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诗雨（1 / 1）
“不行！”涟儿忽然插着手，大叫一声，两片弯弯的眉毛倒竖了过来。
“你们这两个男人，必须死！”涟儿指着大师兄和离若，认真地说道。
“涟儿，你什么时候有这杀男人的癖好了？”人形低头问道，“大人！叽里咕噜……”涟儿踮起脚，对着人形一阵耳语。
“这样啊！”人形一拍大腿，把头转向了我，然后又看看大师兄和离若。
“让我来，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情情爱爱的。我在这无底渊上万年，这情爱的戏码看得多了去了。”人形说着，推开了涟儿，向我走了过来。
“小姑娘，这两个男人哪一个是你的情郎啊？”人形把那张大血窟窿对着我说道，我看着里面那血红的液体，胃里翻腾。
“哪个都不是！”我憋着气，那血腥的气味，让我浑身难受。
“怎么不是！我要杀他们两个的时候，她都可紧张了！”涟儿振振有词。
“稍安勿躁，涟儿。”人形朝涟儿摆摆手。“既然两个都不是，那我就要挑一个留下来陪我”人形说着就把手伸向了大师兄，
“大师兄！”我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人形和涟儿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人形见我一阵紧张，又把手伸向了离若。我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知道如果他们两个中的任意一个如果因为我而留在了这暗无天日的魔界，我会自责一辈子。
“涟儿，我看你估计错了。这正主儿自己都摸不清自己的心性呢。”人形忽然笑了出来，“涟儿，这万年都等过来了，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回去就是。”这一番话听得我是越来越糊涂，等了万年？！
“哼，白忙乎一场。”涟儿不高兴地努了努嘴。“大人，我送他们离开再回来陪你聊天。“涟儿朝人形挥挥手。
回去的路上，吴鹰一直沉着脸，没有说话。离若和大师兄则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们走吧！我回去了。”涟儿穿过了魔界后就把我们放了下来。我大为诧异，这个师父口中的大魔头，竟然就这样把我们放了，自己回魔界？
“怎么了？你以为我喜欢没事杀人，然后在你们人间被一帮修仙的追着打啊！”许是看到了我惊讶的表情，她没好气的说道，“我不过是迷了路，不巧闯入了人间。吃了几个人的欲念罢了，就被你那个师祖压在山底下那么多年！我大好的青春年华啊……”涟儿说着，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过你放心，总有一日，我们会再见面的。”涟儿说完，冲着我莞尔一笑，一个转身，消失不见。
“吴鹰，跟我回去见师父。”大师兄提剑，把剑抵在了吴鹰的脖子上。吴鹰没有反抗，口中念喃喃自语“诗雨，你在哪里……”
“离若？”我忽然发现刚才还在我身后的离若忽然也没有了踪影，低头看看腰间的珍珠袋子，敞开的袋子中插着一朵小小的荷花，花瓣上的露珠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回去吧。”大师兄对我说道，却也好奇地看看四周，怎么这涟儿一走，那荷花妖也不见了。“他……他走了……不跟我们回灵山。”我结结巴巴地掩饰着，手一拉收紧了珍珠袋子的封口。
“恩，他虽然救了我们。但终究人妖殊途。小师妹，你还是不要跟这些妖扯上关系的好。”我脸上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心中却是一丝苦涩，大师兄，在你的心中人和妖的界限如此分明。如果你知道我是妖，会如何？
你可会和吴鹰一样，即使知道对方的身份，依然不离不弃，一生相守？
没有人回答，我也怕知道那答案。
御剑飞行，一日千里。
远远的，我看见灵山矗立在那云雾缭绕的群山之中。但那灵山已失去了往日的祥和宁静，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师父！”我的脚一落地，就朝四周喊去。断壁残垣，烧焦的草木，呼啸的冷风中夹杂着乌鸦的叫声。那一声声，都叩击着我和大师兄的心。
“惠娘！”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粉色的身影，“大师兄，小十七！”惠娘见到我们，一脸激动地扑了过来。
“惠娘，师父他们呢？”我看着惠娘憔悴的脸，这丫头，从来最在意自己的形象，平日连那鬓角都要梳弄的整整齐齐，可如今，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有一道道泪痕。
“师伯，他……他为了给大家解毒，用了集灵术，把所有的毒都收到了自己的身上。”惠娘说着，抹抹眼泪“幸好你们回来了，我还以为……以为你们……”惠娘说着，泪水落了下来。
“师父！”我的心头一紧，“快带我见师父！”我抓着惠娘的手，心中已是焦急万分。
“恩！”惠娘点点头，忽然看见了我们身后的吴鹰，“啊，你怎么在这里！”惠娘的眼中带着愤怒和一丝畏惧。
“我带他回来的，给师伯一个交代。”大师兄说着，看了吴鹰一眼。众人跟着惠娘往师父和师叔的居室走去。
“离若，你可还有解毒丸？”我故意落后了几拍，悄悄地问珍珠袋中的荷花。
“总共只有两颗，都给你大师兄吃下了。”我的心中一沉。
“师父。”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师父，他的脸色如死灰一般消沉。
“师父，我是小十七！”我跪下，趴在师父的床边。平日仙风道骨，硬朗健康的师父，此时就如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我鼻头一酸，豆大的眼泪滴在了师父的胡子上。
“小十七，是……你？”师父睁开了双眼，深深凹陷的眼窝中，那双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但那慈爱的目光却一如既往，
“师父，是我！”“好，好，吉人自有天相。是师父的错，害你被掳走。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师父说话十分吃力，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我吓得赶紧摇着师父的肩膀“师父，你不能放心，你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教我呢，你怎么能就这么放心了呢？！”
“傻丫头，人各有命，天数已定。”师父挣扎着想抬起手，摸摸我的头，忽然，他看见了站在大师兄身旁的吴鹰，眼睛陡然睁大，
“吴鹰！你……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师父，当日，诗雨没有死，是不是？”男子走向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师父的面前。
“师父，我错怪你了，是不是？！”男子跪着，向前又迈了一步，扑在了师父的床边。
“虽说诗雨是魔，我不待见她。但是，你，吴鹰，根本配不上她！”我见师父说话很是吃力，想要打发吴鹰先出去，谁知师父挥了挥手，执意要说下去。吴鹰听见了这话，一愣。
“当日，你们二人背着我私奔。走的时候，诗雨还偷了我的几本术法范本。其中有一本就是散气术。是用来帮助那些被妖气或者魔障所伤的修行人士散去体内淤积的邪魔之气。结果诗雨她以为只要修行这个术法，就可以去除自己魔物的身份，变成人。”师父顿了顿，休息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是，魔就是魔，永远也不可能变成人。无论她怎么修行，这魔气源源不断地散出，她却始终摆脱不了这个身份。而这散出的魔气，日渐积累，侵入了周围的山水草木，花鸟虫鱼，竟然让附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村民个个身中魔障，痛不欲生。诗雨自知酿成大祸，便来求我，问询解决的办法。”
师父看了一眼吴鹰，接着说道“她瞒着你来的。我本以为她一个魔头，哪会关心凡人的死活。谁知道，她竟然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女子，在我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我施以援手。我亲自前往那些村庄一看。却知道她这灵力十足的魔气，不是我这样的凡人能去除的。唯一的办法只有‘元身化元气’。”
“元身化元气！”吴鹰的脸听到这五个字随之一变。
“是的，用自己的肉身化去自己的魔气，用自己的元神守护那一方土地。诗雨听到了之后，犹如五雷轰顶。但沉默了许久，她终究是同意了这个方法。她求我，不要告诉你她的决定。她希望悄悄的消失，悄悄的离开。谁知道，就在她用三魂七魄真火烧去自己肉身的时候，你突然出现……”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以为，以为是师父你。”我看着吴鹰的那张脸，那张布满伤疤的脸，想必也是在那个时候被真火所伤吧。这个男子，眼见自己心爱的人消失殆尽，心中会是怎样的悲凉，怎样的痛不欲生！
“诗雨的元神，没有在那无底渊吧？”“恩。”男子点点头。
“她的元神，就在那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里。离你们住处不远的那几座山峰，流过你们家门口前的河流，全都是她。她用自己救了那些凡人，而你，你这些年，你又做了什么？你连一个魔都不如，你的心比魔还冷！咳咳……”师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上前，拍拍师父的胸口，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原来，她从来没有离开……”两行清泪从男子的眼中落下，“诗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一起承担……”男子的背剧烈地抖动着，嘶哑的声音带着抽泣。
“你的心，充满了仇恨。这才没有看到默默守护着你的诗雨。”我拍拍男子的肩膀。
近在咫尺，却仿若无视。
心如刀割，却无法言语。
我不经心生怜悯，爱人就在身边，却无法感知，心中万股柔肠，却无法倾诉。生死相隔的情侣，万般的无奈，万般的悲哀。
一片花瓣随风飘入房中，轻飘飘地落在了吴鹰的肩膀上。
吴鹰小心翼翼地把那片花瓣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向窗外望去。
太阳出来了，窗外的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在这充满肃杀之气的灵山，一片粉红格外的显眼，格外的让人心安。
“师父，吴鹰枉为虚真弟子，在此拜过！”吴鹰握紧手中的桃花，重重的在地上扣了三个响头。随即掐起了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那浑厚的真气急速流转，众人只觉一阵旋风扑面而来。而我也被他一把从师父的身边扯开。
“你……“我话音未落，却见吴鹰已经将一只手放在了师父的天灵盖之上，师父的脸色日渐红润，而吴鹰的脸，则惨淡的吓人。
“集灵术！”众人齐呼。这吴鹰，生生地将师父身上的所有毒气，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的修为，本不如师父，待他收手，立刻“啪”地一下倒在了地上。
“吴鹰！”众人急忙上前，将他扶起，他那本来就布满烧伤的脸，此时已毫无生气。
“师父！”吴鹰费力地望向师父的方向，“你，可能原谅我？”
“为师，没有怪你。”师父的眼中点点星光闪动。
“甚好，甚好。请你们，把我挫骨扬灰，撒在青州汇溪山的下的清泉之中，那里是……我们的家……。”
“好，好！”我们应道。
吴鹰展开手心，手中躺着一块小小的花瓣。
“诗雨，对不起，这么晚才来找你……”他闭上了眼睛，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带来了更多的花瓣，那片片花瓣落在吴鹰的头发上，肩膀上，手臂上。那淡淡的花香仿佛在告诉我们，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