快熟悉,只能不得已而为之。
他从未试过原来费尽心机去接近一个陌生女子是如此疲累之事,他想,他是太心急了。毕竟梦阑只同他见了两次,他不能要求她立即同他相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