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青书(1 / 1)
清修殿。
“今日,你们都下山去吧。”
“师父?”“师伯?”我们一干人等面面相觑。刚处理完吴鹰的后事,缘何师父就要让我们下山?
“下山历练乃是每个虚真弟子必经过程,有何不妥?”大师叔反问我们一句。
“现在虚真百废待兴,正是需要我们齐心协力共建的时候的,怎可在这个时候让我们下山历练?”大师兄的一番话颇得我们的心意,我和惠娘点头如捣蒜。
“我让你们这次下山,是有任务的。”师父背着手,看着那威严庄重的师祖雕像,“你们可知道,此次灵山道会让整个修仙界大伤元气。潜伏在人间界的邪魔蠢蠢欲动。我已给各大门派发了书函,一是表达虚真的歉意,如果不是我教徒无方,也不会让吴鹰犯下这等错事!二则是询问各派的伤情以及所在属地是否有异动。”
“那,他们回复如何?”现在人间修仙界的高手都受了伤,一旦妖魔异动,凡人可是要遭殃了。
师父摇了摇头,“现在回复书函的还不到十个,而且……”师父从袖子中忽然拿出了一只死去的蝴蝶,“你们看。”
“这不是普通的圆月蝶么?”众人上前围观,这躺在师父手中的,是一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圆月蝶,它的两个翅膀上有两个淡黄色的圆形,宛如十五的月亮,故名圆月蝶。
“这是魇鸟的羽毛所化。”师父说道,掐了个手印,往蝴蝶上一罩,蝴蝶转眼间就化成了一片黑褐色的羽毛,躺在了师父的手中。
“负责送信的灵鸟没有捎回青书派的回函,却带回了这样一个东西。这魇鸟,是魔中的最弱的一族,他们的能力就仅限于操控梦境。他们鲜少到人间界来,因为以他们微弱的灵力,猎鸟的凡人都能射杀了它。青书掌门为人慎重,不会无缘无故捎来这么一个东西,如今灵山遭受此劫灵力不稳,我和你二位师叔必留在山中,所以你们四个,必须跑一趟北海,拜访青书派。”
“弟子遵命!”我,惠娘,大师兄,二师兄拱手领命。这一次,应该是我自拜师以来,第一次正式下山,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小十七!我们要去北海啊!那可是我的地盘,到那里我罩着你啊!”红火听说我们要去北海,乐得直冒泡泡。当日红火抱着那紫煞萝睡了一夜,自然也中了那毒香。谁知等我回到居室的时候,见到的却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螃蟹在我的屋里爬上爬下。我这才知道,这红火,原来并不是普通的螃蟹,乃是北海赫赫有名的“海底蜈蚣”赤炼蟹。这螃蟹的最大特点,就是百毒不侵,而它的血液,也是解毒的最好良药。但这种螃蟹数量极少,还生活在深海海底的礁岩夹缝之中,我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哪个凡人得了这种螃蟹。而这红火,当年也是因为贪吃,尝到了灵诺从船上丢出窗外的白玉糕而自投罗网被逮住的。这一段丢死人的往事,可是火红那小小心灵里永久的阴影。
不过,如果早一点知道,也许吴鹰就不用死了。我苦笑了一下,就算有解药,只怕那痴情种子也不会吃的吧。也许,此时在那青山绿水之中,高山流水之下,一双鱼儿,一对鸳鸯,两片落叶,或是那夜晚对唱的蛐蛐,都有他们二人相依相伴,永生不弃的影子吧。
诗雨,其实我很羡慕你。终究有这样一个男子,为你痴,为你狂,为你死。
而我,当年的我究竟为谁而死?过了这二百年,我都快记不清楚了。
“小师妹,你没事吧?”大师兄见我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御剑往我这边靠了靠,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微微一笑,“第一次离开师父,有点想念他老人家。”我回头一望,灵山早已消失在眼界之中。没有我天天缠着师父,师父的日子会不会清净一些?
“从那魔界回来,你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你……可是为了那不辞而别的荷花妖?”
大师兄的一番话让我一惊,难道,这几天,他一直留意着我?
“没有,没有。那荷花妖,是我偶然认识的。我曾经有恩于他。他……报恩罢了。”大师兄听了,忽然苦笑了一下“小师妹,你是不是觉得大师兄很没有用?”
“恩?”我扭头,
“我当日想救你,结果,要不是托你的福,现在的我恐怕都身首异处了。”大师兄自嘲地说。
“大师兄,这和能力无关。你有这颗心,我已经很欢喜了。”这话是真的,当日大师兄身中剧毒,仍颤颤抖抖拿剑指着吴鹰的样子,着实让我感动。
“真的?”
“恩。”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师兄的眼睛深邃如黑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我撇开头,努力不再去看他的眼睛,生怕这再一眼,再一眼我就又会陷进去。正如当日庙会中我与凌霄的初次相识,橡树下的那一次回眸,两双目光的交缠,便带来了一世的纠葛。
“你们看,那里就是北海渊宿岛!”二师兄的一声让我们的对话戛然而止。我扭头看去,早就听闻这渊宿岛有海中仙道之称,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碧水蓝天之中一个不规则的小岛盘踞而居,透过那笼罩在岛四周的白白雾气,能看到青葱树木,山峦溪水若隐若现。三三两两的水鸟从云中穿出,又一个俯冲转入云中不见。
我们在沙滩上着陆,柔柔软软的海沙踩上去格外的舒服。往岛上看去,不远处有一块大大的门匾,上书“宿渊岛”三个大字,想必,这就是岛上的正门了。
我们四人朝那门匾走去,这个时辰,当是渔民出海,商人出市的时候,怎么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待我们进入了岛中,更是家家大门紧闭,但我们能感觉到从我们一进入这岛中开始,这门后就有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大家如此惊慌,闭门避祸?
走着走着,就听到前方传来了哭声,飞扬的白纸被风卷到了我们的脚下。
我们抬头一看,哭声的来源,正是那写着“青书”二字,大门敞开的宅院,远远的就看见巨大的“奠”字。两排身穿白衣的弟子从殿内一直站到院门,那悲戚的哭声,听来让人心头一凉。
“你们是?”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弟子看到了我们,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问道。
“在下虚真派南无一,奉虚真派掌门之命特来拜访贵派掌门,不想遇到贵派正在举行丧事……”
“掌门……掌门……掌门去世了……”这小弟子一听到我们是来拜访掌门的,“哇”的一声又开始大哭起来。
“去世了?!”我们不禁吃惊,这各大门派的毒,当日可是都被师父收集到自己身上去了,以他们的修为,虽然元气还是有所损伤,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啊!
“何人,在青书门口喧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接着就看到一个白蝴蝶飞一样的扑进了大师兄的怀抱,
“南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南哥哥,还是你好。知道在这危难关头,我最需要人安慰……”那白蝴蝶抬起头,抹抹眼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大师兄。
“灵诺!”我捂着嘴大叫起来,余光瞥见大师兄的脸部已经开始抽搐。
“哎哟,小十七你也不计前嫌前来看我了?你真好,以前是我错怪你了。”说完,灵诺也给我来了个熊抱,抱完还一副“好姐妹”的样子挽起了我的手,我的手臂瞬间感觉被雷劈过一般毫无知觉。
“灵……灵诺,我们是奉师父之命来拜访青书掌门林生真人的,不想……”
“师父,师父去世了。”灵诺又开始梨花带雨,“师父昨夜去世的,没有一点征兆。师父虽然在灵山受了点伤,但是回来的时候一直是好好的,谁知道昨天晚上我去送晚斋,就……就发现……呜呜呜……“灵诺又开始抽泣起来。
“灵诺,那劳烦你可否带我们拜见一下林生真人。”还是大师兄说话管用,灵诺立刻抬起头,收起了泪眼婆娑的双眼,点点头,带我们进入灵堂。
林生真人躺在灵堂的正中央。他的脸色仍然保留有一丝红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在下虚真派南无一,代表虚真派前来祭拜。”大师兄说着,就想从旁边的香炉中拿过一炷香,谁知却被一个瘦高的男人伸手挡住,
“你们虚真派还有脸来?!”男子把大师兄的手从香炉上推开,“要不是你们虚真纵容那叫吴鹰的恶性,师父哪能躺在这灵堂之上!”这男子通红着双眼,几乎咆哮地对我们吼道。
“葛庆!休得无礼!当日若不是虚真掌门施以援手,只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们一帮人了!你不知感恩怎能恶语相向?更何况在师父的死因没有查明之前,你们谁都不准胡言乱语!”这说话的,竟然是灵诺,他的声音虽然还是男不男,女不女,但那气势却还是有男子气概的,我不禁对着灵诺也另眼相看起来。那叫葛庆的男子被他一训,瞪了我们一样,扭头在一旁坐下了。大师兄这才拿了一炷香,祭拜了林生真人。
“掌门师伯说昨日给林生真人修了书函一封,结果真人没有回函,但是却让那送信的鸟儿交给了我们师父这样一个东西,你们可有见过?”大师兄说着,从袖子中掏出那一片羽毛。
“这是什么?”灵诺拿过来看了看。
“魇鸟的羽毛。”我回答道。
“魇鸟的羽毛?我从来没有见过师父的身边有魇鸟出现过。”灵诺一脸的疑惑。
“冒犯问一句,你们可查清林生真人为何而殁?他的身上可有伤痕,或者体内元气有重损?”二师兄插话,
“没有,我们昨夜就已经仔细查看,师父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我们用灵识探入他体内,也没有察觉到任何重伤。”说话的却是葛庆,他此时的表情略有缓和,眼神也不如刚才充满敌意。
“不知,你们可介意我来查看一下?”
“请!南哥哥,你修为颇深,求之不得。”灵诺一挥手,那围聚在林生真人四周的弟子离开让出一条道来。大师兄走上前,探出灵识,不一会就见大师兄眉头皱了皱,
“如何?”灵诺一脸紧张,
“确实没有元气重损,但是我探查到有几处脉门有灵气淤结,但这淤结并不严重,还不至于让林生真人丢了性命,奇怪。”
我在这大师兄探查伤情的空挡,扫了一眼这周围的弟子。各个看上去都是发自肺腑的伤心,看来看去也没有谁脸上有异样的表情。
“南哥哥,你可否愿意留下帮我们查明师父的死因?”灵诺对着大师兄拱手一拜,“灵诺虽是师父的大徒弟,但自恃学艺不精,唯恐不能查明师父的死因,愧对他老人家。南哥哥修为不凡,可愿相助?”“这是自然。掌门师伯让我们前来,就是担心青书有难。这也是为了还虚真一个清白。”大师兄说着,看了一眼葛庆。
“灵诺在此谢过!”灵诺又是一拜。众人跟着,也朝大师兄俯身拜了拜。我看着这一屋子的白色,看了看殿外,几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在这一片白色的世界中格外的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