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苏苏（一）（1 / 1）
我躺在灵诺特意准备的柔软无比的床上，咳嗽了两声“咳咳，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睡不着啊！”
“好好，小十七你好好睡啊！”灵诺和葛庆二人一脸的笑，带着一帮弟子退出门外。这一堆青书派的弟子现在有求于我，一个个笑脸迎人，我都有点不适应。
整个屋子瞬间清空了，就剩下我一个。这大白天就让我睡觉的，简直太为难我了，我翻来覆去，怎么睡都睡不着。
“怎么了？没有我的手臂，你都睡不安稳了？”我一个转身，离若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珍珠袋子里跑了出来，侧卧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不知道离若是不是是错了药，自打我和他在灵山清池再见面后，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丰富。我曾一度怀疑那认识了二百年的冰川池主，是不是死了，这在眼前的，不过是顶着他肉身的冒牌货。
“切。”我瞥了他一眼，扭过头，仰面躺着，闭上了眼睛，继续酝酿睡意。两条手臂缠了过来，我一睁开眼，离若又是一个熊抱，一只手放在了我的头下，推开了那玉瓷枕头。他的身上总有股淡淡的荷花香，闻着让人心旷神怡。离若的手臂，确实比那硬邦邦的玉瓷枕头舒服多了。我便心安理得的枕着他软软的臂膀，不一会儿，意识渐行渐远，睡意阵阵袭来。
“苏苏！不要乱跑，这边是魔界和人间界的边界，不要跑到人间界去了！”我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拄着拐杖，佝偻着背，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在向我招手。
“知道了，阿婆！我会小心的！呵呵！”咦，我怎么说话了，声音还不一样，我低头一看，我现在正在一副少女的身躯里，身上穿着奇怪的衣服，五彩染布，光着脚丫。想必这就是那魇鸟留下的梦境了。这梦，竟如此的真实，我能感受到少女胸膛中跳动的心，能感觉到少女那雀跃的心情，甚至，我都能感觉到少女的双腿狂奔在沙漠中沙粒漫过脚趾的粗糙质感。
少女的心在飞，像鸟儿一样自由的飞。
少女站在一个沙丘之上，远远的眺望人间界花花绿绿的世界。他们那里有绿色，红色，蓝色，有山，有水，有炊烟。而这魔界，只有沙漠，一望无尽的黄沙和熊熊的烈火。
“今天，是我的十六岁生日。娘说，我是个大人了！”少女自言自语道。她的心里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化身一只小鸟，向人间界飞去。
“真漂亮！”少女惊叹道。在我的眼里，那不过是在平凡不过的村庄和田地，山川和河流，在少女的眼里，却如瑰宝一样，绚烂无比。少女停在了一处树枝上，尽情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哗啦”一声，少女回头一看。身后，出现的，是一个短发少年，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个背篓。他正爬在粗粗的树干上，手中拿了一个长长的铁叉，叉子上钉着一个扭动着的小蛇。那蛇离少女的距离很近，刚才若不是少年及时出手，只怕现在这少女已经在蛇肚子了。而我，自从刚出生不久就遇到的长蛇给我留下了心理阴影，现在即使有所修为，遇见这长长的冷冰冰的蛇，却还是心头一紧。
“他，救了我！”我听见了少女的心声。少女挥起了翅膀，飞到了少年的肩膀上。
“哈哈，你这小麻雀，却还是挺通人性的啊！“少年开心的摸了摸少女柔软的羽毛。
“哼，我才不是麻雀呢，我是魇鸟，是我们族最漂亮的一只魇鸟！”少女的抱怨声在少年听来不过是麻雀的叽叽喳喳，但少年还是开心的笑了。少年的笑容和冬天的日光一样让人温暖，那明亮的双眼，爽朗的笑声，让少女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少年唱着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少女一直站在少年的肩头，听着他的歌声回荡在山间，跳动在树丛中。
“阿朗，今天收获如何啊？”迎面走来了一个挑柴的大叔。“原来他叫阿朗！”少女的心里又是一阵喜悦，“我知道他的名字了！”
“不错啊！”少年指了指身后的背篓，从背篓里面拿出了刚打死的那只小蛇“李叔，你把这蛇拿回去做蛇胆酒吧，李婶的风湿不是得喝这个吗！”
“哎哟哟！谢谢啦！阿朗啊，你真是咱村心底最好的棒小伙。赶明儿我让李婶给你介绍几个水嫩的姑娘！”这大叔笑呵呵地接过了蛇。少女的心里有点泛酸，“再水嫩的姑娘，能有我漂亮？！”
少女跟着少年回到了家。他的家，不过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木屋。屋里有个慈眉善目的妇人。
“娘！”少年甜甜地喊道。
“阿朗，累了吧，赶紧歇歇，娘今天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酱烧排骨！”妇人揭开了罩在桌子上的罩子，里面肥肥油油的排骨十分诱人。少女咽了咽口水，叽叽喳喳叫了两声。
“咦，小麻雀，你也吃这个吗？“少年好奇地看着这个一路跟过来的小鸟，扯下了一小快肉，递了过来。
“恩恩！好好吃啊！“少女高兴极了，连我都能感觉到那排骨的香甜。“哈哈，娘，你看，我今天救下来的小麻雀，可通人性了!”妇人笑眯眯地摸着阿朗的头，一脸的满足。
少女看着阿郎陪娘亲说话，帮娘亲做家务活。“我要怎么告诉他我的名字？”少女的心里一直在重复着这个问题。
月亮爬上了树梢，阿朗已然睡下。少女停在阿朗的枕旁，小心翼翼地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了一根羽毛，轻轻地放在了阿朗的额头上。咒语从少女的口中吐出，少女用尽自己所有的想象编织着一个美好的梦。他们再次相逢，相逢在青山绿水，杨柳树下，少女一身淡绿云纹衫，微红的脸颊，水灵的双眸，把周围的美景都比了下去。少年呆呆地看着，好一会才意识到失礼，窘迫地撇开了眼睛。
“我叫苏苏，紫苏的苏。”
“我叫阿朗，晴朗的朗。”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他站在你面前，风都停止了呼吸，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阿朗，我想留在这里”苏苏的心里在呐喊。苏苏不过是刚刚成的魇鸟，那梦境维持不了多久就破灭了。苏苏看着熟睡中的阿朗，恋恋不舍，
“阿朗，我明日再来看你。”苏苏拖着疲惫的身躯，飞出了窗外。
在一睁眼，见到的画面却是山脚下的溪水旁，苏苏和阿朗并肩而坐，二人光着脚丫，踢打着水花。
“苏苏，你真的是仙女吗？”
“那当然！要不是你天天梦见我，我才不会来呢！”苏苏嘴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点心虚。这梦，当然是苏苏施的术法。
“你不信？！”苏苏看着阿朗笑嘻嘻的表情，以为阿朗不相信自己的话。苏苏抓起旁边的一块鹅卵石，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苏苏掐了个手印，念起了咒，
“咦……怎么没有变化？”阿朗聚精会神盯着鹅卵石看了半天，愣是没有看出来苏苏做了什么手脚。苏苏却是涨红了脸，心里一阵焦急。我是知道的，这魇鸟的灵力实在是太弱了，除了编制梦境，只怕下个寻常的结界都很费劲，更何况苏苏现在想要让这鹅卵石凭空飘起来。
“啊！飘起来了！”阿朗夸张地叫了起来。这鹅卵石飘起来不过几寸的距离，又“啪”地一下落回了苏苏的手心。但阿朗的惊奇，让苏苏的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二人爽朗清脆的笑声惊走了树上的飞鸟，吓走了溪水里的小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女长开了身子，青春的脸庞越发带着妩媚动人的气息。少年长成了精壮的男子，棱角分明的面孔，英气逼人。
在这个梦境里，在我这个旁观者的眼中，两年的时光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匆匆画面。但我能感受到，苏苏的心越来越饱满，里面装着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娘，我想……我想去拜师修仙！”
“啪！”妇人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什么？！”化成小鸟站在窗外偷看的苏苏被伯母的举动吓了一跳，吐了吐舌头。
“娘，你放心，这个源启派离这里很近，我可以随时回来看您的！您不说，男儿要有志向么，我想修仙。”阿朗以为娘亲是担心自己离家不归，急忙解释道。
“不行，你想干什么都行，唯独修仙不行！”
“为什么？”阿朗不解。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是去修仙，就休想再回这个家！”妇人说完，转身进了内屋。只留下愣愣的阿朗，一脸的难过。
“如果不修仙，我可……怎么配的上苏苏？”阿朗的喃喃自语，让窗户外的苏苏心里欣喜若狂，“他是为了我！”苏苏的心里蹦出来一个雀跃的声音。
“我要回去告诉娘，我要嫁给阿朗！这个傻瓜，就不用闹着去修仙了！”苏苏想着，甜甜地一笑，挥起翅膀就往家赶。
我感受着苏苏跳动的心脏，心里却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我就像一个已然知道故事结局的看客，却不得不继续听那说书人再把那肝肠寸断，令人心碎的故事再从头捋一遍。
母亲的反对，阿婆的训斥，族人的鄙视，族长的惩罚，苏苏的这三个月吃尽了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苦头。但在这梦境里，苏苏不过一代而过，仿佛这真的只是一场不愉快的梦，过去了就能熬到噩梦醒来，一切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