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64章 情敌(1 / 1)
时间渐渐流逝。
光影在小小的园子里流动,变幻,如同水一般温和无骨。
宴会已经到了尾声,浊酒残杯四处可见。一群人开始上去收拾残局。鼎沸的人声渐渐沉寂下去,人们开始渐渐退场。天色渐而晦暗开去。时至傍晚,天色如同晕染过一般,荡开一层一层水墨画的丹青。
肖恩离开稀稀落落的人群,拨开一旁的枫树叶子,朝着庭院的出口走去。
银烟斗本来还好好地坐在位子上,眼睛却时不时地朝着肖恩瞟去。她很快发现肖恩走出了人群,便急急地站了起来,加快脚步,匆匆地跟上了他。
我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
她这个举动,企图也太明显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萌生了想要跟上去的念头。这个念头一产生,便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于是,我借着端茶倒水的名义,也走出了人群。
米勒•切尔西站在花园里,仔仔细细地查看着土壤。看上去,倒也有些研究者的味道。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大大地放出一个笑容。
“肖恩!”他冲着肖恩招手,“在这边在这边!”
刚刚到来的肖恩手里提着风灯,灯火一闪一闪地,就像星星一般。他看见米勒朝他打招呼,便轻轻一笑,走上前去。
他蹲下身,把风灯放在地上,也去看那土壤。
“你瞧,肖恩,这就是把叶子吃掉的坏蛋。”米勒抓起什么东西,冲着肖恩的眼睛晃了晃。对着天空那点微弱的亮光,我能看见他的脸上泛着奇妙的光泽,那股光泽是那么地喜悦,那么地充满色彩,就好像一个掘金者发现了一堆宝物一般。
肖恩把风灯凑近,也看了看。然后打了个手势,很认真地探讨起这个问题来:【这种虫子,只吃荨麻的叶子吗?】
“荨麻呀,那倒也不是啊。荨麻科的,很多,我见过它都吃。”米勒笑眯眯地说,“比如说,夫人在客厅里种的草,它啊,最喜欢吃了。”
肖恩沉思几许。
“荨麻很不容易生虫子的。”米勒饶有兴趣地补充,“连老鼠看到都要跑。我特地种了这些防止盗贼的。”
【米勒,你知不知道,夫人在客厅里种的,到底是什么草?】
“什么草?”米勒挠了挠头皮,然后想了想,皱起了眉头,“这个嘛……我以前也没种过。我每次看见它,总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哎……我真是个笨蛋啊……”
他仔细地想,却似乎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于是,米勒觉得很伤自尊,禁不住就进入了自言自语、自怨自艾的状态。
肖恩也蹲在那里,仔细地想了想。他伸出手,似乎想评论些什么。然而,一旁的树丛里却发出了响声。
似乎是一个女子的闷哼声。
“谁呀?”米勒高声说着,却没有听见回答。他有些犹疑着说道,“肖恩,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呀,你听见了么?”
肖恩点头。风灯的光芒中,他的眉头轻蹙。
“真是的,这个时候应该没人来这里的呀。”米勒说着,就想要站起来,肖恩却按住他,先行站了起来。
【我先过去看看。】
他提着摇摇晃晃的风灯,缓缓拨开树丛密密层层的叶子,小心地走上前去。很快,他就到了那块地上。
一个女子坐在草地里,风灯的光由远及近,铺上了她的脸,露出了她那幽怨的神色。她歪坐在那里,衣领歪到一边,露出光洁的肩膀。她的脚上,似有些许猩红。
肖恩皱了皱眉头。
“先生,”那个女子看见肖恩,便露出了一脸哀怜之色,“请你,救救我,好吗?我的脚,我的脚真的好疼啊。”
米勒也跑了上来,看见那个女子,便有些好奇。
“好像是被荨麻蜇了呀。”米勒看了看她的脚。
肖恩只是看着面前这个女人,然后道:【去找些药膏来吧。】
米勒很乖地点了点头,立刻奔着去了。肖恩蹲下身,拉好女子的衣服,遮住她的肩膀。接着,他转身就想走。忽然,那女子拉住了他的大衣。
“先生,你就准备把我丢在这里吗?”
那女子便是银烟斗。金发垂散,耳垂紫晶耳环摇晃闪烁。眼里半含几抹情意,嘴角如水一般绽出柔柔的浅笑。不愧是花魁。举手投足,都带着几分娇媚,几分艳色。
见肖恩没有动,她便主动凑上去,抱住他的脚踝。“请别这么残忍,我会觉得很难过的,先生。”
她说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暧昧和钦慕。周围的空气,似乎都绵杂起来。连躲在不远处树后的我,都觉得有些异样。
那股异样的感觉,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我不禁擦了擦自己的手臂。
肖恩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缓缓推开了她。默默地往前面的路口走去。
“喂,先生!请,请等一下……!”银烟斗有些不甘心地想要叫住他,然而,她腿上的伤口倒也是真的。她一个挣扎,还是坐回到原地。
“先生……”她的声音很是绵婉,隐隐显得很委屈,“您,您真是,太残忍了……”
肖恩停了下来,却仍然显得很是漠然。
“先生,先生,你叫得可真是好听啊。你也不自己打量打量自己,‘先生’这个称呼,也是你这样的人能叫的?”一个冷戾的声音响起,一个华服女子走上前来,停在银烟斗面前。
银烟斗感受到一股敌意,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射了过来。
华服女子冷冷一笑:“银烟斗,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哪。你去缠谁都可以,如果你想要打肖恩的主意,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银烟斗不禁抬起头去看她,然后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华服女子轻笑,“我是谁?”她低下腰身,握住银烟斗的下巴,眯起眼睛:“说出来,准会吓死你的小心肝呢。”
“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什么吓人的东西呢。”银烟斗一把拍掉她的手,脸上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倒也显得淡定,“更何况,你就算本事再大,也不是肖恩的什么人。”
“不是肖恩的什么人?是吗?这么肯定?”华服女子打开手里的扇子,遮住下巴,嘴角扯开艳丽的笑,“我看,你费尽了心思,不过就是想要勾引别的男人而已。虽然我对肖恩很放心,可是,我对你,可还是一万个不放心呢。”
她笑得诡谲。
我早已认出,她就是琳德•斯图尔特侯爵小姐。只是,银烟斗却不见得认识她。她最多,也只是从我这里模糊地听到过一些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很简单。我倒想亲眼看看,我若是破了你的相,你还能靠什么去勾引男人呢?”
银烟斗一怔,但还是装作很轻松地回答:“你不敢。”
“你可以试试。”琳德似笑非笑,她那阴狠的神色,如同利刃一般,似乎直直地就要逼上银烟斗的脸。
银烟斗的脸色,也瞬间突变。
“请让开一下,小姐,”米勒扛着一大堆东西跑上前来,一股脑儿全扔在地上。脚下不留神,就踩在了琳德的裙摆上。琳德吃了一惊,慌忙跳开。
“你这是在干什么?”她一边提起裙摆,一边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自己的裙子。
“有人受伤了。”米勒指了指银烟斗的脚踝,一本正经地解释。
“我看你是活腻……”气恼的话还没有说完,琳德忽然想起,肖恩好像还在那里,不能叫他看见自己发疯的样子。她连忙收了口,摆出规矩内敛的模样,轻轻抬手道:“我能看得出,她的伤并不算重,其实你不用操这么多心的。”
“不管重不重,那也是伤口。”米勒很是倔强地说,“这是我的园子,有人受了伤,我就得帮助他。”
琳德的神色微变。看得出,对于米勒的死脑筋,她感到非常气恼。
她没有立即回答。渐渐地,她那怒气十足的神色,居然变成了讶异和迷茫。
“肖恩去哪里了?你看见没有?”她四处查看,很是着急地说道,很不客气地,忽然就扑上去揪住米勒的衣襟。
刚才她忽然发觉,肖恩居然不见了。
我也奇怪,我刚刚还看见他的,刚才还站在那个琳德的身后。现在,他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啊!”米勒被她揪得直不起身来,一个反躬的姿势仰在那里,“小姐,你真是大坏蛋,比那些嬷嬷还要坏!你知不知道,揪着我会很难受的!不信,不信你就让我揪着看看!”
米勒在那里大喊大叫,又是哭又是踢打。
琳德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女子,年纪也比米勒小一些,到底搏不过他,便恨恨地松了手。
“哼,再见。”琳德一甩头发,踩着小道,似乎是在朝着他们二人示威。银烟斗一阵脸色发青,眼睁睁地看着琳德走远,却也只能弹一弹自己的脚,还是站不起来。
“小姐,你别乱动,”米勒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病人,也顾不得那个走掉的女人,低下头,便想给她上药。
“哼,”银烟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瓶,“不要你管。我自己会来。”
我暗自思忖几许,便跟在琳德的身后,朝着林子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