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四十五回（1 / 1）
张业成单腿跪在床边，红着眼睛攥着余随心的手，一遍遍地说着： “嫁给我，心儿。”
“我要坐晚上的飞机回去，麻烦二叔帮我订下票。”余随心安静地躺着，平静地仿佛没看到他是跪着的、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
“不准走。”张业成用力攥紧她的手，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如果你压根儿没来，我能逼自己承受，但你来了，我绝不会放你走！”
“你是要软禁我吗？”余随心转过脸，笑看着张业成，“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查我是谁？”
“刘叔……告诉我的。”张业成说，“他也只是怀疑，然后我发了疯一样找人调查。心儿，别恨你妈妈，她跟我哥结婚的时候，并不情愿。”
“我不恨任何人，除了你。”余随心说，“因为你从来就是个变态。”
“我就不值得同情吗？”张业成红着眼睛看着余随心，“我就不可怜吗？你知道爱上自己的侄女是什么感觉吗？克制，却又控制不住地想念。明明知道只会让你恨我，我还是自私地改了你的高考志愿把你栓在了我身边；明明知道你只会更恨我，我还是一次又一次把你带向绝望的边缘。你以为我想吗？我一遍遍告诉自己离你远点儿。为了不去想，拼命把全部心力放在工作上；为了不去想，拿烟头烫自己，把车钥匙从楼上扔下去，可就是控制不住。你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者对我发泄所有的恨，你可以为了逃开我一甩手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呢？我能恨谁？我能逃到哪儿去？这么多年，连刘叔都看不下去了，你呢？你以为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不想告诉你吗？我比任何人都想，因为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走在一起了。可你说什么，你告诉我你恨我，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你二叔，你绝不会多看我一眼。心儿，我能怎么办？嗯？”
张业成只在她跟前哭过两次。一次是上次流产之后，一次是现在。这段时间他似乎又老了些，但现在却哭得像个伤心的孩子。
余随心努力克制着，但眼泪早已泛滥。
“我怎么做你才会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告诉我，嗯？”张业成任由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攥着余随心的肩膀问，“心儿，这么多年了，你对我没一点儿感情吗？我不信。你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
“早说了白捡的果子不好吃。”江雨辰在电话里跟齐乐宁发着牢骚，“都怪你。当初我死活说不要那点儿股份，你死活逼着我要。你看吧。”
“他主动捧出来的谁不要谁傻瓜。”齐乐宁的立场依旧坚定，“你知不知道丁氏现在每年的盈利是多少？再说了，什么叫白捡的果子？他那婚前协议摆明了就是坑你，就是不负责任随时准备跟你离婚，也就你这样的傻子跟人签得那么利索。5%的股份在他眼里跟对半儿分比起来简直都没有九牛一毛那么大，干嘛不要？不就参加个董事会吗？至于嘛你？他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就坐那儿当摆设就行。”
“我不想去。”江雨辰急道，“你知不知道他——”
“越来越觉出你好了有挽回的心思对不对？我早看出来了。”齐乐宁说完冷笑道，“要我说就该趁这个机会好好儿给他个教训。他这种人就欠收拾。”
“我没那功夫跟他耗。”江雨辰说，“又不是什么香饽饽，破鞋一只，我不稀罕。”
“呦呵，”齐乐宁被江雨辰的话逗得开心得不得了，“有志气。”说完她又劝她说，“雨辰，他做什么想什么是他的事儿，你做好自己想做的就行。别往心里去。对了，随心那边怎么样了？她跟没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她上次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最近我一直没敢给她打电话。跟张业成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我问了，但她没说。”
“我们仨上辈子不是杀人犯就是卖国贼，不然这辈子不会过得这么不如意。”齐乐宁长叹了一口气总结说，“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总想从二楼跳下去，快被王岩那混蛋逼疯了。”
这天江雨辰还没有起床，小毅、然然就蹦蹦哒哒地跑了进来。俩小毛孩儿欢快地扑到床上，一左一右钻进被子里，一人抱一边，撒娇似的喊江雨辰起床。
“妈妈妈妈，六点了，太阳晒屁股了。”
“妈妈妈妈，快起床。”
江雨辰笑着睁开眼，捏捏两个孩子肥嘟嘟的小脸儿，问：“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高兴啊？”
俩孩子眯眼笑着，眼睛里星光璀璨。
“妈妈，你今天要去找爸爸对吧？”
“然后你和爸爸会一起来幼儿园带我们去吃好吃的，对吧？”
两孩子说完又在江雨辰身上开心地闹起来。
江雨辰有点儿晕。
“谁说我要去找他……爸爸了？”
“爸爸说的啊。”小毅笑着在耳朵边比划着，“爸爸昨天打电话说妈妈你今天去他公司的。”
然然挡下小毅的话，兴奋地接道：“爸爸还说带我们一起去吃火锅，还说让我们保密。”
看着孩子那么开心的小脸儿，江雨辰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了。丁瑞轩又在出什么幺蛾子？
董事会什么的，最没劲了，尤其是对江雨辰这个没有金钱概念的人而言。大家因为公司的大小规章、事务吵得热火朝天不可开交，她倒好，舒舒服服地窝在角落里当看客。至于嘛，零点几个百点都追问得那么仔细。环顾四周，这里坐着的人都不缺钱花吧，怎么还这么斤斤计较？江雨辰想着想着就走了神，怪不得随心骂自己败家呢，你看看，眼下一对比，自己可不就是商人中的异类……呃，或者说……败类？一点儿利益观都没有的商人绝对不是个合格的商人。
“雨辰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丁瑞轩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那帮人跟被人突然点了哑穴似的全部闭嘴齐刷刷看了过来。
江雨辰跟丁瑞轩的关系这里没人不清楚。
江雨辰这会儿胳膊支在桌上，云里雾里的，正托着腮走神。
旁边的人轻轻碰了她一下，她猛地回神，不明所以地看向身边的人，问：“怎么了？”
旁边的人干咳两声，指了指正前方。
顺着那人的手看过去，江雨辰看到了很多人变幻莫测的脸、丁瑞南好笑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丁瑞轩认真的表情。
江雨辰正了正姿势，一本正经地问：“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关于年度财务收支预算和利润分配方案，你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吗？还有，跟叶氏的合作案你有什么看法？”丁瑞轩公事公办地问得很冠冕堂皇。
“收支预算？利润分配？等一下啊。”江雨辰边重复丁瑞轩的话边低头翻找手边的资料。
江雨辰头疼地看着那几页纸，翻来翻去，还是对那些表格数字没一点感觉。
“董事长，这些东西——”江雨辰皱着眉看向前面的人，“以后能不能做得简单易懂一点儿？这样大家好腾出更多脑细胞倒腾怎么挣更多钱而不是被这些数字绕来绕去。”
她这话一出，会议室静默了。
“扑哧。”丁瑞南先打破了静默。他那金口自打一咧开，便再也合不上了，乐得什么似的。
其他人跟着也都笑起来，但笑得比丁瑞南多少含蓄一些。
丁瑞轩脸上也有破功的迹象，但董事长毕竟是董事长，架势依旧端得很正。他挑了挑眉，说：
“江总，据我所知你手边有五六家公司，现在运作得也都还不错。改天有时间，我想请你给我上堂课，了解一下你那边的经营理念和财务运作模式。”
“我那都是小打小闹，哪儿比得了您丁氏这么威武啊？”江雨辰客气地跟他你来我往，“我刚就是开个玩笑。有您和这么精明能干的董事们守着，我可一点儿都不担心我那点儿小钱。你刚还说什么来着？叶氏合作案？丁总，叶氏我可不熟，你确信我的话会对贵公司有助益吗？”
“这也是你的公司。”丁瑞轩纠正她说，“而且我并不认为你对叶氏一点儿也不了解。据我所知，你跟他也有合作。”
不知道别人听他这话是什么感觉，反正江雨辰觉得他在暗示什么，或者更明确的说是在报复什么。叶宏源最近跟她联系得很频繁。
“相信这里坐着的人都比我了解叶氏，我就不献丑了。丁总，咱们何不听听大家的意见。”
她这话一出，坐在丁瑞轩周围的几大元老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新一轮的争论终于又开始了。
“听说，你嫌弃我。”江雨辰刚要喘口气丁瑞轩的短信就进来了。
扫了信息一眼，江雨辰抬头看了看正前方端坐着的男人。正襟危坐，假模假式，从那张肃穆的脸上真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嫌弃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江雨辰收回目光低头认真回信息，“丁总，我这儿不是垃圾回收站，也不是收容站，不需要你效忠。你爱结婚结婚，爱离婚离婚，跟我没一分钱关系。”
轻轻动了动拇指，信息发了出去，然后江雨辰身体前倾，将胳膊支在桌在上，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
不得不说在高层混的人都得会装才行。他看短信时极随意，只那么轻扫了一眼就合上了手机，在不熟悉他的人眼里，他的心仍在讨论的话题上，也一直在认真听所有人的意见。但江雨辰还是看清了他看信息时一瞬间收紧了的瞳孔和此后一直攥着的拳头。
江雨辰的心情顿时晴朗了许多。
“你总有一套本事，能成功地折磨到在意你的人。”
丁瑞南的信息随后就进来了。江雨辰看了一眼，删了。
也许，不折磨，不成佛吧。
丁瑞轩计划的一家四口的聚餐被丁瑞南搅黄了。
他一直瞄着江雨辰呢，一直盘算着完事儿了怎么找个理由跟她一起去吃个饭。会议一结束他还没行动就见丁瑞轩跟江雨辰一起往外走。看到这情况他立马就凑了过来。从江雨辰那里得知他们要直接去吃饭时，他不顾丁瑞轩的冷脸热乎乎地贴了过去。
“哇，二叔也来了。”
看到丁瑞南，小毅然然更欢喜了。跟爸爸比起来，他们觉得在丁瑞南这个叔叔面前更自在一些。
俩孩子很有默契地一个奔向丁瑞南，一个奔向丁瑞轩，嚷嚷着让抱。有男人在，他们是断不会累着妈妈的。
为防被甩，丁瑞南好说歹说把然然哄到了自己车上，一路紧跟在丁瑞轩车后面。
想问他到底搞什么鬼，但孩子在，她不好怎么开口。
小毅凑到江雨辰边上好奇地问：“妈妈，爸爸不是说就我们一家四口人去吃好吃的吗？二叔叔怎么会来？”
江雨辰把孩子揽进怀里，刮了刮他的小鼻子，笑笑说：“二叔跟你一样，也想吃好吃的了呗。”
“妈妈，”孩子的问题永远这么多，“你今天为什么去公司找爸爸？是商量你们想再一起玩儿吗？”
此话一出口，车里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丁瑞轩那厮绝对听到了，但只是虚握着拳干咳了一声，装作一本正经地看着前面。江雨辰尴尬了一会儿，挠挠头发说：
“妈妈是去开会，不是找他商量什么事。再说他……爸爸不是还有晓晓阿姨吗？小毅忘了吗？”
孩子的脸上明显掠过一丝失望。他低声“哦”了一声复又抬起头眨巴着眼睛问：“妈妈，爸爸不陪你玩儿，你会再找个叔叔玩儿吗？”
“小毅……”江雨辰彻底尴尬了。
“妈妈，你不要跟那个给你送花的叔叔玩儿好不好？我和然然都不喜欢他。他长得没有二叔叔好看。”孩子的想法真得单纯得可怕，“妈妈，如果你要找叔叔，那你直接跟瑞南叔叔玩儿就好了。不对不对，还有李方安叔叔。妈妈，如果你不喜欢二叔叔，就跟李方安叔叔在一起好不好？我跟然然想过了，别的叔叔我们不要的。你答应我们好不好？”
江雨辰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孩子说了，眼神往前一扫，丁瑞南的脸色这会儿比锅底还黑，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乍现，脚下踩得狠了些，时速表眼瞅着涨了上去。
“爸爸，路上会有小朋友，你开慢点儿。”小毅也觉出了某种变化，嗲嗲地教育起了老爸。
车速又高速行进了一会儿才渐渐慢下来。
丁瑞轩等红灯的时候扭过头看着小毅，挤出一丝说不上情绪的笑问：“丁毅，刚才跟妈妈说的话是谁教你们的？”
“……”
孩子的直觉总是很准确。小毅下意识往江雨辰怀里缩了缩，挠挠头说：“我跟然然商量的。”
丁瑞轩的脸色黑了几分，问：“你们不想要爸爸了吗？”
“……”
江雨辰不知道他跟个孩子较什么劲。
“妈妈，还有阿姨，阿姨跟爸爸玩儿。”小毅歪着头掰着指头数道，“我们有——爸爸，爸爸有——阿姨，那妈妈——”他挠挠头看着丁瑞轩，委屈地说，“妈妈应该有叔叔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