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回（1 / 1）
刘美雯在电话里跟江雨辰聊了半个多小时。前二十多分钟只是家常，她问江雨辰最近怎么样，问雨辰妈妈最近怎么样，问两个孩子在丁瑞轩那儿习惯不习惯，还说了很多江雨辰酒吧的事。她说雨辰我相信你能挺过去，还说你真厉害。
江雨辰大多数时候都在听，当被问到具体的感觉时她会简单应两句“还好”、“挺好”、“谢谢”之类的话。
刘美雯是个大大咧咧很阳光灿烂的人，杜宇寒喜欢她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吧。江雨辰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替她感到憋屈。女人为了爱情和未来是什么都可以做的。守护，这两个字对所有女人都意味着磨难和胜利。
最后几分钟，刘美雯终于慢慢收起一开始的关切和呵护，叹口气，说：“最近你哥似乎很忙，很久没来我这边了。”
“是吗？”江雨辰淡淡地应了这么一句话。
“他担心你。”刘美雯说。
“是吗？”江雨辰想了想又说，“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
“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多所有人和事都有一份挂念，所以他活得很累。”
刘美雯的话说的很轻很淡，但却一个字一个字扎进了江雨辰心里。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会说语言用得好了能当武器吧。
“是吗？”江雨辰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雨辰，我跟他都这么大了，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是啊。”江雨辰说。
“雨辰，”刘美雯苦笑了两声，叹口气，提高声音说，“果然我做不来这些。我还是做我自己吧。宇寒是我认定的。你跟江阿姨对他有恩，但我不想让这些成为他，成为我和他之间的负担。你结过婚，丁瑞轩又是那样一个人，我想你能明白我——”
电话断了。
有些伤要自己舔舐，有些人，能不见就不要见。
江雨辰关掉手机，换套衣服去了酒吧。
她在离人对面的酒吧坐了两个多小时。她是个性子极冷的人，搭讪的悻悻然走了几个以后，她周围就很清静了。
她酒量并不很好。两杯酒下去，颊边已泛上了红。头微微有些晕，想着待会儿还要开车回去，江雨辰将脸埋进臂弯里，想稍微缓一缓。
“喝杯水吧。”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没兴趣。请你离开。”江雨辰的声音冷得吓人。
“我……”那人似乎有些犹豫，“我叫李方安。这是我的身份证。”
江雨辰抬起头，扫了那人一眼说：“我不是警察。”
“你似乎是开车来的。喝点水吧，不然一会儿怎么回家？”那人的态度依旧谦和，声音里隐隐约约透着一些紧张。
江雨辰转过脸，上下打量着他。
“怎……怎么了吗？”那人随着她的目光慌乱地在自己身上左看右看。
“你在紧张吗？”江雨辰跟男人说话从来不客气，“同学，你这样是钓不到人的。”
“你，你认得我吗？”那人急切地问江雨辰。
“呵，老套。”江雨辰无聊地摆摆手，起身站了起来，“麻烦让一让，我要出去。”
那个自称叫什么安的——江雨辰压根儿没想记住他的名字——急忙跟着站了起来。
“我送你吧。最近查酒驾查得很严。”
“落警察手里比让你上车安全。”江雨辰头也没回地走了。
看到杜宇寒，江雨辰迎面又是一句：“你怎么又来了哥？”
“去哪儿了？”杜宇寒刚走到她跟前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又喝酒了？”
“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江雨辰把他往远处推了推，不耐烦地挥挥手赶他道，“我明天还有事，也很困，今天就不听你唠叨了。”
“雨辰，你别这样。”杜宇寒抓住她的肩，“美雯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最近心情不太好，跟你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江雨辰问他，“你又不糊涂，你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
“我很好，一直都很好。你从来不欠我的，对我也不用背负任何责任。”江雨辰抬手打断他的话，“好好儿过你的日子去，别因为我让刘美雯误会，当然，也别让刘美雯误会我。”
“雨辰，”杜宇寒难过地看着她，眼里似乎闪着些泪水，亮晶晶地晃得江雨辰难受，“你知道你和阿姨在我心里有多重要，你知道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恩情与负担，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些，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说？你真这么恨我，一辈子都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恨过你。”江雨辰疲惫地摇了摇头，说，“我真的有些累，你先回去好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路走成现在这样。”杜宇寒沉重地垂下头，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
江雨辰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随心什么事？”江雨辰轻声问。
“你不是关机——”杜宇寒话还没问完就认出江雨辰手边的手机不是她经常拿的那部，他按住她的胳膊问，“谁有这个号码？”
“身边的几个人。我还有事，先进去了。”江雨辰说完转身进了楼。
身边的几个人？杜宇寒怔怔地望着被她随手带上的楼门。
那他是谁？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有心事的人似乎都喜欢从酒里寻找安慰，杜宇寒也不例外。他并不喜欢抽烟，但今晚回来的路上却特地带了两包烟回来。
四处散落着的酒瓶。满室烟酒混杂的味道。
杜宇寒呆坐在地板上，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一罐喝了一半的啤酒。
“雨辰。”他呢喃着。
“雨辰。”
“妈妈，这个哥哥好漂亮。”
“阿姨，怎么哥哥比我还害羞？”
“哥哥，你别哭，我和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哥哥，我做噩梦了。能让我睡你这里吗？”
“哥哥，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哥哥，你吃这个。”
“妈妈，不要让他们把哥哥带走。我不要哥哥走。”
“奶奶，你不要把哥哥带走好不好？妈妈，你别让他们带哥哥走。”
“外公，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我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也不惹妈妈生气。你别让他们带哥哥走好不好？”
“哥哥，我们班的女生都很喜欢你。她们说你很帅。”
“哥哥，你饿不饿？妈妈睡了，咱们煮方便面吃好不好？”
“妈妈，重点中学！哇，哥哥好棒。”
“哥，这周你回家吗？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哥，回家后给你看生日礼物。保准你喜欢。”
“哥，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最喜欢谁啊？”
“哥，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杜宇寒，你站住。我喜欢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这是你妹妹吗？小妹妹你好，你长得真可爱。”
“哥，你喜欢那个姐姐吗？”
“哥，是不是男生都喜欢美雯那样性格的女生呢？”
“哥，你不累吗？她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难道你喜欢的就是这些吗？”
“哥，我喜欢你。”
“哥，你别管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杜宇寒，哥哥，带我离开。求求你，跟我说不要嫁给他，求求你，跟我说‘雨辰，跟我走’。”
她说，在结婚那天行礼之前，他什么时候出现她都会抛下一切跟他走。可是那天——
他没出现。
她却被丈夫抛在了庆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