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 打工的日子(1 / 1)
她没有辞掉在餐馆的工作,毕竟,辛苦也只是三个月而已。她自信她可以坚持得下去。
Ken的□□静静地躺在家中的抽屉里。白色的小手机,常常握在手中,她知道,电话的另一端,有一个她想听到,而不敢去听的声音。
身体的疲惫,是从未有过的,而且成了习惯。一到半夜,晓桐觉得乏,无边无际的乏,总也睡不醒,可是该睡觉时,又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睡;早晨醒不来,得用凉水冲头冲半天,才舒服些。
Ken曾和她说过,别太透支了,小心身体。
晓桐工作的餐馆,部分经营的是日本SUSHI,主餐是美式西餐,另有吧台专供客人喝酒,或Happy Hour(Happy Hour 主要是为在城里上班的白领们,在下班后一起小斟几杯,聊天,时间是周一至周四的下午四点至8点。这时的酒价都相对于较便宜。)。从傍晚开始,进餐的排队就要等上半个小时,生意十分的红火。这样,吧台就聚着很多的人,有Happy Hour只是喝酒的,有聊天等位先来上一杯的。
晓桐在作了一段时间的带位后,经理觉得这个小姑娘做事很上心,手脚勤快,英文也好,便让人带着她做侍应生。在曼哈顿的餐馆做侍应生的,大都是男性,因为这是一个靠体力的活计,拿着大号的餐盘上菜,一直都是跑来跑去的。晓桐仗着年轻,又贪图作侍应生除了正规的薪水以外,还有小费可拿,收入颇为丰厚,便答应了。
这天晚上,正值周四晚间,是店里最忙的时间。Ken和朋友在附近吃饭,顺路过来瞧瞧,见里面繁忙,就坐了室外的餐座,点了酒。该店的经理认得Ken,忙告知了老板。老板Johnson 是个矮矮胖胖的西语裔,很壮实,父亲是银行家,家产颇丰,可他却不愿接父亲的班,因爱好餐饮,便和别人合伙开了餐馆。谁知却一发不可收拾,餐馆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开。他的餐馆的室内设计都是找Ken的公司作的,他们原本就是朋友,他只信任Ken,而且对他们公司的设计和做工尤其的满意。虽然他此时正在厨房里指挥,但听说Ken来了,就跑出来和他坐一处。
晓桐是新手,遇到这种很忙乱的时候,就有些心慌,生怕出错。因为人多,拥挤些,侍应生们需要高举着餐盘挤来挤去。晓桐人小,餐盘大,放在肩上,就看不见她的头了。也因今日的拥挤,她换了个小些的餐盘,宁可多跑几趟。
当她给一桌客人上菜时,正将最后一份沙拉端出,要放在客人桌上时,旁边一个男士讲话抬手,正将她手上的盘子打翻,倾倒在坐在一旁的客人肩上。
那客人立马站了起来,抖落身上的菜,怒气冲天地冲晓桐叫嚷。
经理马上跑过来,和气地用新的餐巾给客人擦拭,一面谦然地将客人引到更衣室,一面示意她将混乱的地面收拾了。晓桐低着头,连声道歉,其他侍应生也过来帮忙将地上的赃物擦干净。
Ken早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其他人听见这边喧哗,都转头看过来。那餐馆老板坐着没动,只是冷眼看着。
这边经理已经将客人安抚好,免去了他的用餐费,并支付了干洗衣服的钱。那客人对此还满意,才坐回去继续用餐。
晓桐稍后继续工作。她眼睛微微有些红,抿着嘴,依然微笑,穿梭在拥挤的座位之间。
Ken回转过头来,依旧喝酒。餐馆老板Johnson笑着说,“太忙了,就容易出错,没有办法。”
Ken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你那个经理倒是很会处理。”
“哪里,你是过奖了。他要是有你的华仔的一半,我就知足了,给他一些股份,让他去做了。你的那几个手下,人才呀。那个华仔,给多少钱都不来帮我。”
Ken没有接他的话。他的人,岂是几个金钱就可以动摇的?
稍坐了会儿,他就起身告辞了。
晚上晓桐下班回到住处时,见手机里有一条短信,“到家后打给我,Ken。”
她瘫坐在床上,播通了他的电话。
“还好吗?”电话一响,他就接起来了。
“还好。”她很累,尤其是精神上那种疲倦,是无法诉诸于口的。
“今天的事我都看见了。”他犹豫一下,既然晓桐没有提起,他就只是点了一下。
“你在?我怎么没有看见你?”晓桐惊诧,Ken怎么会在?
“我在你们餐馆外面,和朋友一起的。其实,这事主要不怪你,但是,也是一个经验,不要只顾着眼前,眼睛有时也要瞟着四周可能会出现的情况,要避开可能出现的状况。”
“嗯,我知道了。”晓桐语带哽咽,强忍着,泪还是无可抑制地滑落出来。
“哭了?”他轻声问。
他这么一说,晓桐想忍,也是忍不住了,哭得是稀里哗啦。虽然当时经理是给她留了面子,也没有当场发作失态,可是在下班时,已是狠狠将晓桐训了一顿。此事的委屈,终日的辛苦劳作,失去的婚姻,被抛弃的痛楚,所有这些的心酸,在Ken的轻声抚慰中,就都爆发了出来。
他良久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的哭泣,直到她哭得累了,忘记了他尤在电话线上,歪在床上睡着了,他也没有挂断手机。
自此后,晓桐更是加倍的小心,很多客人开始喜欢她的服务,人漂亮,又甜美,说话亲切,会给客人很贴心的一些建议,并不是向客人推荐贵而不实的菜,所以,她的回头客也多了,好些客人都指定要她服务。这也使得她更累。
这天晚上,她刚来上班时,就和Kevin说,她胃很痛。Kevin劝她请假休息,她说忍忍看,也许一会儿就好了。
正忙着,一个Waiter慌忙过来叫Kevin,说晓桐在后面,人昏过去了. KEVIN 连忙放下手中的活, 往后面厨房跑去.
一眼便见她坐在一角, 脸色苍白, 嘴唇青紫. 眼紧闭, 人已没有意识了. 经理正蹲坐在她面前, 见KEVIN 过来, 忙招呼他来看着.
“我已叫了急救车, 应该很快就到. 你陪着她, 我到前面去看着. 现在正忙的时候. ”经理将晓桐留给了KEVIN, 自己往前面去照应.
大约有十来分钟, 救护车就到了. 急救员将晓桐抬上了车, KEVIN 也随车而去.
晓桐的手中, 一直握着一只电话. 看来,她在昏迷之前,曾打电话求救。急救员将它递给KEVIN 保管。 KEVIN 奇怪晓桐从未用过手机, 打开来看,里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KEVIN 拨通了这只电话, 一阵铃声后, 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哪位?”
“我是晓桐的朋友. ” KEVIN 虽有些犹豫,还是决定实情相告.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 不要再打电话来搔扰了。”女声立时变得冰冷, 挂了电话.
Kevin 坐在急救室门外,晓桐已推进急救室了。他焦急地等着,不知情况如何。
此时手机响了,他打开接听。
“晓桐,是你刚才打电话过来?”急促,而低沉的男人的嗓音。
“我不是晓桐。她在急救室里。”Kevin估计是Ken。
“你是谁?”
“Kevin,我们见过。”
“你们在哪家医院?”
“下东城的圣。约翰医院。”
“我马上过来。”他挂断了电话。Kevin松了一口气。
大约也就是三十来分钟,Ken就赶到了。他先去了问询台,将一张金色的会员卡递给咨询员,“病人名字是周晓桐,我需要见她的责任医生。”
咨询员立刻引他去了抢救室,并让他穿上一件消毒衣。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了解情况。”他拍拍Kevin的肩膀,“谢谢你。”
Kevin看他穿过抢救室的大门,沉重的门在他身后关上。
唉,这人和人,还真的不一样呢。Kevin 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他一样的男人。
漫长的等待,终于看见Ken在一位医生陪同下,走出了抢救室。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以最好的服务,照顾好你的妹妹。医护人员会将她移到会员病房。”医生握着Ken的手,连连保证。
“好,谢谢你。”Ken目送着医生走后,才转身看着Kevin。
“晓桐怎样?”Kevin问。
“急性胃出血。已经控制住了,可能还要住院观察几天。现在正在输血。谢谢你,如果再拖晚一点儿,就危险了。”
“可是,住院要很多的钱呀,又没医疗保险,她要知道了,一定不会住的。”Kevin担心地说。
“这你就别担心了。谢谢你打电话给我。”他凝视着Kevin,要走,又犹豫了一下,转身问,“毕业后想到我那儿工作吗?”
“我现在还没有读完书。等我毕业了,一定找你。”Kevin 抬着头,看着Ken,心里充满了对他的仰慕,和感激。
“好,别忘了。你先回去吧,晓桐这里,我会照应的。”
“那我先回去了,餐馆那边一定忙成一团乱了。”Kevin答应着,先走了。
在病房里,Ken坐在一旁,看着戴着氧气呼吸罩的晓桐,悬挂的血浆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血管。她的手,冰凉,软软的。
谁都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唯有她,反而避他避得远远的。
可是,在她危急时,她会第一时间想起他,会打电话给他。
已过了半夜了。她在沉睡中,脸色苍白,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搭在前额。夜很静,只有轻微的机器的声音。
好长的一个觉,醒来时,已是阳光满室。
晓桐好奇地看看四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在何处。
Ken推门进来时,她正疑惑着呢。
“Ken?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哪儿?”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他笑笑,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怎么在医院?”晓桐迷惑不解。
“自己都昏倒了,还不知道?安心养病吧。有我在。”Ken抚抚她的脸,掠开她额头上的散发。她虚弱地点点头。那种柔弱,在他的大手里,如若一汪清水。
“谢谢你。你这么忙,还让你在这儿陪我,住这么好的病房。”晓桐有些弱弱地笑了。
“会淘气了,就证明好多了。不是昨晚那个吓死人的情况,你把Kevin吓得不轻呢,知道吗?”Ken 看了一下表,“我要先回公司一趟,今晚上再来看你。乖乖躺这儿养病。”
Ken走后,晓桐靠着软枕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儿,隐隐听到耳边有嘤嘤的哭泣声,睜开眼,是萧丽薇。眼圈红红的,正在她床边抹泪。
“萧小姐?”晓桐不知如何开口。
“你醒了?昨晚都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Ken对我发脾气,要我回香港。”她颇为委屈地诉说,一边擦擦眼睛。
“昨晚?”晓桐努力回忆昨晚的情况,她记得好像有打给Ken,但电话刚播出去,她就晕过去了。
“是你的朋友打电话给Ken,他在浴室,正好是我接的。我只是要他不要来烦他,他很忙的。Ken知道是你的朋友打的电话后,就和我大发脾气。他很少和我这样的。还要让我回香港去。不是我一定要跟他,我也是有我的影艺事业。可是我很爱他,才呆在这儿陪他,他竟然让我回去。我好伤心。”萧丽薇又开始抽泣。
“对不起,萧小姐,我不知道竟然给你惹了麻烦了。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的。我在医院好好的,医生会救治我。Ken也帮不上什么忙。”
“就是,今天早上他还有个很重要的会,他都没去。可是,他现在不理我。我该怎么办呢?”她求助似的看着晓桐。
“我可以帮到你吗?”晓桐问。
“你帮我说说好话嘛,他听你的。”
“那我一定劝劝他了。”晓桐感到有些累了,这样的谈话很是伤神。
萧丽薇这才满意地走了。
晚上Ken来时,小燕也在,正和晓桐说笑着。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好笑?”Ken 好奇地问。
“我正和晓桐姐讲我们老板的笑话呢。”小燕看见Ken,脸就红了。
“小燕正和我模仿她噎着他们老板时的模样呢,你学给Ken 瞧瞧?”晓桐笑得开心,瞅着小燕在看见Ken时脸就红了,忍不住要打趣她了。
“他是大老板,我可不敢在他面前学。”小燕拿起手袋,“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Ken在晓桐身边坐下,“好些了吗?”
“好多了。”晓桐望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说吧?”他温和地看着她。
“你不要生萧小姐的气,好吗?她也是真的很在乎你,很爱你。为了我,让你们吵架,我很是过意不去。”晓桐怕他生气,边说,边看着他。
“为什么说这个?她来过?”他问,一直看着她。
“是。她很伤心,很难过。”
Ken 笑了,“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大明星呀。”晓桐不解。
“明星都是有价的。当红的,价位高些,过气的,就低些。我只不过出得起她的价,她和我在一起。如果我哪天没钱没势了,她走得比谁都快。你信不信?”Ken 有趣地看着她的表情。
“不是的。明星也是有人格的,有感情的。我看得出来,她是真得很爱你。”晓桐完全不能接受他的理论。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就太现实和残酷了。
“不管她爱的是我的人,还是别的,都没关系。你就别操心了。”他想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Ken,昨晚确实是因为我,让你们产生了争吵。”
“我不喜欢她干涉我的事,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要和我在一起,就得遵守我的规则。我自会处理。”他避开她的视线。
“人,又不是机器。当然会受情感支配去作一些事。她也是一样。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会吃醋的。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更正的机会?”
“你,为什么替她说话?”他凝视着她,让她有些尴尬。
“我希望你有个真爱你的人在身边,希望你幸福。”晓桐低着头。
“那你为什么不能在我身边呢?”他的凝视,灼灼逼人。
“我已经告诉过你理由了。”
“可是我做不到。明明不想管你,听到你有事,还是放不下。我们俩个不公平。”他笑着,可眼里,是无奈。
她抬起头,眼里有伤痛,泪蒙蒙的。
“好了,我不强求你。你那个在大陆的男朋友,为什么不来陪你?可以办陪读呀。”
“他有自己的工作,暂时不想过来。”晓桐简短地回答,不想去碰及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探讨地看着她。
“别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在骗你似的。”晓桐推他,用手挡住他的视线。
“你在回避什么呢?”他拿下挡在他眼前的她的小手。
“你知道,南方的乡下,家家户户的门前,都会有一种挂在篱墙上的蔓藤一样的花,叫牵牛花。红的,紫的,蓝的,挂得满篱都是。风吹过来,种籽就撒下去,它就会再长出来,开出美丽的花。这种花,很寻常,只有平常老百姓,才把它当作花。”
“你想说什么?”
“陪衬你的,应该是牡丹,这种大富大贵的花。”
他沉思不语,握着她的手,半响,才说“我喜欢你的笑容,心无芥蒂。哪怕你是一朵牵牛花,留在我身边吧?!”
晓桐沉默不语。
三天后,晓桐就出院了。其实院方还要挽留她再观察几天,可是晓桐还是坚持要出院。她没有通知K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