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hapter 9——4（1 / 1）
茶几上的玻璃杯里已经没了热气，透明的液体微不可见地晃动。
辛楚宸低着头，双肘撑着膝盖紧握，眉心渐渐蹙到一起。他不知道这一切，算不算是他一手造成的。曾经，或者应该说在戈子没有说出这一切之前，他对戈子抱着歉意，也仅仅只是歉意。而现在，他就像是犯罪分子被宣判死刑时后知后觉般的后悔！罪魁祸首！是的，他是罪魁祸首！若不是他，戈子不会去夜店，之后所有的事情便不会发生；若不是他，戈浅不会那么痛苦；若不是他，便不会有现在四个人的悲剧。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戈子轻轻握住他的手，淡笑着对他说：“不要这样想，我的病不是你造成的。”
辛楚宸对她摇摇头，站起身来，暗怒地对她低吼：“你为什么不在日本好好养病？为什么偷偷回来？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马上来找我们？这半年你去哪儿了？”
对他突如其来的责备和一连串的质问，戈子有些愣神。良久，她低下头。
“因为我的病情加重了。”戈子轻轻地说，云淡风轻地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我偷听到护士的谈话，她们说我的病并不是慢性那么简单了，可能……就要死掉了……我得在死之前回来见你一面，不是吗？”
“戈子……”辛楚宸，那个“死”字让他耳朵一阵轰鸣。
“你知道吗？”戈浅起身走近他，牵起他的左手的小指，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胸口，轻若耳语地说：“楚宸，我还爱你！”
“戈子……”辛楚宸惊地低头看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
“我知道我已经活不长了，所以，一定要回来见你一面。可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和她在一起了。”戈子抬起头，站直身子，“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尽管曾经那么伤害我！尽管她根本就不如你想象般地爱你！不在乎吗？你真的不在乎我的感受吗？你真的要残忍地在我面前戴上‘姐夫’的名称吗？”
激动的话语让她的呼吸气促起来，脸颊莫名地涨红。
辛楚宸连忙抓住她的肩膀，稳住她：“戈子，戈子你不要激动！”
戈子摇摇头，猛地抬眸看他，眼睛亮亮的：“如果，如果时间倒回到四年前安夜那天晚上，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看到那一切，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还会继续在一起是不是？或者说，我愿意忘掉那天晚上甚至于你们之前所有的背叛，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多么熟悉的一句话。曾几何时，他也曾对戈浅说过这句话。可是答案就如同戈浅的话一般——你许得起我一个重新开始吗？
他许不起。
不仅仅是他许不起，戈浅也许不起。而同样的，他又怎能许得起戈子一个如果？许得起一个重新开始？
辛楚宸不禁伸手抚上了她的发顶，叹声：“如果世上真的有如果，我想要回到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回到那个美丽的斯坦立亚校园，她还是那个纯真可爱的小鸽子，还是那个时时刻刻把姐姐挂在嘴边的小鸽子，还是那个努力又认真的小鸽子，还是那个平凡到不平凡的小鸽子。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戈子怔住。她想起曾经叛逆自我的他霸道的表白，之后那些疯狂追求的画面，一起的欢声笑语……脸上不禁泛起了昔日少女般的羞涩。她握着他的手，轻轻依偎进他的胸膛，仿佛真的回到了曾经最美好的时光。
辛楚宸低头看了看她，轻叹一声，紧紧地抱住她。
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要去招惹她，让她做一个平凡的大学生。即便认识她是不可避免的命运，他也一定不会被好强的心理驱使着去追求她，一定不会以男朋友的身份去她家，他一定不要伤害她，一定好好待她。
——如同亲妹妹般。
Innis董事长办公室外。
Nicole见有人走来，习惯性地起身，却在看清来人后，大为疑惑：“戈浅小姐？”
戈浅友好地和她点头致意，“Nicole，楚宸他在吗？”
“在。可是，”Nicole不解地看着她，“你不是应该在里面吗？”
戈浅笑意一僵，侧头看了看紧闭的红木双开门，她咬住下唇，上前推开。
“吱——”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辛楚宸闻声看向门口，却见门口的人惊怔在原地。
“戈浅……”他连忙推开戈子。
跟上后面的Nicole惊讶地看着身边戈浅，在看看先前被被自己带进去的“戈浅”，她怀疑自己眼花了。“少董，这……”
辛楚宸叹了口气，对Nicole示意：“Nicole，你先出去吧。”
“……噢。”Nicole看了看三人，虽然有疑惑，却还是知趣地退了出去。
静谧的空气里缓流着冰冷的气息。
戈浅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戈子和辛楚宸站在一块。这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他们才是一起的，而自己却是闯入者，是万人唾弃的第三者。戈浅心口酸涩，只得别开眼去。
戈子轻笑出声来：“原来，你还知道来啊！”
辛楚宸看了看戈浅。一直以来，虽然戈浅没有说，但是他知道，他们三人之间尴尬关系终究是她心里的疙瘩，而刚刚的场面……思及此处，他连忙解释：“戈浅，我们……”
“你要向她解释吗？你忘了她欠你什么？”戈子忽地打断他，回头斜睨着戈浅，勾起唇角，“……该不会，你就是来道歉的吧？顺便，向你的男人解释一下，昨晚和我男人做的事？”
戈浅面上一僵，她的确是来解释的，可是她却没有想到戈子会在这里，话语中深深讽刺的意味压得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她深深吸气：“戈子，昨天晚上是误会！”
“哈！”戈子大笑，“戈浅啊戈浅，你不觉得‘误会不误会’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吗？”
戈浅皱眉，她后知后觉地看向辛楚宸。
“楚宸你听到了吧，到这个时候，她也只是想到跟我解释。”戈子冷笑着看着戈浅，然后对辛楚宸说，“她根本不爱你，你只是她无聊生活的调剂品。只是在我离开后，让自己释怀的理由。昨天晚上的事情，还记得吗？我回来了，她连看都不看你一眼，甚至毫不犹豫地推开你，不顾你的感受。问问自己的心，她真的在乎你吗？”
辛楚宸愣住，胸口闷闷的，口齿不清地说：“……不，戈子，这是不相干的……”
“是你不相信！”戈浅打断他，“她根本就不爱你，连我都知道的”
“你不要再说了！”辛楚宸别过头，耳膜轰轰作响，喉间似乎也有腥气在翻涌，戈子的话仿佛一把力刀狠狠地刺进他的胸口。
“用我对你的感情去衡量我是否爱他？”
戈浅淡淡的声音传来，生硬地扯出一丝苦笑。她真的没有想到戈子竟会这样来比较、来评判自己对她的爱。这场亲情和爱情的抉择里，她是那么迷茫，却又是那么偏袒，尽管对方不但不接受，反而恶言相向。这就是报应吗？她无力。
“是，给予你和他的爱，在血缘的天平下，你是赢了；但是在亲情和爱情的天平上，你输了。”
戈子微微扬眉。
戈浅却不再看他，转头看向了辛楚宸：“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不是我不解释，而是……我已经对不起戈子，我不可以再让她误会。”
辛楚宸微懵，皱眉思衬着她的话。良久，他竟有些惊喜：“我可以认为，这是你在乎我的表现吗？”
因为在乎，就像是对自己一般，所以不需要解释。因为在乎，也深深地相信，所以不用解释。
戈浅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想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吗？好像是，却又不是。
“那我也可以认为，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所以需要解释？”戈子慢悠悠地说着，恰似自嘲，却带着浓浓的恨意。戈浅后知后觉地惊怔，只见戈子慢步走向她，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早知道，你就是这么虚伪！”
虚伪？那轻柔的两个字几乎将戈浅打入了地狱，她沉痛地闭上眼睛。
戈子走了。
随着她的离开，戈浅只觉有什么原本就已经残破的东西在心里彻底地碎掉了。她木讷地站在原地，直到“砰——”的一声，办公室里回响的巨大的门扇闭合的声音让她的身体为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