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秋风叶下百般愁(1 / 1)
几多喜来几多愁,大堡又添丁了。永言的妻子孔韵菲在十月怀胎,给他生了个白胖小子。结婚生子,都乃人生大事,亦为喜事,既是喜事,便少不了要喝喜酒。
梦月最近有些魂不守舍,也有些心神不定,永言的喜酒她没去喝,她倒是去看了看两位夫人。
两位夫人的脸色都很苍白,她们都病了,陈子音的病是老病,她已经习惯了;杜一芝的病是新病,是堡主黄友延死后才有的。她的顾虑比陈子音还多,因为她还有三个年幼的儿女。
梦月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叹了口气,轻道:“夫人,我会照看小孩的。”杜一芝朝她感激的点了点头。
梦月从来没有照看过小孩。黄英、黄浩光、黄敏,他们三人都是同永龙平辈,梦月不能单单把他们看做是小孩,其实他们是很听话的,梦月照看了几天就发觉了。
她其实在堡中没有多少事可做,既不像永龙他们可以去书房学习,也不能进密室练功,至于烧菜煮饭,堡中侍女厨子多的是,她根本插不上手。
她其实是找个借口来照看一下小孩子罢了,那样的话,就不会感到太无聊了,她害怕无聊。
小孩并不好照顾,生病的小孩更让人感到头痛,黄浩光竟然生病了。
梦月并没有去叫侍女们,她相信她能照顾得来。她忙得满头大汗,可心中竟感到踏实,她从施大夫那里端来了一碗熬好的药,喂给浩光喝。
浩光眨眨眼,突然问道:“梦月姐姐,这药里放‘神仙粉’没有?”
他没有叫梦月“嫂子”,梦月感到很开心,她轻道:“什么,‘神仙粉’?”
浩光道:“就是吃了可以百病不生,长命百岁的药粉。”
世上哪有这种药粉?小孩就是小孩,依然那么天真,梦月笑了笑,轻道:“有啊,你喝了它就会好了”。浩光似乎很高兴,忙不迭地一股脑儿将药全喝了。
一阵幽幽的笛声,又给梦月带来了无尽的哀悲,原来已是九月了。
梦月突然很想学吹笛,她也想体验那种感觉,永极就在房内,房门虚掩,幽幽的笛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梦月不由自主地敲了敲门,笛声随即而止。
永极的声音很冰冷:“我不是说过,我吹笛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
他说过吗?梦月不记得,她只好轻道:“对不起,打扰了。”
她想转身离去,永极的声音似乎颤抖了一下:“是你……”
梦月站住了脚步,她感到有些奇怪。
永极轻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梦月只好推门而入。
永极的脸还是那样苍白,他的样子有些颓废,他手中仍握着青竹笛,房内只有他一人。
“四嫂呢?”梦月不禁问道。
永极似乎一愣,轻道:“她去大嫂那里了……”
梦月似乎察觉到一点什么似的,却又说不出来,永极的样子让她心中好痛,她轻道:“你病了。”
永极道:“我从来就没好过。”
梦月不禁轻轻地走了过去,她注视永极那忧郁的双目,却始终看不透他。
永极道:“你很久没来了,有事吗?”
梦月恍然道:“我想……学吹笛。”
永极看着她,看她那略带伤感的双目,轻道:“你并不想学笛。”
梦月一愣。是的,她本来就不想学吹笛,已经有个人日夜为她吹笛,她还用学吗?她仅仅只不过想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其实她只是想来看看他,看看她心中一直牵挂的人,她的心事被他看穿,她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她显得很慌乱,轻道:“我要走了,我还有事……”
她想转身离去,却发觉永极的眼中有泪,好惊住了:“你……”
永极轻道:“你一直都不懂我……”
梦月有些手足无措,她轻道:“你在说什么?”
永极挣扎着站起身来,靠近梦月,梦月想后退,可脚下好像生了根,她竟然一步都动不了,她的心在颤抖,她咬紧嘴唇,避开永极的目光。
永极轻道:“你真的在我面前?这次不是幻觉吗?”
梦月有些疑惑,她仍点了点头。
永极道:“我好想拥抱你……做梦都想……”
他虽然这样说,但并没有动手。梦月发觉喉咙有些干燥,她想说话,又说不出,她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她的心跳得好快,从来没跳过这么快,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泪水止不住涌出。
永极终于将她拥入怀中,他发觉她的身子在颤抖,他也一样。
“不。”梦月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这样。”
永极将她抱得更紧,他喃道:“我只要你……”也许是太激动,他禁不住咳了起来,他不禁用手捂住口,猛烈地咳嗽几声,摊开掌心,上面竟是一口鲜血!
梦月大惊,道:“你……怎么会这样?”
永极摇了摇头,苦笑了几声,道:“也许我的命……不长久了。”
梦月的泪不禁落下,道:“不会的,你不会变成这样的……”
永极伸手将她面上的泪擦干了,轻道:“你肯为我流泪……我已心满意足了。”
梦月道:“我扶你去休息。”
“不。”永极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梦月觉得心也碎了,她何尝不想留下来,但她知道,她根本就得不到他。
她的心中传来阵阵悲苦,她与一个她不爱的人成了亲,却与她心爱的人不能在一起,或许她一开始就做错了,错得让她想后悔都来不及。本来,后悔就是来不及的……
渐渐地,她觉得无法呼吸了,她想推开永极,可她的心痛得厉害。
“我明白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冷冷地响起。
梦月同永龙不禁一颤,他们迅速分开了。是皇甫青香!永极的妻子!
“我们……”梦月想解释,可她无从解释,遇到这种事了,谁还能解释的清,就算你解释了,也没有人会听。
青香看着永极的双目,深黑深黑的她看不透,也许永极自己也看不透。
“也许该走的人是我……”她的声音似乎很平静,梦月呆呆地站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
永极没有任何表情。青香苦笑了几声:“我现在就离开大堡……去中原……”
梦月惊呆了,该走的人是她!他们是夫妻,自己才是第三者。
青香转身就要走:“等一等!”
梦月急忙拉住了她的衣袖,青香似乎很急燥她用力地甩开手臂,只听“嗤”的一声,整条袖子被扯了下来。
梦月不禁目瞪口呆,青香那雪白的臂膀上,有一粒娇艳无比的守宫砂!青香羞怒地捂紧手臂,恨恨地瞪着梦月。
梦月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青香不禁笑了起来,她的笑声竟是那样的凄凉,她流泪道:“你既然看到了,我就不妨实话跟你说了,我和永极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我们只是奉父母之命,媒灼之约而成亲,他根本就不爱我!”
永极冷冷地听她说着,他不想做多的解释。
青香道:“他从来都不碰我,他对我很冷淡,那日在堂上,他第一次拥抱我,吻我,我感到很奇怪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她的声音似乎颤抖了起来:“他把我当成了你!那日他一直都看着你!”
梦月的心一颤,她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她禁不住朝永极看了一眼,她似乎能看懂他。
青香很激动,她已说不出话来,她是爱永极的,可她永远都得不到他。
“永别了。”这是她所说的最后三个字,她走了,从此一去不回,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
梦月没有拉她,她知道留不住她。
风轻轻地吹过,叶落满地,何时已到了秋天?永极仍孤单地在房中吹笛,他的笛声仍然充满了悲伤,也许真的没人能懂他,他已懒得去说去想,他已很累了,夜已深了,从他房中传出的只有轻轻地咳嗽声。
梦月同青香一样,她想离开这里,但她又有了牵挂和许多无奈,她不想再去见永极了,她怕自己对他的爱会满出来,她要学会控制自己。
她的无奈不是因为她是永龙的妻子,她甚至可以不在乎永龙,但她却不可以不在乎孩子,孩子?是的,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有了永龙的孩子。她的心在颤抖,她能离开这里吗?不,不能,她终于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了……
永龙很快就知道了,他喜出望外,他对梦月的关怀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梦月有些感动,她的心也开始缓缓地平静下来……或许,她应该安定下来,心在外漂泊久了,会感到累的,她需要平静,静静地躺着是她最好的休息。
平静通常都是很短暂的,她也觉察出来了,因为一个月已经过去了,是时候立堡主了。堡主的房中人似乎不少,但永极没有来,据说他生病了,病得很厉害,连床都下不了。这样的人,还有资格争堡主之位吗?
永言开门见:“谁与我永言来争大堡主之位?”似乎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就连大姐黄明雨都跃跃欲试。
剑光,永言已拔剑在手,众人亦纷纷亮出兵器。一柄吴钩剑、一柄雁翎刀、一把练子枪、一根鸡爪镰、一条三节镔铁棒、一根鱼鳞紫金滚龙棒,梦月凝耻凝神,也拔出了碧竹剑。
房内气氛异常紧张,仿佛随时都可能拼杀起来,梦月是聪明的女子,她知道兄弟残杀的残酷,她不想让这种悲剧发生,可她现在是永龙的妻子,她怀了他的孩子。她是个女人,一个正常的女人,女人通常都是有私心的,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高人一头?不管她是否爱他,他毕竟是她的丈夫。
梦月决心帮永龙争到堡主之位,虽然她并不想做堡主夫人,永言正在看她,梦月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恨他,如果不是他想强占她,她会选择永龙吗?她会成为永龙的妻子吗?她会承受无比的痛苦以至于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吗?
女人的怨恨是可怕的,它通常会化为行动。
梦月也是,她的碧竹剑已递出,直刺永言心口,他很奇怪,因为她不是一个爱动武的女人,可奇怪归奇怪,命还是要保的,他闪身避过了这凝厉的一剑,提剑回刺,他刺了个空,梦月已消失了,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她又无处不在。
永言看到了许多剑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剑光,他被包围了,他无处可逃,他的身子在颤抖,十分厉害的颤抖,他看到一柄剑刺入他的心口,他的呼吸却未停止。
一剑飘香。
梦月呆住了,她杀了永言!她并不想杀他,可她的意识已经杀死了他。她拔出了剑,血从伤口处喷了出来,形成了漫天的血雨,房内无风,吹不走血腥味。她看着这柄杀过两个人的剑,手不停地在抖……
房内还有人,还有许多人。他们看着她茫然的目光,心中感到寒冷无比。刀光剑影,众人并没有停下来,梦月听不到声音,她却看得到人,她握剑的手不禁又紧了起来。吴钩剑脱手而出了;雁翎刀也镶在了木柱上;练子枪同鸡爪镰缠在了一起;三节镔铁棒断成了六节;滚龙棒也一分为二了。
“还需要打吗?”梦月轻道,没有人回答,因为他们都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永龙轻轻地搂住她,喃喃地道:“梦月……”
梦月的泪又流了出来,这不是她想做的,她还是做了。悲伤的笛声,它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它也在为她的叹息吗?
永龙理所当然成了堡主,至高无上的堡主,做了堡主当然要喝喜酒,酒不可少。梦月轻饮了一杯,是苦酒,她从未尝过如此苦的酒,也许是她的心中的苦,将这杯酒也熏得苦了。
梦月想对永龙说,他俩离开这里,去中原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同他生儿育女,她的心似乎已经安定了。但她说不出口,她发觉永龙对堡主之位竟是如此狂热,她很吃惊。她从未想过,永龙竟会对堡主之位感兴趣,他对它的兴趣似乎超越了她,她觉得很迷惑,这是以前爱她,可以为她去死的永龙吗?她分不清楚,她的脑子里现在好乱,她只想休息一下,她想回忆这半年中在大堡内做了什么?她是否该留下来,她不想,又不得不,她感到很无奈……
她在等一个人,她等了好久,现在她终于盼到他出现了。
“站住!”梦月拦住了他。
那人似乎一愣,即而又笑了笑,轻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秦捕头的千金啊!”
梦月拔出碧竹剑来,冷冷地看着他,道:“柳玉宏,你还是等着束手就擒吧!”
柳玉宏笑了笑,道:“就凭你吗?月影姑娘。”
梦月愣了,即而羞怒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柳玉宏笑道:“像你这样的美人,我能不打听得仔细吗?”
梦月喝道:“无耻!”
柳玉宏道:“江湖上都传闻韩公子宁可做和尚也不要你,可你却还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你不是更加无耻吗?”
梦月怒道:“你胡说!”
柳玉宏笑道:“反正现在韩公子成了清风和尚,他自然不会再要你这个月影姑娘了。”
梦月羞怒难当,再也忍不住一剑刺了过去。
一剑飘香。
梦月的脸色变了,她很少失手的,但这次居然刺不中他,柳玉宏笑道:“你放心,他不要你还有我嘛,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你去死吧!”梦月再次刺了过去,人影一闪,他还是避过了,这怎么可能,梦月的心有些慌乱。
她仿佛明白了,柳玉宏是故意激怒她的,让她无法沉下心来,她的剑法根本发挥不出威力来。
一道寒光射来,梦月只觉肩膀一痛。血,她流血了,是月牙镖!
柳玉宏笑道:“早跟你说了,你不会是我的对手……”话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柳玉宏急忙偏头,月牙镖从他耳边刮过,梦月用她肩膀的月牙镖回射他。
柳玉宏现在觉得她一样危险,他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他随时都有死的可能,他要逃跑。梦月是不会让他逃走的,她虽受了伤,但仍要追到他。
何时四周竟成了森林,何时天色也暗淡下来了,四月的天算不上太好。看着柳玉宏终天停下了,她也止住了脚步,他们都跑不动了。
梦月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流了很多血,她在不停地喘气,她快要到极限了。
柳玉宏笑道:“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吗?”
梦月道:“不是我想要你的命,而是你本来就该死。”
柳玉宏冷道:“我该死?”
“对!”梦月十分坚定的回答。
剑已刺来,梦月一个翻转将它格开,回手刺去,柳玉宏目中精光暴射,他要同她拚命。梦月不是笨蛋,只有笨蛋才想到去与人拚命,她只想做一件事,将剑刺入他的心脏,一剑飘香……
柳玉宏死了,这个做恶多端的江洋大盗终于被她杀死了,她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她抬头望了望天,哪里还看得到?四周都是树木,都是树叶,她已分不清方向了,她渐渐地想要睡觉。她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她千万不能睡,也许一睡就再也醒不来了,她要走出森林,回到衙门里去。路,仿佛变得曲折而漫长,她的体力在一点点的消逝。
她早就不知身在何方了,只觉得浑身一阵刺痛,渐渐地便要麻木了。她脑中一片混乱,轻飘飘的,好像在云雾之中,想清醒却又无力而为,她眼中已没了光,因为天已大黑……
“梦月,梦月……”好像有人在喊他,她缓缓地睁开眼。陪在她身边的是永龙。梦月觉得身子好烫,她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无力地问道:“阿龙,我怎么了?”
永龙轻道:“你发烧了,我已叫施大夫去熬药了,马上就会送来的。”
梦月轻轻地点了点头,她觉得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梦,却偏偏又想不起来,她的头脑很混乱,她不禁感到一阵反胃,即而吐出一口清水来。
永龙忙扶起她,命人端水来给她嗽口,梦月紧紧地抱住他,泪水不禁落下:“阿龙,我觉得好辛苦,我是不是要死了……”
永龙轻道:“别怕,你只是发烧了,吃了药就会好的。”
梦月摇摇头,哭道:“阿龙,我想回家……我想去看爹娘……”
永龙身子一颤,道:“你知道家在什么地方?”
梦月摇摇头,道:“我记不起来……记不起来……”
永龙稍稍安心,他轻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永远……”
梦月已没了声音,永龙看去,原来她已入睡。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梦月再次醒来,她身旁只有三个小孩在看她。
“梦月姐姐醒了。”浩光高兴地嚷了起来。梦月不禁笑了笑,她很高兴有人来看她。
“你怎么病了?”小孩问她,梦月轻道:“人生病本来就很正常。”
浩光道:“你没吃‘神仙粉’吗?”
梦月不禁被逗乐了,她笑道:“天下哪有什么‘神仙粉’。”
浩光急道:“有的,有的,五哥手上就有。”
梦月拍拍他的头,笑道:“那是哄你玩的。”
浩光不信:“他就是有,他还在四哥的药中放了一些,说是让四哥快点好。”
是永极!梦月心中一惊,道:“你是亲眼的见?”
浩光点点头,道:“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一个多月前?正是永义离开大堡的那段时间!梦月颤声道:“你还看见什么?”
浩光摇摇头,道:“五哥不让我告诉别人。”
梦月道:“那你为什么告诉了我?”
浩光笑笑道:“五哥没让我发誓,我告诉别人也不怕。”
梦月道:“你没骗我?”
浩光道:“骗你是小狗。”
梦月道:“这些话不许对别人说。”
浩光点了点头,梦月道:“我要你发誓。”
梦月的病很快就好了,她突然想起许多事来,令她感到十分害怕。
“我不许你走,除非哪天你想到了。”这是她与永龙第一次见面,永龙对她说的话,她为什么会失忆,她好像明白了一点,但她不敢往下想。但她又想起了那些蓝色的粉末,她好害怕,她真的好怕。
她突然起起了永极,她很久没有听到他的笛声了,她是否该去见他一面,她不是决定不再去见他吗?
永极的房内十分安静,安静得令人害怕。梦月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动静,她忍不住推门而入。永极躺在床上,十分平静地躺在床上。
他的面色苍白得令人感到害怕,他已十分憔悴了,他的眼深深地陷了进去,他的眼是闭着的。他已不是她初次见到的永极了,他变得很消瘦了。
“永极!”梦月轻唤了一声,他的身子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他睁开了双目,他的目光已是那样黯淡无光,不再像以前那样深遂而具有魔力了,他的整个人都消沉了。
梦月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她不禁叫道:“为什么会成这样,为什么?”
永极的声音是那样的嘶哑:“我说过的……我的命不长了……”
梦月摇摇头,哭道:“你的侍女呢?为什么没人来照顾你?”
永极轻道:“我将她们都赶走了,我不需要人来照顾……我只需要你……”
他勉强下了床,却又坐到了木椅上,他太虚弱了,虚弱得连站着都觉得吃力。梦月的泪水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在永极的面前轻轻地伏了下去,她将头缓缓地靠在他的腿上。
永极轻道:“你我都是不幸的人,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梦月道:“但上天仍然安排我俩见面……”
永极的泪水已然流下:“我宁愿不要与你见面……那样痛苦或许会少许多。”
梦月无言,她明白,好一切都明白,她很无奈。
永极轻道:“你应当是我的红颜知已,但你却成了他的妻子。”梦月无言,她只有轻轻地落泪。
永极问道:“你爱我吗?”
他有些激动,身子不禁颤抖起来,梦月已泣不成声,她不能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了,她使劲地点了点头。
好多次,她再也不能将这份爱埋葬了,尽管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梦月抬头去看他,他也有那种柔柔的目光,她现在才明白,他一直都在等她。他轻抚她那如云的长发,痴痴地看了她好久,他俩的心本来就应该是紧挨着的……
永极突然开始猛烈地咳嗽,他慌乱地用手捂着口,叫道:“药……给我拿药……”
药?治病的药。“不!”梦月激动地道:“你不能再吃药……”
“为什么?”永极静静地问道。
“因为……”梦月咬牙说道:“因为药里有毒……有人在药里放毒……”
永极平静地看着她,依然轻轻地问道:“是谁?”
“是……”梦月的泪无法止住:“是阿龙……”
永极依然平静如水:“我早就知道了……”
梦月被他的话惊呆:“你……你说什么?”
永极道:“我不死,他是不会放心的。”
梦月的身子在颤抖,她激动地说:“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吃……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永极道:“我怕你会伤心……他是你的相公,我应当成全你们……”他的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了。
梦月哭道:“你为什么不替我想一想……你死了我难道不伤心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永极用力抱住她:“对不起……对不起……”
梦月原本就应该想到的,永极可以看透别人的心。
永极缓缓地推开她,轻道:“我要为你吹最后一曲,也许以后我都不会再吹了。”他轻轻地掏出青竹笛,用颤抖的双手持住,缓缓地吹了起来。
清幽的笛声在空中飘荡。梦月仿佛看到了一汪清泉,一条小溪,细水如丝般地流动,流到她心底。没有悲哀、没有伤痛、没有忧愁、没有烦恼,一切无奈都化为乌有。天,是蔚蓝的,花,是艳红艳红的,水,是清甜清甜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丝丝的甜渐渐填满那颗原本受到伤害的心……
笛声依旧未停,它也许想停下来,但他的主人不肯,他害怕自己的生命会同这笛声一样。他不能停,他要用他的生命来安慰他心爱的人,一个爱他,也值得他去爱的人。这一切或许迟了些,但他已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