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61章 我所居住的那个房间（1 / 1）
小说里常常有个面具男。。夜色正浓时，我推开房间的门，却发现里面的烛光透亮。坐在墙边的一个身影，正泰然朝我回望过来。
我的脸上先是露出惊讶，然后立刻又镇静了一些。
该死，我又忘了关窗户了么？
这个家伙真的是很不客气，每回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倒显得这里才是他家一样。
我走上前去，他也一动不动，显得尤为泰然自若。他的侧脸隐没在墙角的暗色之中，面具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若隐若现的光。
有时候，我的确会想——如果黑鱼把面具拿下来，也许会是一个漂亮的人吧。不，还有一种可能。也许他是被毁容了，就像《歌剧院魅影》里面的那个魅影一样，永远只能活在不可见人的黑暗之中？
哎，我到底想哪里去了。
“你怎么又爬进来了？”我走上去问道，“请你离开。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我从来都没这么认为。”他淡然一笑。
“为什么？”我哼了一声，“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他抬起头，不知道在看向什么方向：“我来这里，是为了一个故人。”
故人？我暗自好笑。说得倒是正儿八经的。“故人？什么故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肯定听说过。”他平心静气地说道，“她叫米尤特。这个房间，在你来这里之前，就是她的。”
我微微发笑的神情立刻一转，渐渐变成了一脸怔忡。
米尤特？
好久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了。
“想明白了？凭你这种头脑，早就会发现了，不必等到我来说，不是么？”他淡淡地说着。
我环顾四周。
是啊，我早该发现的。
我每每走进这个房间，一股熟悉的感觉就会如同故人一般，从房间的角角落落散发出来。那习惯和方式，那独特的气味，那叫人似曾相识的摆设与痕迹，总是叫人心生如是的共鸣。
想不到，我居然会住进萧萍的屋子。难道说，她以前，也在伍德夫人边上待过？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我忽然萌生了不少钻研的兴趣来。
“她应该是已经死了吧？”他忽然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许久没有想起的那番情景，又如同旧时的默片一般，在我的脑海里回旋起来。
我将脸转向黑暗的角落，不让他看见我脸上古怪的神情：“你干嘛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失踪的时候，我还没到桑德。”
“我很清楚，你知道她在哪里。”他丝毫不犹豫地说道，“虽然，我宁愿相信她只是失踪了而已。因为，她对我的意义很重要。”
“很重要的意义？什么意义？”我吸了吸鼻子，然后莫名奇妙地看向他。
他恬然一笑，笑得很有距离。有时候我会想，一个人能活到如此的程度，做出一个笑容，都能显得那么生疏漠然，那的确也是一种本事。
还没等我把他研究透，却见他忽然站起身来，倏地拉开了窗子。一股刺骨的冷风呼啸着钻入，如同绳索一般，又恍若冰冷的大手，呼啸着扑面而来，直直地卷到我的脸上，钻进脖子里。
“你想干什么？”我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寒噤，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忽然扬起手，那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我一时还没看清楚；他拿着那样东西，冲着我晃了晃：“你是问，米尤特对于我的意义吗？就好像……这跟笛子对你的意义一样。”
笛子？我的心头一抖，发觉他居然拿着塞罗安送给我的那支玉笛。在烛光微弱的反射下，浅绿色的表面泛着温润的微光。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拿的？太阴险了！
我伸出手就想扑过去，然而他微微一笑，利落地爬下窗台，跳上窗前的那棵树，带着一脸诡谲的笑容，消散在夜色的重重阻隔之中。
他是鬼影子吗？我的确惊叹他的速度，我想就算我再练上十年八年都赶不上他。要是在平时，我肯定只会趴在窗台上，看着他奔走的身影望洋兴叹。可是，谁让他抢我的玉笛的？我不敢想象，如果我丢了这把玉笛，塞罗安会怎么看我。
我也毫不示弱，奋力爬下窗台，探了探脚才发觉，单单凭我的本事，根本没法跳到那棵树上。低头一看，却见他还待在那里。
他似乎并不急着跑，只是站在树下，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我，倒像是在逗我玩儿一样。
“怎么？小姐？你不准备下来吗？”他站在那里，看着我微笑。
君子报仇，下楼梯也不晚。
“你等着！”我满头的怒火无处发泄，气恼地一把抓住阳台的扶手，飞身回到二楼的地板上，奔出门口，改从楼梯跑下，飞快地追逐而去。
夜色有着深水潭一般的浓郁色彩。寒风扯着不知名的碎屑旋转着飞舞。天空中一片诡谲而阴郁的深红，乌墨色的云丝在天空中抖散成一缕一缕的散絮。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恍若利刃。
我缩着肩膀，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臂。顾不得太多，我急急地奔入宽敞的庭院，却看不到那人的踪影。
四野里传来林叶和草叶的沙沙声，就像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漫无目的，继续向前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跑了多少路，一座小楼居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远处，隔着在风中摇曳的树影，我能看见那栋小楼里的烛光。虽然我在桑德待了有些年岁，也算是去过不少角落，可是这个小楼所在的位置，平时的我从未来过。
夜色中它泛着微微的灰色光芒，在寒风中显得僻静又单薄。夜色笼罩之下，我似乎有些迷失了方向。
正当我迷惑之时，那个黑影似乎在小楼前一闪而过，还卷带起一阵沙沙的声音。小楼里昏暗的光扫过那个混沌的黑影，然后迅速又归入了无边的沉寂之中。
他是进了那幢楼？
那幢小楼，是做什么的呢？
我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着那栋小楼走了过去。
小楼的门是木制的，做工很普通，显然是粗糙的手工打磨出来的。此时，那扇门正虚掩着。我深吸了一口气，推了开门。
屋子里面的火炉烧得正旺，红色与黄色的火焰跳动着，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放眼望去，房间里东西放得很少，显得很宽敞。壁炉上放着简单的几样茶具，前方是地板，上面只是铺着一席地毯，样式尤其简单，花纹也很少，显得尤其特别。而一旁的墙壁上，则是一幅画。
那幅画和同时代出现的绘画风格迥异。画布上画着模糊无序的彩色条纹，边界的色彩都融合在一起，不知道画的到底是什么。
我看了一会儿，居然看出点现代派的味道来。心想这个地方倒也奇怪。
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应该会是个品位很独特的人。换言之，用我自己的话来说，是相当有特别的小资情调的人。
我把门关上，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几步。没走几步路，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喀得慌。我低头一看，却发现时几个螺丝钉，外加几个形状古怪的铜片。
这才抬起头，发觉不远处是一个金属大物，模样古怪得很，像是一只巨熊，匍匐在地板之上。
估计我应该称它为机器更合适。
十八世纪的英国是个迸生发明和创造的年代，各种各样古怪的思想，哪怕是当世的人不可理解的思想，都能随之应运而生。这是时代赋予人类的一种特别的赠与。我早已习惯这个年代的人，对此并不感到惊奇。只是，忽然叫我面对这么一个奇怪的物件，很容易叫人萌生所谓手痒的怪癖，于是，我不禁想要走上前，仔细摸摸那光滑的铜铸零件。
我半蹲下身，把手伸了过去。
正当我的手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它时——
“等一下！”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我的手立刻跟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我腾地站起，一脸慌乱的神情，心虚地眨着眼睛，抬眼去看那来人。
我看见的，仍是那么熟悉的脸庞，脸上正带着几分紧张和正色。同时，却又有几分古怪的、似乎不太和谐的笑容，邪魅而艳丽，无论如何也消散不去。
就像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张脸，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认错。除了弗兰克，谁也生不出如此蛊惑众生的脸。
弗兰克长着一头蜷曲的金发，生得一双好看的幽蓝色的眼睛。一件黑色毛外套松垮地披在身上，领口上还有一支湖蓝色的宝石胸针。
我知道他回来已经很久了，可是我一直没机会再去见他。
五年了，他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那股艳丽的神采总是和他形影不离，更甚于一个女子。而那枚湖蓝色的宝石胸针，那些年来，不知有多少女子问他讨要；时至今日，却仍然还好端端地佩在他的身上。
这枚胸针，怎么看都像是女人的饰物。
他每天都佩在身上，又迟迟不肯送给别人。我实在是想不到，像他这样阴晴不定见异思迁的人，又能有哪个女人，能重要到这种程度呢。
“你是除了我之外，第三个知道这里的人。”他浅笑，嘴角流露出几分邪气。
我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他。
刚才我一路追过来，黑鱼的身影，好像就是在这里，忽然不见了。
他会是黑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