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湖中沉（1 / 1）

灸月爬起来整整衣衫，说：“现在花瓶破了，你也不用替六皇子送过去了，我找人把这里清扫一下，你还有什么事吗？”秦川挠挠后脑，说：“灸月，你先走吧，等会儿我会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的。”

灸月怀疑地看着他：“你行吗？你不会又自己动手吧？九皇子，我不是歧视下人，也不是觉得专制好，我就是下人，所以我能体谅，你知道的，如果有些事你不让下人做，自己做了，那么最后受罚的还是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秦川点点头，说：“我明白了，你先走吧，说不定父皇已经商议完了，正等着你呢。”

灸月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伸手挥了挥，反背着手朝御书房走去。秦川是个好皇子，灸月第一次看到他就这么觉得了，她来天圣时间不长，却从没看到有哪个皇子做错了事情会忐忑不安，也没有听说皇子会亲自做一些下人做的事情，更遑论还有皇子居然会说一些不像皇子该说的话，除了秦川。他对灸月好，不，他对每个下人都谦和有礼，也不会耍脾气端架子，被欺负了就老老实实地站着，这样的皇子真不适合生活在这么阴暗的皇宫里。受了宫斗影响极深的灸月连连叹息着摇头。

“你说什么？”蓦地，灸月的耳朵钻入一道冰冷冷的声音，吓得她左顾右盼，才看到左手边远处的静波亭上似乎站着两个人，都背对着她，一个卑躬屈膝，身子瑟瑟发抖，一个挺直了腰背，手还背在后面。看他们穿的衣服当知，前者是个侍卫，后者是个皇子，但就不知道是哪一个皇子了。毕竟灸月来这儿只是侍候了皇上一些起居，并没有真正开始接收宁儿的那些职责，也就除了秦川之外还没有见过其他的皇子。

“属下该死，原本属下可以夺回官名册，只是中途突然冒出了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与属下打斗纠缠，这才让四皇子的人抢了去。请大皇子降罪，属下甘愿领罚。”凤鸣跪下说。

“你知不知道，官名册若是落入四弟手中，也就意味着朝中有一半的人将会成为他的后盾？”秦金轩盯着凤鸣，冷冷地问。凤鸣垂头不语。

秦金轩走了几步，远眺湖光山色，说：“四弟太过霸气，他得到的东西从不轻易假手于人，甚至不准任何人触碰，一旦犯了他的禁忌，他就会六亲不认，你觉得如何才能从他手中夺回官名册？”凤鸣倏地抬头，却又马上低下，依旧沉默。

秦金轩说：“莫非你真的要我这个时候与他翻脸？”“属下不敢。”凤鸣只能回这一句。

秦金轩走近了一步，抬起凤鸣的下颚，逼视他：“惩罚能换回损失？”

秦金轩的力道不重不轻，却正好让凤鸣痛苦难当，须知力气的最高境界和杀人一样，都于无形之中给人最致命的痛击，他若再用力，凤鸣的下巴必然脱臼。凤鸣硬撑着没有吐出那一声呜咽，艰难地说：“属下自知难辞其咎，一定想办法夺回官名册，请大皇子放心。”

秦金轩松了手，说：“凤鸣，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我不希望有第二次。”“是。”凤鸣低声道。

大皇子？灸月看着这一幕，捂住了嘴巴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踩中了树枝，发出了咔嚓的声音，然后还来不及反应，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提到半空，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亭子中央。

秦金轩阴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这个女人他见过，据说是皇后送给父皇当贴身婢女的，每一次他去见父皇，都能看到这个女人毫无顾忌地跟花公公等人说话，言辞激动时，甚至还会拍桌而起，遭到花公公的批评时，还会吐舌头，他还真是没见过这般粗鄙的奴婢。

灸月缓过神来，跪下请安：“奴婢灸月，给大皇子请安。”“谁派你来的？”秦金轩问。

灸月愣了愣，摇头：“没有啊。”这大皇子怎么疑神疑鬼的，她又不是故意的。

秦金轩不信，不，秦金轩除了凤鸣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他挥挥手，道：“你先下去。”这就让她走了？灸月大喜过望，道谢着一叩拜后站起来，猫腰溜走。可是走了半天却还在原地踏步，回头一看，那叫凤鸣的揪住了她的衣领，无情地吐出一句：“大皇子是让我先走。”说完松开手，笑得灸月毛骨悚然，大踏步走了。

灸月重新转过身跪下，双手合十，道：“大皇子，真的没有人派我来，我只是路过这儿，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所以好奇地张望了一下，谁知道这么凑巧就让您发现了，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奴婢计较，当然了，大皇子这么高贵的身份，怎么会跟一个小小的宫女较真呢？所以那个大皇子，我可不可以……”她比划了一下走的姿势。

秦金轩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地说：“我最痛恨偷听我说话的人，通常这样的人都不会死得很好看，我确实好奇，如果父皇知道你死于意外，他会觉得无关痛痒，还是像死了个宁儿一样为你感到惋惜？”

灸月眼睛一闪：“宁儿不是……”失误打碎了皇上最喜欢的玉龙杯，所以被判了死刑的吗？为什么听大皇子的口气好像别有隐情？

秦金轩道：“宁儿乖巧懂事，机灵过人，父皇很喜欢她，甚至有意无意想要赐封她为宁静公主，可惜宁儿好胜心强，不肯听从皇后的话，所以才被秘密赐死，你呢？是否也跟宁儿一样，宁死不屈？”

灸月糊涂了，想不明白大皇子究竟想说什么，为什么要告诉她宁儿真正的死因？他想要她做什么，或者想要她预见什么然后乖乖听他摆布？灸月试探着问：“大皇子，你是想告诉我，如果我不乖乖听你的话，你就会像皇后赐死宁儿那样赐死我，这反倒更容易，因为皇上不会把我放在心上，是吗？”秦金轩淡淡地说：“你如宁儿般聪明。”

灸月拍拍手，说：“我懂了，确实，我像宁儿一样聪明，那么正气自然也不比她差，我只能说，我的确不是故意要偷听你讲话的，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话尽于此，你想要做什么，随你便。”“看来，这深宫之中又要多添一缕香魂了。”秦金轩说着靠近灸月。灸月跪着往后一坐，紧张地问：“你想干什么？”秦金轩步步紧逼。灸月坐在地上往后退。

静波亭周围没有石栏，只有四根柱子，再往下便是微波荡漾的碧水了。灸月退到柱子边，抱着柱子，瞪着秦金轩，说：“就算我告诉你我是谁派来的，你也不会相信的对吗？那为什么还要逼我说出谁派我来的？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的目的很简单。”秦金轩说着，看向灸月身后的静波湖。

灸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张大了嘴巴：“你不会是想把我丢下去吧？”她承认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奇才，之所以报考专业大学而不去名牌大学只是因为兴趣，但再完美的人她也有缺点，而很不幸的是灸月的缺点正好是她不会游泳。“你说呢？”秦金轩说的不痛不痒，好像要把她扔下去的不是他，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灸月惊叫道：“你不能这么做，就算你是大皇子，你也不能这么做，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如果你这样对我，老天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秦金轩笑：“老天？老天如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这个世界上就全都是好人了，看来皇后真是走投无路了，才找了个比她儿子更傻的女人安排在父皇身边，真是可笑。”

惊慌失措的灸月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她的意识被下面的水牢牢地占据着，好像随时都有将她淹没的恐惧迅速窜及全身，四肢开始冰冷僵硬。

秦金轩一脚踩上灸月的手，灸月吃痛，但又不敢松手，只好忍着泪花，默默承受十指连心的痛。秦金轩眉一皱，踩得更用力了，仔细听还能听到灸月的手指吱咯吱咯的声音。灸月终于受不住了，手一松，秦金轩再顺势一踢，灸月整个人便成一条弧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秦金轩看着水里扑腾的人，残忍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灸月的头忽上忽下，双手双脚在水中挣扎，趁着有余力高喊：“救命，噗……救命啊，噗噗……大皇子，我死了一定化成厉鬼折腾死你！噗噗……救命，噗……”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部的氧气好像一点一点被抽光，手脚渐渐地失去了力气，意识正在慢慢沉入黑暗，身子一起一伏，很快就沉下了水平面。

“灸月！”岸上有人惊呼着跃入水中，奋力划向灸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抱住她用力往岸上拖，到了岸上，来人拍着她的脸，一边焦急地叫唤，久久都不见她醒来，便心一横，将嘴唇对上她的嘴唇，吐了几口气进去。

灸月吐出了几口水，咳嗽着醒过来，看到浑身湿漉漉的秦川，突然抱住他忍不住哭起来。秦川愣愣地，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慰：“好了灸月，没事了了。”

灸月却不肯松手，抱着他直哭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