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冰释（二）（1 / 1）
第三十四章
西山墓园，墓碑排排而立。在这不是“节日”的日子里很少能看到扫墓的人。一块碑文上贴着一张女子淡笑着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很年轻，碑上的生卒时间也能看出她离开人世时正是青春年华。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碑前站着一个浓妆女子，脸与碑上照片里的人极为相似，只是一个浓妆，一个淡容。她看着碑上的照片，轻扯红唇露出嘲弄一笑。
“今天啊，可是开股东大会的日子，沈仲天要提拔你的女儿当代理总裁，呵呵，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女子坐在墓碑旁边，眺着山下绿林淡淡地说。“你说，我们姐妹俩有多久没见了？没脸见我的应该是你才对，为什么最后是我避而不见呢？”女子转过头幽怨地看着照片上淡笑的女子。
“是你们对不起我，我这么做没有错。母债女偿，谁让你这么早就离开了呢。”女子重又挂上嘲弄表情看着照片。
“你为什么要做对不起我的事，你不是一直都是乖宝宝吗？你是为了报复我当时代替你的事情，才会自己也上演一出代替的戏？你回答我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那孩子交给我？”女子失控地捶打着墓碑最后扒在碑上大哭起来。直到女子哭的够了，她站起身擦干泪水。
“铃铃……”手机响起，单调的铃声在这空旷的墓园里异常尖锐。女子清了清喉咙后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气愤地说完挂断了，女子还是拿着手机定格在那。
过了近五分钟后，一阵冷风将定格的女子吹醒，她收好手机，看着照片上淡笑的女子自嘲一笑。
“股东大会结束了，她当上代理总裁了，不过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呵，我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最后赢的还是你。”女子说完转身，抬头挺胸步态优雅地离开，这也是保有她最后的尊严。
照片上淡笑的女子仍是一脸淡然从容，一切过往都与她无关。照片下的名字写着“李素芸”，立碑人写的正是刚刚离开女子的名字：李素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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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曦凡在下班时间前就到公司找沈美一同回家。几人刚进家门，沈曦凡就急切地抓着南叔的手追问李素君的下落。一得知李素君在三楼房间里，马上奔上楼去。在二楼时遇到正要下楼喝水的陈涓也没停下，只是看了她一眼后又匆匆上楼。
沈美跟在沈曦凡身后，生怕大哥会因为激动说出什么伤人心的话来。
沈曦凡推开父母亲房间的大门，没在房内找到李素君的身影，正想出去再找时见阳台窗门开着，走过去一看李素君正靠在躺椅上假寐。
躺椅上的李素君似乎感觉到身边有人的气息，睁眼醒来，见是离家多日的儿子顿时惊喜地坐起身。
“阿曦，你回来啦。现在快吃晚饭了，你要吃什么，妈去给你做。”
“妈，我不吃，现在没心情吃饭，我有事情问你。”沈曦凡不耐烦地拉住准备起身做菜的母亲。
“怎么了？”李素君重又坐下，见儿子的脸色不寻常，一脸担忧地问他。
“妈，今天公司召开股东大会，你知道的吧？”沈曦凡放开母亲的胳膊说。
“嗯，你爸说过了。”李素君看着儿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既然你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和三叔公联合起来不让小美任职？”沈曦凡说着口气有些不善。
“大哥，你别问了。”刚来到阳台的沈美出声制止大哥，打算拉他出去。
“小美，你别管，你们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今天我一定要知道原因。”沈曦凡站住不动拨开沈美的手，打定主意要“打破砂锅”了。
李素君看着儿子的表现，脸上泛起自嘲的笑容。“你非要知道是吗？那我就告诉你。我会这么做都是为了报复他们。”
“你为什么要报复？”沈曦凡不解，不明白妹妹是怎么惹妈妈生气才会用“报复”这种字眼。
“为什么？你问问你爸爸做过什么好事，才会让我这么做。”李素君看向站在门窗旁边的沈仲天说。
“爸，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曦凡不明白，难道公司的传言都是真的，爸爸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妈妈的事情。“爸，公司的流言都是真的？”
沈仲天看着儿子轻点了下头，又转向李素君说：“即便如此，你为什么要联合别人来对付自家人？”
“自家人，呵，真可笑，你现在和我说自家人。从我知道你所做的龌.龊事后，我们早已不是一家人了。”李素君激动地站起，怒瞪着沈仲天。
“妈，就算爸爸做了对不起的事情，小美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小美？”
“她无辜？”李素君噬笑着指着沈美问。“母债女偿，她当年把孩子给我时就应该会料到今天的局面，我绝不原谅对不起我的人，就算她死了也一样。”
“你们上一代的是非为何要牵扯到下一代身上！小美她没错，她只是无从选择自己的出生，你这么对她太让我失望了。”沈曦凡为妹妹不平，满脸失望地看着李素君。
“失望？我也很失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呵，呵呵，李素芸你果然厉害，生了个好女儿。不但扭转形势当上了代理总裁，现在都能鼓动我的儿子来顶撞我。你赢了，你真的赢了。”
“妈，你别这么笑，小美没说过什么，是我自己想知道真相，我只是帮理不帮亲而已。”沈曦凡看着母亲脸的悲凉笑容解释。
“妈……”沈美拉了拉沈曦凡的衣角示意大哥不要再多说了，刚开口叫了一声李素君却被她阻止。
“别叫我妈，你妈早死了。”李素君怒目看着沈美说。
“君君，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收手？”沈仲天叹息地开口。
“我要做到什么地步？我所做的都是白费力气，现在所有事情不是都是按你所希望的在运转吗。”李素君倒退着，怒容又转为悲凉。“呵，我的‘报复’全是白费，我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妈，你要干什么？”最先意识到李素君的不对劲，沈美急忙大喊出声。
“我要干吗？报复不成，又被自己的亲儿子嫌弃，我活着有什么意义，一点意义也没有。”说着李素君一条腿跨上拦杆。
“妈，不要。”
“妈，不要。”
“君君，不要。”
三道声音同时发出。离李素君较近的沈美和沈曦凡两人都想冲向母亲阻止她的危险举动。
“不要，为什么不要？我死了，你不就不用担心有人破坏了吗？”李素君保持着一腿跨在拦杆上的姿势不解地看着沈美问。
“君君，你是疯了吗，快给我下来，别做这种丢人的事情，这里是三楼，从这里跳下去，你是想以后变成残废或是瘫痪，过着半死不活的日子吗？”沈仲天的脸上惊怒交替，语气也带着些愤怒。
“你放心，若是一心求死，我肯定能死成，不会浪费你的医药费。”李素君冷漠地回了句准备踮起另一只脚。
“妈，不要。”沈美抱住李素君的腰大喊着。原来在刚才李素君把注意力转到沈仲天那里时，她悄悄靠近才能来的及抱住李素君。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妈，你妈早死了，她现在躺在西山公墓里。在你出生后就死了。”李素君挣扎着想要掰开沈美紧抱着自己腰的手。
“我不管，你就是我的妈妈。妈，不要，求你不要。”沈美越加环紧李素君的腰摇头否定她的话。
“你放开我，我不是你妈。你知不知道你十岁那年被绑架时我就在现场，我故意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你被绑走。”李素君见掰也掰不开沈美的手，痛下狠话，将心里藏了十多年的秘密说出来。
听到李素君的话沈曦凡与沈仲天都愣在当场，忘记要去帮沈美。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妈，求你了，不要丢下我不管，我会听话，我会乖，我会一直做你的乖囡囡，你不要这样，你下来好不好？”沈美柔声劝着母亲，全当没听到她之前的言论。
“乖囡囡？”李素君重复着这个词，手上挣扎的动作停住，转头看着沈美。
“嗯，我会乖，什么都听你的，妈，我只做你的乖囡囡。你也乖，我们下来好不好，你这样和我说话不累吗？”沈美见母亲有反应，继续哄着她。
“嗯，是好累。小美，你真的什么都听我的？”李素君不确定地问。
“嗯，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保证。”沈美举手保证，让母亲放心。
李素君将跨在栏杆外的腿收进，轻抚了下沈美的头说了一声“乖。”之后，两眼一翻，身子向后倾去，手腕下垂时刚好撞到栏杆，那只遮掩伤疤的手镯被敲的碎裂掉落在地。
沈美眼急手快地抱住李素君，抬头一看门边的陆易，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易，快来帮忙。”
被沈美这么一叫，沈仲天和沈曦凡才反应过来，两人同时来到李素君身边扶着她的身子。
陆易一看这副情景快步走到沈美身边，审视了一番李素君的情况，平静地开口安抚沈美：“别担心，她只是太激动晕过去而已。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叫医生来看一下吧。”
沈仲天和沈曦凡这才想起掏手机打电话给李医生。沈美见父亲和大哥由于紧张而手抖个不停，转头向陆易报出一串号码让他拨打。
叫完医生，几人将李素君移到床上平躺着，等待医生的到来。
二十分钟后李医生到达沈宅，帮李素君做了一番检查之后问沈美等人李素君之前受了刺激之后做了哪些事情。
沈美将母亲想跳楼自杀的事情大致上说了一遍。医生又追问李素君最近是否还在服用抗抑郁的药。
沈美和沈曦凡茫然地看着自家父亲。沈仲天说自从上次检查过病情好转之后，李素君就停药了。说着沈仲天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查看，这是李素君放药的地方，发现那里躺着好几瓶的抗抑郁的药瓶，药的牌子不一，看来是李素君去多个地方购买的。
李医生一看就知道李素君是吃药过度才会致使病情严重的，让沈美等人明天早上带李素君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是否有别的病症。
沈美等人急忙点头称是。沈仲天送完医生回来让沈曦凡与沈美先去用餐，他会守着李素君。沈美却以自己不饿为由让父亲和大哥先行用餐，同时搬出父亲现在的身体状况来压他。
沈仲天见女儿坚决就让沈曦凡与陆易一同下去用餐，等自己吃完饭再接替沈美的守护工作。
沈仲天等人刚下楼不久，李素君就跟着醒来了，她看着床边的沈美一脸温柔地问她为何紧皱眉头？
沈美见母亲醒来，稍放下心来，笑着答她：“还不是因为妈你突然睡着了。”
李素君一脸不解地看着沈美，期待她能解释。沈美刚想回答李素君却愣住直盯着李素君。
李素君被盯的不自然地一笑问她怎么了而后又冒出一句话证实沈美的猜测。“乖囡，你明天要去领奖，快点去睡觉。”
沈美又不信邪地问了一声：“我要去领什么奖？”
李素君轻敲沈美的额头说：“你这小孩，妈妈不是说了没拿到第一名没关系，第二名也不错，乖，明天妈妈陪你一起去领奖。”
经李素君这么一说，沈美这才想起在她九岁那年的确参加过钢琴比赛，她因为拿了第二名躲在家里不想去领奖，当时母亲也是这么劝着她。
沈美轻应了声“好的。”问了李素君会不会肚子饿，见她摇头，让她先睡，自己马上回房间睡觉。
李素君赞赏地点头，真的又躺下睡觉，闭眼前还不忘再交待一遍沈美让她早些睡觉。
沈美再度保证，直到李素君睡着，急忙跑下楼去和沈仲天等人说了刚才的事情。
“难道妈她刺激过度，选择性失忆了。”餐桌上一直沉默的陈涓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李素君闹着要自杀的一幕她也在门口看到了，只是因为身子不便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陈涓的一句话成为众人的焦点，被大家一瞧，陈涓急忙解释自己是瞎猜的。
沈仲天沉吟片刻后对沈美说：“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带君君去医院检查身体。”
“我也要去。”旁边的沈曦凡跟着说。
“你明天不是展览开始的第一天，怎么能跑开？事情既然开始做了，就要有始有终，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沈仲天不赞同地看着沈曦凡说。
“是啊，大哥，你放心，我和爸爸一同去，易川也会跟着，人手足够了，你第一天开展肯定会很忙的。”沈美指了指沈曦凡那只又在震动的手机说。
沈曦凡见父亲与妹妹如是说只能作罢。接起手机，听那头的话脸色一变说了声“怎么会这样？”挂断手机后，匆忙跟沈仲天说了一声展厅出了点状况，他现在急需赶过去。得到沈仲天的允许后，沈曦凡深深看了妹妹一眼，示意让她多照顾家里的事情。
沈美收到点了下头，给了大哥一个放心的眼神。沈曦凡这才起身，离开座位时与陈涓视线相交。从陈涓眼神里看出她的担心，对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急急地跑出门去。
夜晚，沈美翻着身难以入眠，身边的陆易抱她入怀，轻轻地说了声：“放心，没事的，她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沈美想了想，也许这样对母亲真的更好，起码她不会因为父亲和自己的事情再忧郁成病了。
“明天你还要带着她去医院，快睡吧。”
沈美无声点头，贴近陆易的胸怀，与他的手交扣，闭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