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第100章 刺杀（1）（1 / 1）
他缓缓地抬起头，似乎有一股疑问的神色。
我张开手指，望着自己的手心：“我刚才想要进来时，拧了拧门把，发现门把手锈得很厉害，最近还上过油。如果想让门把手生锈，需要的条件有三，水，空气，还有会氧化的材料。这里是二楼，跟一楼相比，二楼会相对更干燥一些；然而，我发现这个门地门把，比楼下小储藏室的门把锈得还要厉害一些，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继续指着他手里的钥匙：“你的钥匙也很旧。如果拿捏得久，次数比较多，钥匙表层受到氧化，同时会沾到手上的脏东西，会比其他钥匙显得黑一些。既然如此，那么我基本可以断定，这把钥匙你经常会用到。可是，你却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钥匙，这是为什么呢？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是在拖延我的时间；第二，你根本就对这里不熟悉。你说，哪个是对的呢？”
他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还有，我们打开门时，一般人都会站在门口，喊里面的人一声——只要，他觉得里面的那个人还活着。可是，你不是。你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一边还很顺畅地抬起自己的手，等到你走到杰克的边上，你的手正好拍了下去。那只能说明，你知道他已经死了。”我说，“你走过去，只不过是想证明给我看他已经死了而已。”
老头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毫无惊惶的模样。
“可是，我有一个问题不理解。”我转过身，看着蹲在地上的他，“你能告诉我答案吗？”
他缓缓起身，面带笑容。那浅浅的笑纹，倒真像是个尤其慈祥可亲的老人。
“你觉得，是我杀了杰克•格兰特吗？”他问道，鼻音似乎加重了一些。
“不排除你的嫌疑，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人应该不是你杀的。”我说。
“为什么？”
“那就是我不理解的问题了。你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等我回来，我觉得很奇怪。”我说，“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几乎完全没有说服力。我之所以觉得你没有杀人，是因为你镇定得叫人吃惊。也许你的演技真的很好，所以我很难怀疑你，哪怕你的嫌疑最大。”
“我没有杀人，没什么演技可言。”他的视线转向地板，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
“是啊，我看出你的演技很差劲了。以前是，现在也是。过去演不好纨绔子弟奈林•施兰，现在连个棺材店老板的角色都演不好。”我苦笑，眼泪却似乎快要掉下来，“你真差劲。”
他的肩膀微微一动。接着，他转过脸，半侧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那个真正的棺材店老板出去了。我发现杰克•格兰特死了之后，去弄了些简单的药粉，让他出了不少疹子，今儿个看医生去了。”他的口气里带着玩世不恭。
我没说话，默然站在原地。
“那么，再见。”他继续旁若无人的态度，双手一插口袋，直起身，完全没了老人的蹒跚之态。
“等等，黑……鱼先生。”我拗口地张嘴，有些别扭地说出了这个词。
黑鱼没回头，却停在了门口。
“还有什么问题吗，小姐？”他头也没有回，话都是对着空气说的。
“你在调查这个凶手吗？”
他冷淡一笑。“凶手？谁是凶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禁疑惑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用药粉支走老板，又要煞费苦心扮成他的模样？还要和我周旋这么久？当初，你又为什么要扮成奈林•施兰呢？你之所以会出现，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没理我，却只是顿了一顿，然后抬起脚，往下走去。
我没去追他。
看得出，就算追过去他也不会说。
我低头，最后一眼看着杰克毫无生气的尸体。
脖子上是一个小小的图案。三个圆圈，一个三角形，我已经看得麻木了。
我扭过头，不再看他。抬头，却不由得一怔。
对了。我知道屋子里少什么了。
是窗帘。
这样的一个屋子，如果是为了殡葬师的工作，为了保持死者的私密而设置，没有窗帘，岂不是很奇怪吗？
我走近窗户。
窗户是对开的，中间用插销插得很严实。
如果没有密道什么的话，那就真的是一个密室了。我环顾四周，除了杰克的桌子和椅子，还真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那么说来的话，窗帘会在哪里呢？
把它拆下来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晚上，我躺在床上，却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办法睡着。
外面传来隐隐约约、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听上去有点像是伍德夫人在弹奏。琴声有些凌乱，我兀自在那里听了半天，找了很久也没找出钢琴旋律里面的规律来，好像完全就是一堆杂乱无章、没有头绪的音符。
此时的我又想起了那个图案。
这个图案，是伊丽莎白•伯顿小姐过去的签名。
我不明白为什么死人的手上会有图案，这是在告诉我们，这一系列事情，和伊丽莎白•伯顿有关系？
那么这个凶手，和伊丽莎白•伯顿又有什么关联呢？还是说，凶手就是伊丽莎白？可是，她已经死了，不是吗？教堂后面还有她的墓碑。
我忽然想起了过去看的几本侦探小说。也许，真的像好多小说里说的那样，就有一个如此重情的人，在为她复仇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就复杂了。
忽然，一阵门闷闷的响动，门口传来一阵窸窣声——那是衣裙曳地的轻轻的摩擦声，还有软底的鞋子轻轻擦过地板的声音。
这应该是做梦吧。
我只是在那里听着，却没有动。
是的，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这个动静很像她。真的……像极了她。然而，若真是她的话，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她恨我，恨我入骨。
所以，我是在做梦吧。
我小时候在家里待着时，我爸妈的钥匙声音我都能辨认得出来，可是我家的客人们就不能。
和一个人接触久了，你就开始会了解他吧？
那人没有关门，只是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种感觉，叫人心头一阵忧闷。
我翻了一个身，继续想自己的。
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往往是不用思考自己的将来的。来了另一个世界就不用想着要怎么回去，也不用想着怎么把两个世界之间的联系搞清楚，不用担心这个不用担心那个，只要在这个世界没心没肺安生地活下去就好了，如果我是这样的话，也许我还可以放弃调查，还有退后的机会。
可是，当我跨出第一步，我就应该知道，我不能后退。我不得不借着为人办事的机会，来套取尽可能多的信息；我不得不每天小心翼翼冒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风险，收集更多的线索；更糟糕的是，在这里，我还得冒着像萧萍一样被杀掉的风险。
我不能死。我这么告诉我自己。
如果我死了，还有谁会为姐姐去找凶手？
忽然，一股奇怪的感觉拉着我回过神来。
轻轻的响动声慢慢地来到了我的附近，然后居然来到了我的床头。这些衣裙摩挲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地清晰，我甚至能听到轻轻的呼气声。
不知道为什么，我瞬间感到一阵紧张。
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我悄悄地用手压了压被子，试图从被窝里露出眼睛，想悄悄地看一下，到底是谁站在我的床头。
原来，我的感觉都是真的。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床边赫然站着苏珊•康伯。
她直直地盯着我，我的目光直接撞上了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在月光淡淡的掩映下，显得特别明亮，直直地望到了我的心灵深处。
我抹了抹脸，苏珊脸上热热的水珠掉在了我的脸上，然后缓缓地涣散开去。
“苏珊……你……”
我瞪大了眼睛，感到迷惑不解。我想要问她，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还要挑选在这个时候。可是，没等我反应过来，下一个情景让我更加措不及防——
苏珊忽然拔出了一把匕首。
锋利的匕首在月下闪着寒光，寒气逼人地向我冲过来。
一股别样的绝望涌了上来。
我忽然感受到扼住喉咙一般的窒息。
这就是面临死亡的感觉吗？那一瞬间其实很短，可以说一秒钟都没有。可是，却足以让我将一段又一段的回忆过滤开去。
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一个画面，都是一个一个美妙的晴天，苏珊穿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呢布裙子，轻轻一个旋转，笑容满面，宛若童话里的仙子。
我躺在草地上，用手遮着阳光。金色的光芒漏进指缝，然后手指一晃，光芒消失。再一晃，又是明晃晃的金色。
我扭过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苏珊。
我笑盈盈地对她说，天气真好啊苏珊。
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