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82章 昨日重现（1 / 1）
弗兰克踱着步子，回到了独树居。
不远处的那棵树伫立在地平线上，如同巨大的伞，伸展开大大的树冠，在天色的掩映之下分外美丽。光芒透上绿色的树冠，泛出浅浅的金色。
他踱步走到一处，忽然一怔。他发现，树洞已经被人破开了。
而树洞里的盒子，已经掉落在地，盒子里的东西已然不见。
他蹲下身，忽然看见盒子边上是一张字条。隐约的铅笔痕迹，写着一些机器打造方面的数据，图示还没有画完。
字迹被水晕得发灰。
“那个老人？”弗兰克自言自语道。
这确实是加尔的笔迹。
那个名叫加尔的老人，曾经那样神秘地出现在他的工作室，又神秘地消失。
那些字条，都是出自这个老人之手。
我想，也许弗兰克当真忘了一件事。
如果一个女人找到了他的盒子倒还好，如果那个女人愿意嫁给他，他便会娶；可是，聪明如弗兰克，是不是想过，如果是一个男人捡到了他的盒子呢？
“那个老人还真是厉害呢。埋藏了这么多年的盒子，居然还被他发现了。”他把纸条翻过来，然后又翻回去，“他拿走那张字条，又是何意呢？”
他还是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想着什么。想了许久之后，他把盒子拾了起来。
他缓缓直起身，伫立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他头也没有回。嘴里却淡淡说道：“你站在那里很久了吧？”
从他离开人群，我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我的身前没有树的荫蔽，因为这里是一片草坪。所以，我既没有爬到树上，也没有躲在树后。
如此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倒显得有些不习惯了。
“先生你站了多久，我便已经待了多久。”我说，“其实先生你也知道我一直跟在后面，是吗？”
“是又如何？”
“可是先生你没有阻止我。”我说，“所以，我想，你一定是有事情要告诉我。”
“本来没有，”弗兰克说着，转过脸来，“可是，走到半路，我改变了主意。所以，我现在确实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先生你先别急着拜托我。”我说，“我之所以会跟着你，是因为我觉得，在纺纱厂的事情上，也许我可以帮你。”
“是吗。”他似乎显得饶有兴趣，“你要怎么帮我？”
我微笑。
“先生，不知道，你有听说过——‘骡机’吗？”
“骡子和机器？”
“不，一种机器的名字，就叫‘骡机’，你听说过吗？”
“没有。‘骡机’是什么？”
果然。这个年代，骡机还没有发明。我知道，当年骡机的发明改变了整个纺纱工业，也同时弥补了珍妮纺纱机和水力纺纱机方面存在的问题。
这种机器在当时尤其高端，就像骡子一样，弥补了马和驴的缺陷，因此才称为“骡机”。
“先生，这是一项保密的技术。它……它记载在……记载在波斯的古代典籍里（我又开始说谎话了，我干咳中）。总有一天，会有人将它研制出来。但是至少在目前，它还只是一种理念。我只能把它的理念告诉你，别的我实在做不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水力纺纱？”他终于听出了我的核心意思，语声中带着犹疑。
“是的，先生。”我说，“既然在营销方面本身无法取胜，那就不如在技术上实现突破。这就是我的想法。”
其实我并不知道骡机该如何制造。我从高中到大学，从来都是文科生。对于机械之类，我几乎完全不懂。但是，对于工业革命的那一页历史书上，有一张关于骡机的构造图，我却是描摹过的。
我对那种复杂的图样尤其感兴趣，上课上到无聊的时候，我便会在书本上对着插图描一圈，有时候还能记住其中的一两张。
所以我才会说，我只知道一个“理念”，若说其他，那就只能靠弗兰克自己的造化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先生你面前已经没有道路了，不是吗？那位投资商先生已经和你绝交了。”我淡淡地说，“我之所以会想要做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和他的局面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我造成的。”
“小姐，我看你是误会了。”他显得很有些不屑，“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出头的。”
“好，就当我自作多情好了。”我说，“不管怎么说，既然我开了这个头，我就乐意继续下去，难道先生你还要阻止我不成？”
“好，既然你执意要如此，少爷我还能说什么呢。”他笑得妖邪。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上了他的当。
第二天上午，斯图尔特侯爵府内。
“音乐会？”琳德收起手中的折扇，从座位上站起，脸色红扑扑的，“你是说，又要重新办音乐会了吗？”
“是的，小姐。”我说。
“再说一遍，我想听。”
“是的。小姐。”
“再说一遍！”她的眼里闪闪发光。
自从7年前，桑德音乐会上，埃米尔•伍德的妻子尼娅被暗杀了之后，桑德就一直没有办过音乐会了。
这使得各路姑娘无比失望，她们对桑德的音乐会（其实还带有舞会的性质）十分期待，对于能和两位伍德家少爷见面的机会更是充满想象，谁料到会出这种不幸之事。
这次重新开始举办，是伍德爵士的意思。
他的想法，主要是为了肖恩•伍德。上次同林青画的相亲，被那个叫黑鱼的坏人偷偷搅黄了（其实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地搅黄了），而音乐会的举办，则是找到合理相亲对象的最好方法。
“是的。小姐！”
我说完，看着琳德发出一声破空的笑，然后扑进身后斯图尔特侯爵的怀里。
“爸爸！我能见到他了！”她的声音里全是惊喜，除了惊喜还是惊喜。
“你在说谁啊，孩子？”斯图尔特侯爵正在看书，被她这么一撞，完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琳德收回身，一个漂亮的转身，她望向画着壁画的穹顶，上面是那么多精细的雕刻。她笑着笑着，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是个秘密啊，爸爸。”她一挥手，“我想回去一趟了。”
下午，我则是回到了伍德夫人的边上。
她这次去疗养地的时间并不长，鉴于音乐会再度召开这件事，她倒也是尤其重视的。
想当年，伊丽莎白•伯顿小姐的琴艺远近闻名，她作为评委，最是合适不过了。
只可惜，她的妹妹却是……
“安妮，这次的音乐会，你也去吧。”坐在树下的伍德夫人缓缓地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苦笑一声。
“我去了又能做什么呢，夫人？”
“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伍德夫人沉沉地闭上眼睛，声音平静。
我静站而不言语。
耳边传来啾啾的鸟鸣声，伴着林间此起彼伏的叶子拍动声。
“你会弹钢琴吗？”她忽然问，声调压得很沉。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仍然闭着。
“只会一点，夫人。”
“那就好。”她说，“听说，这次音乐会是弗兰克打点的。我还听他说过，要是能拔得头筹，还有特别的奖励。这件事情已经闹得远近皆知了。不过，至于奖励是什么，我倒是不……”
“夫人。”我有些惶恐，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冒冒失失地插嘴了，“夫人，我真的只会一点，实在称不上是……”
她睁开了眼睛。眼里带着些许笑意。
“只会一点又何妨？”她眯着眼睛，“我看你也跟了我这么久，我毕竟也不能亏待了你，好歹也得早些准备，给你寻个称心的夫婿才好。”
这会儿我真心吃了一惊。
“夫人您的意思是……”
“桑德的音乐会一向受人重视，就算是有钱的小姐，也不一定进得了桑德的大门。你若是去了，定能碰到更多身份高贵些的男子，若是成了，以后就不用这么受苦。”
这下，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拒绝她。
我想起上次去音乐会，便是七年前。那时候……我却亲眼目睹一个大活人忽然倒在地上，转眼丧失了性命。
那番景象变幻之间，满是噩梦和荒凉。对于我而言，音乐会与美好几乎完全扯不上关系。
许久，我才强现出一个笑容来，徐徐道：“多谢夫人挂心。”
“安妮，你似乎不是很高兴啊。”伍德夫人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正色望了过来，“在想什么呢？”
我反应过来，连忙摆了摆手。
“哪有，夫人，我并没有感到不高兴，我是……我是特别高兴呢。我只是在担心自己弹得不好，别说奖赏什么的，我能不出丑就谢天谢地了。”
“我看啊，这些你完全不必担心。”她柔声说，“不论怎么看，你都像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我很少看错人，你就不要再在那里推辞了。”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