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苏苏(二)(1 / 1)
等苏苏好不容易从部落中逃了出来,敢到阿朗家时,见到的,却是同样憔悴的阿朗,和卧病在床,气息微弱的伯母。
“苏苏!”阿朗忽然见到了苏苏,欣喜若狂,上前紧紧地抱住,生怕一个松手苏苏又消失不见,“你去哪里了……这三个月,你一次都没有出现?”
“我……家里有点事情。没事了,我这不回来了。伯母,伯母怎么了?”苏苏看着床上伯母苍白的脸,心中一紧。
“娘……上个月娘感染了风寒,本以为只是小事,结果怎么都不见好。后来去镇子上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是肺痨。”阿朗的声音微微颤抖,
“肺痨!”苏苏知道,这个病,对凡人来说,就是死神的符咒。
“苏苏,你不是仙女么!你能不能救我娘,你来看看她!”阿朗忽然抓住苏苏的手,把她拖入了屋内。
“娘,娘,苏苏是仙女,她一定能救你的!”阿朗冲躺在床上的妇人说道。
“苏苏……是谁?”伯母微微睁开了眼睛,费力地说道。
“苏苏是仙女!”
“呵呵,这世上哪有仙女。不过……阿朗,这姑娘倒是水灵又面善啊。你以前怎么都不带回来给娘看看啊……来,姑娘,让我瞧瞧……”伯母伸出了双手,苏苏赶紧上前,趴在了床边。
“伯母,我……”苏苏看着伯母慈祥的笑容,她又何曾不想救阿朗的娘亲。但就算是魇鸟的族长来这里,也没有这妙手回春的本事啊!
“苏苏,你能救娘的,是不是?”阿朗一脸的希望,
“我……我……”苏苏急的眼泪水都要掉了下来,她怎么开口,她如何开口!
“好了,阿朗,你这是干什么呢!把人家姑娘都要吓哭了。”伯母心疼地摸摸苏苏的头。伯母的元气在渐渐消散,这一点,身为魔的苏苏是能感受的到的。
“对不起……”苏苏难过的低下了头,眼泪水滴答滴答地落了下来,忽然,苏苏想到了什么,轻轻地问道“伯母,你有什么心愿或者想见什么人么?”
“心愿?”伯母笑了,“我就希望……阿朗能长大,能成家,能生个大胖小子,呵呵。”伯母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挂满了笑容,仿佛能看见了阿朗成家立业的样子。
“娘,你是不是想见爹?”阿朗忽然小声地问道,
“没有!”伯母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声音变的激动起来“不要跟我提那个畜生!畜生!”伯母的忽然激动,让苏苏和阿朗忽然慌了手脚,急忙安抚伯母,
“你,你不要过来!你这个畜生!混蛋!”伯母看见阿朗的脸,忽然像看见鬼一样尖叫起来。苏苏心里一阵疑惑,伯母怎么忽然性情大变。但我的心里却是清楚,想必这妇人被病痛折磨以致精神恍惚,看见儿子和父亲那张十分相像的脸,竟然认错了人。
“娘,是我啊,我是阿朗!”
“不,你不是!你不是!你这个畜生。你毁了我的贞洁!你毁了我!我未婚先孕,被家人赶出来,全是拜你所赐。你为什么现在还要折磨我……为什么……为什么……”伯母含着泪水的哭喊,让苏苏和阿朗都大吃一惊。
阿朗,原来不是一个在祝福中出生的孩子。
“娘,你说什么?”阿朗看上去几乎就要崩溃,
“你来干什么……你害了我……还想害我的孩子么……”伯母的身体经受不住这番折腾,终于无力地躺在床上,却还是嘶哑着嗓子喃喃着。
“娘,是我,我是您的儿子,你的阿朗!”阿朗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沉浸在那痛苦中,忍受着煎熬。
“哦……是阿朗么?”伯母似乎清醒了一些,她忽地抓住阿朗的手臂,喘着气费力地说道,“阿朗,你不要去修仙,不要去修仙!修仙的人都是畜生!畜生!”
“好,娘,我不去修仙!”
‘不……你会……不听话……阿朗,我的床下有个暗格,你把里面的那个瓷瓶拿出来。“阿朗把手放在床下一摸,还真有一个暗格。阿朗拿出了那个白瓷小瓶,放在了娘亲面前。
“你……把……里面的……药丸吃了。“伯母的话语断断续续,
阿朗不明白娘亲为何要这样,但作为孝子,却还是打开瓶子,把里面的一颗红色药丸吞了下去。
“这……是断灵珠,你……你吃下后……就不能……修仙了……”
“娘?!”阿朗眼见娘亲的瞳孔开始扩大,紧张地抓住了娘的手。
伯母脸上的表情又开始痛苦,“林……生,求求你……放过我们……“
终于,那双疲惫的双眼永久地合上了。
“娘!”阿朗的声音划破了夜空,仿佛一头狼的哀嚎。
而我,却被这熟悉的名字吓了一跳。
林生,青书派掌门林生真人。难道他是这个女人痛苦的根源?
娘亲的去世,意外知道的身世,让阿朗一夜长大。
他不再天天挂着阳光一样灿烂的微笑,不再天天狩猎追着山上的飞禽走兽。苏苏陪着他,给他做饭洗衣打扫屋子,可他看苏苏的眼神,却没有了当初的炽热。苏苏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流逝。
“我要去找那个男人。”烛光下,阿朗的眼神深邃暗沉。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苏苏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声音。苏苏叹了口气,但还是走到了阿朗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我陪你。”
阿朗和苏苏走出了大山,他们手中仅有的线索,就是一个名字“林生”,还有他的身份——一个修仙之人。他们翻过了无数座大山,走过了无数条河流,问了数十个门派,却还是一无所获。苏苏看着失望的阿朗,心里也跟着一起难受。她能做的,就是在晚上,抚平阿朗皱起的眉头,拔下一根羽毛,编制一个美好的梦。梦里有阿朗,阿朗的娘亲,还有在一旁默默微笑的苏苏。
直到,他们来到了北海渊宿岛。
“林生真人?这整个岛上,谁不知道林生真人的大名啊!他刚正不阿,斩妖除魔。那是个大好人啊!”买菜的小贩说得唾沫横飞,压根没有在意这个年轻人阴沉的脸色。
“好人?!”阿朗轻哼一声,一脸的阴霾。
接下来的好几天,阿朗一个人白天出门,不让苏苏跟着。苏苏却总是化成小鸟,悄悄地跟在阿朗的身后。在苏苏的眼里,阿朗总是拜访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打听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苏苏不知道阿朗在做什么,也不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我看的清楚,这个傻丫头,她的阿朗已经不是那个单纯青葱的少年了。
男人一旦有了心机,会比女人更可怕。
第五天的清晨,
阿朗看着苏苏,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柔情,“苏苏,谢谢你。”说着,阿朗递过来一个热腾腾的银丝卷。“阿朗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看我了!”,苏苏又惊又喜,脸一红,心中开始小鹿乱撞,接过那小小的银丝卷,咬了一口。那银丝卷的甜,甜到了苏苏的心里。
“今天,我要进青书。”阿朗接下来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苏苏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
“什么?”苏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阿朗,你疯了么?你可是答应了伯母不去修仙的!”
“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术法高强,除了拜师,我没有别的方法接近林生。”
“可是……可是你已经吃了伯母的断灵珠了。你……你这个样子,他们怎么会收你为徒?”苏苏不知道伯母从哪里弄来的断灵珠,但她知道,这珠子封住了阿朗全身的灵穴。现在的阿朗,看上去资质连普通人都不如,青书派怎么可能收这样的弟子?!
“所以,苏苏你要帮我。你能帮我的……”阿朗看着苏苏,他的眼睛深如海底。苏苏看着阿朗渐渐模糊的脸,苏苏闭上了眼睛,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接下来的画面模糊不清,耳边也只是断断续续传来“魇鸟……断灵珠……拜师……除魔……”这些支离破碎的词语。
苏苏昏昏沉沉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但我感觉的到,苏苏的心,在滴血。犹如一把刀,一刀,一刀割在了她的心上。
我所知道的结果,就是,
这个男人,不知道用了什么伎俩,用一只魇鸟,入了青书。
等苏苏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已经是化回了原形,青书的弟子随意地把它扔到了后山就不了了之。
苏苏听见了那弟子的言语“这种不入流的小魔,下个禁制都是浪费,还不当麻雀烧了吃呢。师父也太好心了!”这弟子的每一句,都如针扎一般刺激着苏苏。
阿朗,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苏苏拍着翅膀,落在一根树枝上。魇鸟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魔了,青书的弟子果真连禁制都懒得下。
“要不要回家?”苏苏抬头看看快要落下的夕阳,出来多久了?苏苏自己都记不清日子了。苏苏看着不远处三三两两走过的青书弟子,他们谈笑风生。不知道为什么,苏苏的脚就是动不了,翅膀就是挥不动。
苏苏的心,已经飞不起来了。
我好心疼,心疼这样一个可人儿,心疼此时她的心中,竟然一点恨意也没有。
苏苏,就这样待在青书的后山上。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等着什么,希冀着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在这个梦里就是一张张匆匆而过的画轴。冬天,苏苏站在雪地里看阿朗他们操练;春天,苏苏藏在百花丛中看阿朗挥汗如雨;夏天,苏苏躲在青石旁看阿朗汲水浅游;秋天,苏苏埋在落叶丛中看阿朗御剑而行。
这个梦里,没有阿朗的日子,就如水墨画一样,只有黑白二色,全无色彩。
苏苏的生活,终于出现了色彩的,是一个晚上。
阿朗一个人提着酒壶,上了后山。阿朗的脸很红,眼睛也冒着血丝。阿朗喝得醉醺醺的,贴着山顶的一棵树,坐了下来。
苏苏躲在了树后,悄悄地化了人形。试探性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拍拍阿朗的肩膀。
“师兄!别烦我……今个儿师父不在!”阿朗不耐烦地耸了耸肩膀。苏苏又伸出手,拍了拍。阿朗抓住苏苏的手,一把扯了过来。
“啊!”苏苏惊呼一声,落入了阿朗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