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Chapter 11——4（1 / 1）
戈浅倒在楼梯转角处，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翻转，晕眩几乎让她感觉不到背部和四肢撞击在冰冷坚硬的楼梯角时的感觉。脑袋有瞬间的混沌，当后觉的疼痛漫身袭来的时候，她却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痛。她挣扎着动了动犹如支离破碎的身体，却觉两腿之间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她忽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晕了过去。
当戈浅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全身犹似被撕扯过一般疼，她不由低低地□□了一声。
守在旁边的蒙茜茜闻声连忙凑上来：“戈浅，你醒啦！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茜茜……”她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想要坐起身来，可是微微一用力，全身上下就痛得要命。
“别动别动，好好躺着！你身上不少地方都擦伤了，会痛的。”蒙茜茜阻止她想要坐起来的举动，“真是的，你怎么可以这样？！都怀孕了还一点儿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怀孕？戈浅惊怔地看向蒙茜茜，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小腹。她，怀孕了吗？
蒙茜茜注意到戈浅的举动，神色黯淡下来，“可是……孩子……又流掉了。”
戈浅抚着小腹的手一僵。是啊，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啊，怎么可能还在呢？她无力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口气。其实之前她有预感，但是由于担心戈子，她根本就没有在意，以为是最近太累的缘故，而今却告诉她，她怀孕了，并且在此同时，她也流产了。是宿命吗？为什么所有的幸福都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拥有的时候就失去了呢？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猛地抓住蒙茜茜的手腕，轻声说：“不要告诉楚宸！”
“我也不想来着，”蒙茜茜为难地微微侧头看向身后，“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
说着，她轻轻挣开了戈浅的手，向旁边站开一步，露出了身后的人。
辛楚宸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虽然他低着头，戈浅却还是看清了他阴沉的脸。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原来他比她还要先知道。
“那个，你们聊，我先出去了哦。”蒙茜茜看了看两人，识趣地走了出去。
一下子，病房里静了下来。
辛楚宸坐到了病床边，看着她苍白虚弱的面容，居然有些庆幸。还好，没有大出血，医生说只要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孩子没了，他很心痛，但是只要她没事，就好。
接着，他沉声开口：“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瞒着我？”
戈浅低垂着眼睑，她不是想要瞒着他，只是孩子已经没有了，告诉他也就值徒增伤心罢了。
“正因为这个时候了，所以就没有必要告诉你。”
“什么叫做‘没有必要’？！”辛楚宸猛地站起身，“作为孩子的父亲，在这前一刻，我甚至不知道他曾经存在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戈浅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前段时间太累了，身子太虚的缘故，我没有想到是怀孕了。……对不起。”
“你也知道你的身体很虚弱吗？”她的声音里满是求恕的意味，他的不禁语气软下来。虽然不知道她怀孕了，但是之前他也因为担心她的身体虚弱承受不住，一再叫她不要来医院，好好在家里休息，可是她那么担心戈子，根本听不进去。
想到这里，他再次严肃起来：“为什么一旦牵扯到戈子，你就乱了方寸？你知不知道怀孕的人从楼梯上摔下去有多危险？”
“戈子，”戈浅一下紧张起来，“戈子找到了吗？”
“你……”辛楚宸气结，为什么到现在她牵挂的还是戈子？他侧过头，不满地说：“邱旭饶还在找。”
听出了他的怒气，戈浅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蒙茜茜不安地在走廊间踱步，想起辛楚宸匆匆赶回来时那惊慌失措的神色和得知戈浅流产后黯然伤痛的脸，她不由握紧了双手。
正当她焦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往这边走来。她几步迎了上去：“邱总，你怎么也回来了？你不是在找戈子吗？”之前她是吓到了，才将辛楚宸叫了回来的，邱旭饶则还在外面找戈子才是。
“夕夏已经自己回来了。”邱旭饶往虚掩着门的病房里看了看，“戈浅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等等，戈子自己回来了？”蒙茜茜打断他的问话。戈子居然回来了？回来了就回来了吧，居然还是自己回来的，搞什么啊？！难不成她只是出去散步？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如果只是出去一下，不说一声也就算了，连个纸条也不留，害得大家这么担心，害得戈浅六神无主，甚至摔下楼梯导致流产！
蒙茜茜越想越气，拔腿就往戈子的病房奔去。
邱旭饶被她这忽然的反应吓了一跳，只觉不对，连忙跟上。
“砰——！”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没有料到会有人闯进来，戈子极快地手上的东西藏到枕头底下，语气不悦：“谁准你进来的！”
蒙茜茜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后至的邱旭饶一把拉住：“夕夏刚刚回来，需要休息，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说。”
“以后？难道还要等戈浅都被她害死了再说吗？”蒙茜茜怒瞪回去，挥开他的手，冲着戈子冷讽，“原来，你还舍得自己回来？你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给自己看墓地位置吗？”
“我去哪里需要跟你汇报吗？”
蒙茜茜被她无所谓的语气激怒：“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病人？！你知不知道你刚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哪怕是不小心的擦伤，或者再是一个小小的咳嗽感冒都能要了你的命？！”
戈子不屑地笑出了声：“喂，你是我什么人啊？不用这么关心我吧？”
“哈！我关心你？我吃饱了撑着才来关心你呢！也只有戈浅那个傻瓜才会那么在乎你！你知不知道戈浅有多担心你？辞了工作只为来医院照顾你。前段时间因为你突发高烧，她更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今天更好了，兴致突发，玩个失踪。她本来身体就已经承受不住了，今天一听你不见了，她吓得魂都没了，着急着要出去找你，一不小心摔下楼梯……”蒙茜茜越说越怒，几步冲到戈子面前，“……戈浅流产了，你高兴了吧？！”
邱旭饶惊愕地睁大眼，一把拉住蒙茜茜的胳膊，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戈浅流产了？”
“她怀孕了？”戈子惊愕，再次睁开眼时，她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
她越笑越大声，那么肆意，那么疯狂，就像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一般。她明明在笑，却更像是在哭，一时间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发泄心中的痛快还是掩饰意料之外的悔恨，因为蒙茜茜看到了她眼角有湿润的痕迹。
“你笑什么？！”其实蒙茜茜更想问：你怎么了？
“我笑她活该！”
蒙茜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被她的外在骗到了吗？她颤声问：“你，你说什么？”
戈子看着她，双唇轻启，拖长了声音：“笑她——活——该！像她这种人，上天不会给予她任何幸福的资本。就算给了，也会收回去。”
真的是无可救药了！蒙茜茜仰头大呼口气，她无奈地看向戈子，“算了，我也不跟你吵。但是不管你曾经如何地恨她，从现在开始，请你放过她，她已经被你折磨的够了！就算她曾经欠你一条命，现在也还清了吧？”
戈子满不在乎地斜睨了她一眼，将身体悠悠地换了个舒适的角度靠着，说：“放不放过，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一个孩子算什么？一个孩子就想换取我源自于同情的原谅吗？别说我没有看到了，就算我看到了，说不定也是做戏给我看的。告诉她，她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完！”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蒙茜茜气急，狠狠地瞪着戈子，两步跨上去：“你！你真的是……”
“茜茜……”
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蒙茜茜动作一顿，连忙回头，竟是辛楚宸扶着戈浅站在门口，当下大惊失色。天啦，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听到了多少？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蒙茜茜心疼的不得了，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责备：“戈浅，你怎么跑出来了？你应该好好休息的！”
“我没事。”戈浅虚弱地微笑着摇摇头，顿了顿，她看着三人，说：“你们先出去好吗？我想跟戈子单独谈谈。”
“可是……”
蒙茜茜正想说什么，却被辛楚宸用眼神阻止了。
辛楚宸将戈浅扶到病床边做好，转身对着邱旭饶和蒙茜茜做了个手势，率先走出了病房。两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身体还有些瘫软，戈浅靠在椅背上，看着戈子。
“你去哪儿了？”
“不关你的事。”
戈浅顿了顿，点点头：“嗯，我不问了，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戈子怒瞪着她，最讨厌她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刚才明明全都听到了，难道那么尖锐的话，她还能这么镇定自若？
戈浅顿了顿，埋头沉思了片刻，才开口：“戈子，你总说我欠你的，我是要赎罪的。可是，我到底欠你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是抢了你的男朋友吗？到现在，你之所以恨我的，之所以觉得我对不起你的，就是因为这个。”
“难道不是吗？”
戈浅淡淡一笑，说：“都说爱情里是没有谁对谁错的，就算我不和他在一起，也会有别人。就算他现在回到了你身边，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你真的幸福吗？”
“如果不是你，他不会不爱我！”
“他既然会爱上我，那就证明了他根本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爱你！”
戈子怔住，隐藏在被子里手握紧。不得不说，其实她内心是明白这一点的，只是潜意识里不肯承认罢了。因为当恨意的源头被人硬生生地掐死，当所有的恨都没有了意义，当她没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那么不仅她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即将等着她去做的，有该怎么继续？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她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戈浅。
“我知道，恐怕你现在更加恨我了。”戈浅淡然地扯扯唇角，“就像刚刚茜茜说的：‘就算她欠你一条命，现在也还清了’！但是戈子你听着，我从来没有想过用我自己的孩子去换你的原谅，而且还是那种源自于同情的原谅。不过戈子，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真的还清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说：“我会继续照顾你，直到你不需要的那一天，因为这是我的责任，我是你姐姐，仅此而已。”
是的，仅此而已。
如果她能早一点做到这个“仅此而已”那该多好啊！不会伤害辛楚宸了，不会伤害自己了，更加不会失去那个她都不知道自己曾拥有过的宝宝了。什么时候想通的呢？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得知自己流产了那一刻，让她后悔不已；或许是当身为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骨肉的痛苦，却被说得那么不堪的时候。她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是为了什么？那一句句残忍绝情的话，让她对戈子彻底的失望了。
戈浅走了出去，单薄的背影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戈子低着头，露出了藏在被子下的手，一只白色的录音笔被紧紧地窝在掌心。然后，她看向窗外，叹息：冬天啊，你为什么还不下雪呢？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快要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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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浅的身体还在调养中，戈子的日常生活完全交给了医院的特护。住在相邻病房的戈浅只是偶尔会去戈子病房看看，虽然她的到来，戈子表现得并不欢迎。
早上，当戈浅推开戈子病房的门时，戈子正坐在窗边的轮椅上，她的精神异常的好，脸颊上泛着暖和的红润。
“原来你已经起来了。”她的语气中有些失望。
戈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窗外了，雪白雪白的景色纯美圣洁。
“下雪了，终于下雪了。”
她兴奋地自言自语，亮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
戈浅看向窗外。是的，下雪了。当她早晨醒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下雪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居然在十二月初就早早地降临了。还记得以前每到冬天，她们两个就特别期盼下雪的日子，全世界都是洁白的，纯洁的，梦幻的。喜欢看雪，喜欢在雪花纷飞中，相依偎着吐着白雾呼吸，就算静静地不说话，也是非常幸福高兴的。所以当她发现下雪了，就立刻跑来找戈子，想象着戈子迷迷糊糊醒来听到下雪时，眉角难掩的兴奋。却没想到，戈子已经起来了。
戈浅低着头，转身走出病房。可是刚刚迈出一步，又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一股不安在心底窜起，然后，她转过身来。
原本孱弱地需要轮椅代步的戈子竟慢慢站起身来，迈出的脚步虽然在颤抖，却还是一步步地走到了窗口。她伸手推开了窗户，夹着雪花的寒风顿时灌入，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去。白色的雪花扑到她的脸上，她却不觉得冷，不觉得疼，竟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美！”
她伸出手，一片片洁白的雪花落在手心里，然后随着手心的温度慢慢融化。
戈浅本能地想要去阻止她，这样太容易感冒了。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能越过那条为自己所设的底线，她已经怕了。
雪花纷飞中，戈子舞动着双手，抓住一把又一把的雪花，然后看着它们慢慢融化掉，那种短暂的感觉，脆弱地就像是自己的生命一般。
她僵硬地收回手，扯了扯嘴角。
“你知道吗？我等这天，等了好久！”戈子慢慢转过头来，嘴角的笑意是解脱的轻松。她看着戈浅，吐出两个轻轻的字眼：
“……姐姐。”
戈浅猛地僵住。
姐姐……姐姐……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幻听，那是她的幻听吗？她居然听到了戈子叫她姐姐？
极度的震惊，她的身子开始瑟瑟地颤抖，苍白的嘴唇翕张着。
她想要问：你叫我什么？
她想要说：能再叫一次吗？。
可是她却再也听不到了，因为眼前那个孱弱的身体已经慢慢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