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破锥（1 / 1）
“紫金上仙！”王母娘娘一落地，拎起裙摆就急急地往屋内走去。
“娘……娘……”正拿着一小盘丹药的师父，迎面就见到一脸焦急的娘娘，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你真的受伤了？”娘娘看着师父手中的丹药，一步上前，神色紧张。
“受……受伤？”师父见娘娘逼近，更加慌张了，手中的丹药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你没事？”娘娘伸手就抓过师父的手腕，看样子，娘娘将灵识叹入了师父的体内。师父的脸立刻红了，我跟着师父那么多年，这可是头一回看见师父如此窘迫的样子。
“娘娘……”师父有点尴尬地咳嗽两声。
“幸好没事。”娘娘长舒了一口气，“我看到灵鸟上的纸条，还以为你真的受伤了。”
“纸条？”
“是啊，你除了告诉若水仙子关于断心锥的事情，不还捎了一张纸条？那灵鸟不知怎么回事，只交给了她一张，把另外一张就落到瑶池旁了。”说完，娘娘就拿出了一张纸条。
百斩扭头看我，我点头如捣蒜，不错，就是我干的。
师父刚接过纸条，我的手立刻掐起了手印，口诀轻吐。师父的看到了纸条上的字，脸更红了。
“娘娘……”师父的声音有些生硬，“远山有愧，不值得娘娘如此。”
娘娘听了一愣，“远山……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你当初为什么不来找我？”月光下娘娘眉目含情，眼神温柔得如春风中的杨柳，任师父是块冰块也得被这目光给看化了吧。
“娘娘……”
“叫我姝儿吧。”
“紫金惶恐。”师父推开了一步，毕恭毕敬地朝娘娘行礼。我似乎能听见娘娘心底微微的叹息，“娘娘，人界的远山不过一介凡夫，侥幸能够位列仙班。登至仙界才知娘娘贵为上神苍洌之女，先帝同门师妹，就算是如今的紫金，也不敢高攀。更何况……”师父抬头，“鹤发鸡颜，垂垂老者，如何能配上娘娘？”
“难道，这就是你这些年都不来找我的原因？”
“紫金有自知之明。”
“师父！”我气得都想直接跳出假山，摇醒我这个冥顽不灵的师父。娘娘都不嫌弃这些，你何故妄自菲薄？百斩拉住了我，示意我稍安勿躁
“远山，不想你也是这般迂腐之人。”娘娘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柔和，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冷地嘲讽。
毕方鸟振翅离开。院子中，只留下孤零零的师父，他花白的胡子在风中微动。师父的手中拿着那张纸条，我隐约看到有湿湿的东西滴到了纸条上。
“你刚才用术法，让上面的字变成了什么？”百斩低声问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曾经是我的愿望，我相信，也是娘娘的愿望。
“走吧。”我推推百斩，白斩点头。
黑夜中，师父孤独的身影渐行渐远。我的心里有点失落，我侧头看看身边的百斩，他的眉头皱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有些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边。
“你……要回去了？”到了昆仑，我朝自己居所的方向飞去。百斩似乎不相信刚才还死死缠着他的我，如今却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了。
“我有些累了，闹了一晚上乏了”我苦涩地一笑。
就算百斩恢复了记忆，他还能像以前一样待我么？那个一心一意捧我在手心的离若，是没有过去，没有花仙的身份，只有一个我的离若。可如今的百斩，有几万年的过去，有百转千回的心思，他不把我当成那个种出他的仙子，不再把我看成世间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正如娘娘和师父，他们没有人失忆，没有人忘记山盟海誓。
唯一变的，是他们的身份和容貌。
“你哭了？”百斩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的肩膀微微地耸动。
“没有。”我没有回头，压低着声音说。“好好休息吧。今晚是我太冲动了。”我脚下生风，疾驰而去。泪水，来得太突然，在我还没有理好头绪的时候倾盆而至。
“娘娘！”第二天的清晨，仙娥们的惊呼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推开窗户，只见整个昆仑山乱成了一团，宫娥们惊慌失措。
“怎么了？”我随便抓住一个跑过我窗下的宫娥问道。
“出大事了！娘娘要离开昆仑山！”宫娥慌慌张张地说，“所有昆仑山的弟子都聚齐到馨鸾殿了！”
“啊？！”我一听，匆忙洗漱，往馨鸾殿奔去。
“娘娘，请三思。昆仑山上上下下三千弟子，娘娘怎能弃之不顾！”众仙家跪倒了一片，把整个鸾凤大殿占得满满当当。
我抬头一看，娘娘此时如往常一般坐在上座，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她的面前摆了一道屏风。
“玉晟上仙，今后昆仑山就劳烦你了。”站在众仙家之首的一个男子立刻俯身，“娘娘，万万不可，昆仑山万年仰仗娘娘维护。娘娘一走，昆仑还如何在仙界立足？”
“你们放心，你们与天宫众仙是同起同坐的仙家。更可况我的本领，也尽数传授。我守了这昆仑几万年，如今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了，怎么，连这要问你们么？！”娘娘一拍座椅，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这句反问，却是让殿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了。今后，昆仑上就没有王母娘娘了。这件事，我自会禀明尊座。你们都退下吧。”殿下，却没有人动身。
“好！你们不走，我走！”屏风之后的身形一闪。待众人抬头再看，屏风后面已经没有了人影。
我退出了殿外，抬头看向天边，一抹红色划过天际。
“咦？你居然没有和他们一起跪在馨鸾殿上？”我发现百斩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也正抬头看着毕方鸟远去的方向。
“娘娘心意已决，就算跪了又有什么用？”
“你早就知道？”
“昨夜娘娘来找过我。”
“哦？”
“娘娘问我，有没有办法让自己永远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妪？”我这才想起娘娘说过，百斩，擅长改变容貌。“娘娘难道要……？”还没等我说完，百斩点点头，“娘娘说，她自己虽然气紫金上仙的迂腐，可她也明白，有些沟壑，一旦裂开就永远存在。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先迈出一步好了。”
“娘娘散去了自己的大半部分修为，又吃下了我炼制的□□。这世间，再也没有王母娘娘了。”我看着殿内那些慌乱不已的众人，想起刚才高高竖起的屏风。昆仑山美貌绝伦的王母娘娘，已经烟消云散了。
“你昨夜哭得很伤心吧？”百斩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我急忙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果然肿的老高。
“娘娘昨夜，也是哭红了双眼来找我。我从未见娘娘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从我有记忆起，娘娘就是那么的从容端庄，一颦一笑都优雅无双。我以前便想，娘娘这般出色的女子，只怕世间找不出一个足够优秀的男子来配他。”
我笑了，“结果，最终让她倾心的，却不过是个老头子，你失望了？”
“没有。”百斩摇摇头，“我终于相信娘娘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
“喜欢上一个人，与地位无关，与容貌无关，他就是他，就是唯一。”
是啊，他就是他，就是唯一。
百斩的手中闪动着白色的光亮，那光亮刺眼夺目，让我不禁用手挡在了眼前。
“小十七……”
我的头，被埋在了暖暖的胸膛里。
“这情爱的感觉，原来这么痛，又这么甜蜜。”抱着我的人，喃喃地说道。
我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离若，你回来了。”
“这些天，让你难过了。”离若松开手，看着我，容貌便回了原来的样子。双目如星，含笑如水。
“这些天，我都难过死了！”我一锤打了过去，“你坏透了坏透了！”
“是是是，是我坏透了！”离若握住我的手，“我是坏蛋，行了吧！”说着他拿着我的拳头佯装着打自己，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
我扑哧一下笑了，“你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这些天，一直不爱搭理我。害我追你追得好辛苦。”
“我都追了你几千年。你就追这么些天就嫌累了？我真是太亏了。”
“你报复我是不是？！生气了，不嫁了！”我转过了身子。
“你不说我都忘了，娘子，我们还没有行拜堂成亲，行周公之礼呢！”离若把头凑近，温热的呼吸撩拨着我的耳垂。
“拜堂？你是花仙，我可是修罗道的王，你不说过身份有别么？”
“花什么仙？！”离若的眉毛挑得老高，“当了这花仙几万年就是在昆仑山上当木桩子杵着了，还是跟娘子在一起比较好嘛，我这就禀明天帝，我随你去修罗道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绝不反悔！”
看着离若咧嘴傻笑的脸，我不禁觉得昨夜的担心真是多余。
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与地位无关，与容貌无关，他/她就是他/她，就是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