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清风不知月影来(1 / 1)
白天盖地,时而灰暗。草黄相间,望却眉舒。蒙松淡隔,塔杆矗然。赤驰水溅,雷龙长啸!继空逝尽,登步跃栏。浑浊一片,零落划下。重洗尘沧,吾息风灭?透阴视之,何等奇魅!
这是一条鬼魅之路,秦梦月早就不知身在何方了,她只觉得浑身一阵刺痛,渐渐地便要麻木了。她脑中一片混乱,轻飘飘的,好像在云雾之中,想清醒却又无力而为。她眼中已没了光,因为天已大黑……
秦梦月揉了揉眼,又揉了揉酸痛的身子,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床边有两个婢女候着,她们见梦月睁眼,微微一笑。
年纪稍显大的那个婢女上前道:“姑娘可算醒了,姑娘昏迷的这两天把我和羽香可累苦了。”
梦月一惊,道:“我昏迷两天了?这……这是什么地方?”
羽香接口道:“这里是玉泪堡,此堡方圆五十里除了堡的北面有条大河外,其余全是森林,为外界所不知,也不知姑娘是如何行至此的。”
那个大一点的婢女叫丝柳,只听她言道:“是了,姑娘昏倒在本堡外的左岗峡中,幸得被防岗中的堡兵见着了,又让五少爷救了来。否则……”
梦月咬了咬唇,轻道:“怎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言罢,仍翻身下床朝两位婢女拜去。
丝柳忙将她扶了,道:“姑娘,这可使不得,姑娘身子尚虚,应当在床上多躺一会,我这就去给姑娘弄点吃的,——香儿妹,你去叫五少爷来,说她醒了!”羽香点点头,出了屋。丝柳替梦月盖上被,也出去了。
梦月开始打量屋子了,这间屋子在大堡的一楼,室内宽敞,装饰华丽,气派十足。梦月想不起她为何会在这里,昏迷前的事她几乎不记得了。幸好她记得自己叫秦梦月,但究竟是什么人,家境等等,一切都忘了。她明白自己失忆了,她是个很沉着的人,并未因此而开始惊慌,她看到床头有一套衣服,一种熟悉的感觉,和现在穿在身上的不一样。那应当是她昏迷前所穿的衣服,这是江湖人士的装扮,她是侠女?也许吧。她又看见旁边墙壁上挂着一把碧蓝的剑,剑鞘宽两寸,全剑三尺半长。
“碧竹!”梦月脱口而出。这是她的剑,跟了她有十年之久了,使她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位妙龄少女。
她有股练剑的冲动,虽然现在身子很痛,但体内的热血已开始翻滚了。她下床脱下柔衫,换上了一身劲装,她的手在肩膀摸到了一条疤痕,是中刀之后留下的。她的心微微一颤,脑中闪出一个人名:柳玉宏。是亲人吗?或是好友,还是……不,是一个令她厌恶的名字,是仇人?或是对头、冤家?
“姑娘怎么下床了?”丝柳忙将饭菜置于桌上,过来便要扶梦月,梦月轻道:“我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
丝柳见她换上了原先的衣物,道:“如是真好了,那也是不碍的,姑娘先吃点东西吧。”梦月点了点头,草草用完饭。
梦月心道:“我不是此处的人,待谢过恩人后便离去。”当下取了剑,对丝柳道:“你们少爷呢?”
丝柳笑了笑,道:“羽香喊他去了,他此时应当在书房中用功。”
梦月道:“用功?那……他多大了?”
丝柳笑道:“今年刚满十六。”
梦月心道:“比我还小。”丝柳知她所想,道:“五少爷虽然年幼,但其聪敏能干,堡中许多大事均须与之商量方可行。”
“丝柳姐,又说我什么呢?”房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人,一个高大俊美的少年,一身华服,腰际还挂了个香囊,行动甚是潇洒。
梦月不觉心中一震。
丝柳见他来了,忙施礼道:“五爷!”
少年手一挥,道:“出去吧。”丝柳依言做了。少年将梦月打量一番,笑道:“小姐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好看啊。”她穿劲装好看?她不知道。
“梦月谢公子救命之恩!”梦月便朝他拜了下去。
少年忙将她扶起,道:“举手之劳罢了,你说……你叫梦月?”
梦月点头道:“秦梦月!”
少年喜道:“好名字!既幽然动听又富有诗意!”
梦月道:“公子过奖了!”
少年笑道:“我姓黄,名永龙,是堡主的第五个儿子,下人们都叫我五爷。”
梦月点了点头。永龙道:“你想走?”梦月又点了点头。
永龙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便恢复了,道:“你走不了的。”
梦月奇道:“为何?”
永龙不答反问:“你是哪的人?父母都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他还真问倒她了,梦月记不清自己是哪的人了。她父亲叫秦锋,母亲叫孟玲,但都是些什么人呢?不知道。她为何来这里?好像是为了追赶一个人,又好像是为了逃命,她脑中混乱,头痛欲裂,不能再想下去了。
永龙见她捂头痛苦的表情,叹道:“小姐不愿说便罢了,没有人会逼你的。”
梦月摇头道:“不,我是记不起来了!”
永龙显得一惊,道:“竟有此事?你当真记不起了?”梦月点了点头。
永龙道:“你先回床上歇着吧,我去西林阁叫施大夫来。”
梦月忙道:“不用了,我身子好得很。”
永龙道:“这不是身子的事,我先扶你躺下吧。”言罢便要去扶她。
梦月慌忙闪过,道:“公子不必费神了,我真的没事。”
永龙见她不依,也无办法,只道:“我不许你走,除非哪天你想到了。”
梦月心中微微有些慌乱,有法子吗?自己的确记不起来了,要去哪里都不知道,怎样走呢?不如……
梦月一抬头,发觉永龙正瞅着她,那目光竟是柔柔的。
梦月心道:“我毕竟是个女子,他怎能如此看我?”当下言道:“公子,我想出外走走。”
永龙喜道:“好,随我出去吧!”言罢,拉了梦月的手,转身便向外走。梦月挣了一下未挣脱,只得任他牵了。
大堡地基为一个圆,径长三十丈,分四层而立,高二十二丈,第四层——即顶层为空层,无人居住,也无门窗楼梯,四周奇滑,无人能上。可以说,第四层完全与下三层隔离,也可以说,此层是为了保护顶上玉雕而建的。玉雕为玉制的观音,高两丈,立于顶层中心,至建堡来,还未有一人能碰到它,其神圣不可侵犯。玉观音双目流泪,左眼流的泪以白玉而雕,右眼流的泪以红玉而雕,恰似流血一般,耐人寻味。
他们是从堡的西门出来的,前方五丈便是西林阁。西林阁是个宽大的二层阁楼,内有房七十间,是堡兵的住处。同样,东门外也有个一样的东林阁,堡内有兵一百二十人。东、西林阁分住,依然有不少空房。
梦月朝左边瞧去,见十丈外边有个小阁楼,那叫左间堂。同样是两层,比起西林阁来可算小多了,只有房二十来间。东林阁对应处也有个右间堂,这两个堂是专供堡内打杂,干粗活的下人们住的。
左、右间堂的中下方,有一个岗楼,叫防岗,是堡兵巡逻,站岗的地方,严防外敌的入侵。此岗正对其内大堡的南门,从此岗到南门处,约有二十五丈距离,形成一块大空地,此处便是堡兵操练的地方。
大堡只有东、南、西三个门。北面底连着东、西林阁,直到左、右间堂,一直到防岗,均被一堵高七丈的巨墙围住,严密之极。其真正的出口只有一个,那便是众兵守卫的防岗。高墙内所有的一切均为大堡的堡主黄友延所有,其堡称为玉泪堡。
“梦月,我带你去看操练吧!”永龙言罢,也不待她答应,拉着便走。
梦月心中慌乱,忙道:“五爷,等等!”
永龙皱眉道:“不许这样叫我,喊我阿龙便行了。”
梦月只得叫道:“阿……阿龙。”
永龙大喜,道:“你说吧!”
梦月道:“看什么操练?”
永龙笑道:“哦,是贺武师教堡兵们在南门处训练,贺武师只有三十多岁,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武艺非凡,待会让你大开眼界!”
穿过左间堂上方的一片空地,即可见到百来人列队操练,场面宏大,气势不凡。当头一人身着白褂,面部削瘦,颇留有些胡须,其手持青玉剑,正在耍一套“半月剑法”。此剑法为昔年河南七大帮之一的地虎帮之左使袁信所创,剑招怪异,专用来攻人之不备。这个人便是永龙口中的贺武师——贺安。
贺安见来了人,收剑上前,笑道:“五爷是来看在下偷懒否?”
永龙笑道:“岂敢!我特地带秦姑娘过来看贺师父操练来了。”
贺安哦了一声,将他身旁的梦月打量了一番,道:“她可是那日……”
永龙微一扬手,道:“不错。今日秦姑娘初好,想闲着散心,我便带她过来了。”
贺安点点头,朝梦月道:“瞧姑娘的打扮,也是位练家子?”
梦月回道:“算是吧。”
贺安道:“好!我陪姑娘过上几招如何?随意玩玩,不讲胜负。”
梦月心道:“我身上疼痛,动不得武。”刚要谢绝,听永龙道:“贺师父,你也太不讲究了,我是带人来看的,又不是要与你动武,况且她初好,身子虚着呢。人家是个女子,总有些不方便,怎能陪你过招!”
贺安红了红脸,也不好意思说了。永龙一笑,道:“咱俩过过招吧!我正想瞧瞧我的功夫近日可有进展?”
贺安一点头,道:“如此甚好!”言罢挥手,堡兵皆四散开去,留出足够大的空间来。
梦月心中也想:“不知他的功夫如何?”忽见永龙伸手来,道:“拿来!”
梦月道:“什么?”
永龙一笑,道:“你的剑!”梦月忙将碧竹递出。
“五爷,请!”贺安拔剑指向他。永龙一笑,拔剑出鞘,觉有寒气扫面,心下赞道:“好剑!”一念间,剑招已出,招名“风吹柳动”。这是“轻柳剑法”,是当年风月门掌门单欣的得意剑法。此剑法原来用于女子,三代之后稍作改动,男子也照用不误了。贺安一侧身,一招“点点星光”迎剑而上,将其格开。永龙微一拔剑,一招“风柳扬”由下至上朝他胸前挑去。贺安一仰身,剑尖在离其胸一寸处划过,当下瞧得永龙抬手处腋下露出破绽,挺身一剑直刺而去。永龙早已想到他会有此招,忙将手中剑翻转,由上而下,在空中划了个弧,恰好将贺安刺来的剑打了开去,贺安胸前顿时变成空门。永龙大喜,提掌拍去,贺安不避不让,硬接了一掌。永龙突然一惊,他发觉贺安的身子有如一团棉花,完全不受力。随而恍然大悟:“是贺师父的绵体功!”这一下后背立时冒出冷汗来,因为贺安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永龙只得收招笑道:“贺师父,龙儿服了!”
贺安收剑道:“五爷功夫大有进展,可喜啊!”
永龙只得言了谢,回头见梦月正对着自己笑,觉得老没面子,只有叹了口气,道:“让你见笑了,走吧,我带你去书房瞧瞧!”言罢将手中剑还与她,又向贺安告辞,这才带梦月朝东林阁走去。
书房位于东林阁北端,说是书房,其实是个学堂,所有黄氏子孙都须在内学习,由李应浙先生来教。堡主黄友延共有儿女十二人,其中七名为男儿,五名为女儿。男儿当中除五子永龙、六子黄英、七子黄浩光未娶妻室,余者都已成亲。女儿当中就只有老四黄菁晨、老五黄敏未成亲了。六子、七子、五女这三人均为黄友延的小妾杜一芝所生,极为年幼,最大的不过六岁。黄友延的正室陈子音在生完永龙后就一病不起,至今已有十六载。
永龙同梦月入了书房,一阵墨香扑鼻。但瞧房内有三人,当中一人身材纤瘦,头上挽着个黑漆油光的发簪,斜插着一根碧玉簪,是个模样俊美的少女,她便是黄菁晨。她身后一左一右立着名叫碧儿,如儿的两位侍女。菁晨正手握一支粗大的毛笔,在书案上的白纸上划弄着。
“五弟来了?”菁晨抬起头来。
永龙笑笑,道:“姐在写什么呢?”
菁晨摇摇头,道:“随手胡画罢了。”
永龙上前一看,只见白纸上写着四个大字,笔法各异。永龙想了想,张口便读道:“大子古尔!咦,这是什么意思?”
菁晨一听,忙掩面笑了起来,她身后的两位侍女也禁不住笑出声来。永龙当下明白是自己认错了字,面色大红,回头瞅了瞅梦月。
梦月上前看了看,念道:“大千世界!”菁晨点点头,朝永龙道:“五弟,枉你自称博学,怎么今日竟不敌一个婢女,四个字竟认错了三个。”
永龙忙道:“她不是婢女,她是梦月姑娘。”
菁晨当下明白,对梦月道:“姑娘真是位美人。”
梦月一笑,道:“小姐令我受宠若惊了!”
永龙又看了看字,道:“不会是姐姐胡乱写的吧,我怎地瞧不出来?”
菁晨正待解释,忽听梦月笑道:“阿龙,你错怪人了。这几字都为名家所书过,小姐只是仿人而写,绝非胡画。你瞧这第一个‘大’字,它为一笔所书而成,上下形成两个小圈,这是张芝的书法。”说着手指向“千”字,道:“这个字看上去像‘子’,是因为在书写中将横,竖两画连成了一笔,这是释怀素的书法。”接着又说那个“世”字,道:“这个字较难认,如不是前面的大千二字,我也不易想到。这个字被分成了上下两段,上方犹如一个连笔的‘十’字,下方犹如一个两端出了头的‘口’字,无怪乎你会认作‘古’,这种写法,是米蒂的书法。”言罢顿了顿,朝那个“界”字看去,道:“此字简、草,一气呵成,如游龙一般,是王羲之的书法。”
菁晨听罢大喜,道:“姑娘聪明伶俐,见多识广,令人佩服!”
梦月红了脸,道:“小姐多才多艺,梦月自叹不如。”
永龙抓起梦月的手,喜道:“我真对你刮目相看了!”
“你们都在称赞谁呢?”一个不惑之年的书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便是李应浙。
“先生!”众人叫道。
李应浙点点头,将梦月打量了一番,问道:“说的是你吗?”
梦月忙朝他拜道:“小女梦月拜见先生!”
李应浙哈哈一笑,道:“你一看便是个精敏的孩子,要不要我来考考你?”
梦月心道:“先生满身都是才气,我能学之一二也是好的。”当下言道:“先生请!”
李应浙微一点头,上前持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字,道:“姑娘可识否?”
梦月看去,见其字分上下,上方有如一个行写的“朱”字,却又少了中间一横;下方犹如一个行写的“毛”字,却也少了一横。这一拼起来,确不像个字。
菁晨看了也觉怪异,梦月闭目深思,想到释怀素的书法中也有一字似于此,她记得那个字是“爱”,当下心中明了,却又不好说出口,恍然间心生一计,言道:“先生所写的这个字,小女可用四字说出。”
李应浙奇道:“哦?快说说看。”
梦月一笑,道:“有心受之。”
李应浙一想,“心”、“受”二字合为“爱”,心中一喜,道:“不错,但姑娘可知此字为谁的书法么?”
梦月着实不知,只得摇摇头。李应浙笑了笑,道:“我用六个字告诉你——无钱住宿不难。”
梦月立时醒悟:“先生说的是白居易!”
李应浙哈哈大笑,又道:“姑娘对诗、对联可有了解?”
梦月微一点头,李应浙便道:“我出个上联,你对个下联,如何?”
梦月点头道:“听凭先生吩咐!”
李应浙见她不慌,忖道:“这个女娃机灵得很,我须出个绝点的!”当下想了想,张口道:“湖、济、汾、潞、冀,独冀无水!”这几个地名巧得很,都是“州”,湖州、济州、汾州、潞州,和冀州,如果对这几个州,那是很容易的,也没有什么意思。李应浙的绝,就绝在最后。这几个州名,湖,济、汾、潞都有三点水,而冀州的“冀”却没有。
李应浙笑咪咪地望着梦月道:“姑娘请对。”意思是说:“我要试试你的才学,这是不容易对的呀!”他为自己出了这么个绝对而沾沾自喜。
梦月怎么样?她凝神思考了片刻,忽然灵光一闪,张口便道:“泰、华、恒、衡、嵩,唯嵩有山!”李应浙的上联是五个州名,梦月就把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北岳恒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五座山搬上来了,来了个山名对州名。妙处是上联五州中四个有水旁,下联五座山只有一个有山旁,山名对州名,无水对有山,上联出得绝,下联对得更绝。
李应浙一听,拍掌大笑,赞不绝口:“妙!妙!”
永龙对菁晨道:“姐,今日是谁在密室之中?”
菁晨道:“是三哥。”
永龙点点头,道:“明日轮到你去了吧?”
菁晨道:“我都懒得去了,密室中的功夫太难,每人只能呆一天,时间又少,我悟不出什么来。爹也真是的,硬要我们练。”
永龙道:“爹也说过,练武要循序渐进才行,不让我们呆久怕的是我们走火入魔。算一算日子,那个魔头又快来了,我们如不练好功夫,如何为四哥报仇!”
李应浙听他们谈及此事,忙退出了书房。菁晨叹了口气,再不言语了,永龙拉了梦月的手,也出了书房。
永龙对梦月道:“你知道吗?我很少佩服人的,今日我真佩服你。”
梦月道:“我有什么好佩服的?”
永龙笑了几声,忽道:“你当真失忆了?”
梦月点点头,奇道:“你不信吗?”
永龙道:“我见你才捷思敏,不像是个失忆之人。”
梦月道:“我也觉得奇怪,我学过的,见过的知识都记得,但偏偏忘了我自己是哪的人,一想就头痛。”
永龙握住她的肩头:“那就不要想了,天色已不早了,我送你回房吧!”梦月点点头,随他由东门而入大堡。
梦月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阿龙,你先前所说的那个魔头是怎么回事?”
永龙道:“他是咱们的敌人,叫木林森,二十七、八上下,武艺高强,为人狡猾奸诈。近五年来,他几乎每半年都来一次,想将大堡强占,但每次都未能如愿。”
梦月心道:“木林森?好奇怪的名字。”当下又问:“只他一人吗?”
永龙点点头,道:“他这人有些怪异孤傲,不喜与人结伍。也幸得他如此,若是来一帮他这样的魔头,我们可都得遭殃了。”
梦月点点头,道:“那……你说的四哥?”
永龙听罢一声长叹,道:“四哥本是极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我们兄弟当中也属他最出众了。去年,正是他与四嫂成亲之日,那魔头找上门来,四位哥哥连同三位姐夫外加上贺武师,硬是没能擒住他。最后他还伤了众位兄长逃去,最可恨的是他挑断了四哥的右手筋和左脚筋,让四哥差点成为废人!”他顿了顿,道:“可怜我四嫂,刚过门就遇见此事,让她痛苦一生!”言罢声音竟已发哑,随后竟哽咽起来。
梦月想安慰他几句,忽然永龙将她一把抱住。梦月的嘴、鼻被压在他胸间,顿时呼吸困难。她觉得心中起伏不定,一时慌乱,将他推了开去。永龙站定,捂着头,轻道:“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梦月咬咬唇,一言不语,只朝前走去,永龙只得跟在她身后。不多时,二人已到原先梦月睡的房,梦月推门而入,发觉丝柳、羽香二人正在房中收拾。永龙道:“从今日起,她二人便是你的侍女了。”又对丝柳、羽香二人道:“好好照顾小姐!”言罢,见梦月呆立,便对她轻道:“我先出去了!”
“小姐,热水已准备好了,让香儿为你宽衣擦身子吧!”羽香将梦月带入屏风之后,浴桶中散发出腾腾热气,水中还有几朵荷花,清香怡人。丝柳过来将她手中的碧竹剑拿走,又取来了轻衫柔服。羽香过来替她解带,梦月忙避让,道:“我自己来便可,我不习惯人侍候的。”片刻,梦月已将身子泡在水中,一股舒畅的感觉涌上心田。
“他为什么要抱我?是需要安慰还是……”梦月叹了口气,一低头,她又看见肩膀上的那个伤疤了,她用手摸了摸,已没了疼痛的感觉,但这个疤却成了个印记,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梦月换了衣衫,立于镜前,才发觉自己竟生得如此好看。白衫白裙,面容异常的秀丽,宛若天仙,一双明净的眼睛,如一泓清泉,眼角眉俏,掩不住的聪明伶俐。
“梦月,你真美!”不知何时,永龙已站在了她的身后,痴痴地看着她。
梦月将头一偏,轻道:“你在说什么?”
永龙一笑,道:“饭、菜我已经替你端来了,放在桌上,你过去吃点吧。”
梦月瞧去,见桌上摆了四盘菜,红烧牛肉、回锅肉、炸子鸡、湘江鲤,还有一小碗粉红色的饭。
梦月奇道:“这饭怎么……”
永龙笑道:“这种稻米叫暹逻米,是外邦进贡给当今天子吃的,它和我们的粳米不一样,十分珍奇,稻谷是黑的,米却是白的,还有点透明,做出来的饭却是粉红色的,和江南的‘鸡血糯米’差不多。你尝尝怎么样?”
梦月道:“只是一顿饭罢了,何必大费周章?我……我吃不了!”
永龙道:“吃不了就剩着,待会儿让人撤了就是。”
梦月道:“你这不是浪费么!”
永龙见她有怒色,忙道:“我只想让你开心些,你如不喜欢,下次我再改就是了。刘厨师好不容易才做好,他要是知道无人吃,可要发怒了。”
梦月这才勉强坐下,吃了几口,但觉米饭又软又滑,妙不可言。梦月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来,好像是同爹爹在街头卖艺,饥一顿饱一顿,过得十分艰苦,当下心中一酸,说什么也吃不下了。
永龙见她不吃,忙道:“你怎么了?是否有菜无汤觉得不适口?我马上吩咐羽香弄一碗黄花碧绿汤来,你等着……”
梦月忙起身拦住了他,道:“不用了,我已吃饱了。”
永龙自然不信,瞧她身子似有不适,轻道:“你不舒服?”
梦月摇摇头,道:“我不过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永龙还待问,梦月却道:“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永龙轻叹一声,道了句:“小心身子。”便离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