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甲天下之凤凰（1 / 1）
“我该怎么办？”如今的我，没有妖力，没有权势，什么都没有，连自由都是奢侈。
“王妃殿下！”邪见跪伏在我跟前，“只有王妃殿下可以救杀生丸殿下！”
“我要怎么救？凭我一己之力，就算妖力尚在，也是难于登天。”我攀着墙壁，勉强起身，心中万般凄苦，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强自镇定。
“王妃！您有所不知，鬼王此举，觊觎的并非我西国！他虽占领了西国土地，却并未撤换官员，也不曾实施丹波国的体制和法律。鬼王要的不过是王妃而已！”邪见抬头，直视我的眼睛，圆鼓如蛙的眼里流泻出些许愤恨。或许在他眼里，我便是那倾国的祸水。他忠于的始终都只是杀生丸一人。此刻肯跪伏于我脚下，不过是为了解救自己的主子而已。至始至终，我这卑贱的半妖都当不起他的一声‘王妃’！
“那么，邪见大人是什么意思？”我冷冷的看着脚下这个跪伏着的河童，他即使跪着，脊梁也是僵直的。骨子里的傲慢和不屑被他死命的掩藏着。
“这话，老奴委实开不了口啊……”他故作扭捏之状，仿佛有什么天大的难处一般。
“既然开不了口，那就不必开口！”我又怎会不知他心里打的算盘！？这狡诈的河童，除了对杀生丸是死心塌地的，对别人从来都是锱铢必较的。
“不！不！虽开不了口，可老奴还是要说！”他见我要走，竟扑到我跟前，死命的抱住我的双腿，无赖之极！
“求王妃垂怜！看在杀生丸殿下和西国数百年基业的份上，嫁给鬼王吧！”邪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嚎着，“鬼王殿下肯放老奴一条生路就是要让老奴给王妃传个话，只要王妃愿意和他在一起，他愿意放了杀生丸殿下！鬼王军也会撤出西国，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这该死的河童！我紧捏着拳头，想要将他暴打一顿，但转念一想，长叹一声便也作罢了。各为其主，他这么做始终是为了杀生丸！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多么折腾人的命运啊！我一次次的拼尽全力想要逃开它的轨迹，却又一次次的被无形的枷锁拉回原地！
“邪见大人的意思是要拿我去交换杀生丸喽？”我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邪见那张丑陋的河童脸。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卑贱的半妖，能够拿来像货物一样的置换也算是一种价值的体现。
“王妃……”他欲言又止，避开我的眼神，讷讷道，“如此，也是迫不得已。”
“不要叫我王妃，这两个字，我当不起！”我厌恶的踢开他抱着我双腿的手，退开老远，“你这么做，杀生丸知道吗？”
“这……”他噎住了，瞪着老眼说不出话来。杀生丸自然不知，否者怎会让他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老奴知道，这么做对不起王妃，也对不起杀生丸殿下，是老奴僭越了！可是若不如此，殿下性命难保！鬼王是怎样的人，王妃难道不清楚吗？他简直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方锦帕，那锦帕上斑驳的血迹如红梅绽放。
“这是，这是鬼王让我交给王妃的。”他擅抖着双手捧着锦帕向我走来，我疑惑的接过，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缕银色的断发！
“这……这是……杀生丸的头发！？”锦帕里的头发和我手腕间的发丝一模一样，泛着清冷如月华一般的光泽。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的手颤抖起来，死死的捏住锦帕。杀生丸孤傲而强大，没有人能够近他的身，能够削下他的头发……他的处境……可想而知！
“王妃！殿下的处境比你猜想的更加艰难！他双目失明，身负重伤，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邪见红肿的眼里早已落不下泪来，他死命的攒紧拳头，“王妃！不是老奴偏私，若不是您，殿下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为了您，殿下生生的挨了那穿胸的几刀，更是伤心至极的落下大妖怪之泪而双目失明。否者，凭谁也不能俘虏殿下！西国也不至于惨败！于情于理，您都该救殿下！”
“是我害了他，是我。”心像是被狠狠的击中，疼的我弯下腰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成了罪魁祸首，害了犬夜叉又害了杀生丸。胸口剧烈的疼痛让我呼吸急促起来，一股热流冲了上来，噗的一口吐出污血。
“王妃！”一直沉默着的铃惊叫起来，她惨白的面上一双眼睛满是惊恐。
“邪见大人别说了！如果王妃有什么不测，杀生丸殿下会伤心的！”铃走了过来，伸手抚上我的脸，眼里闪烁着的晶莹泪光滚落下来，这个天真的孩子经历了这次翻天覆地的变化，内心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如果没有了王妃，杀生丸殿下会生不如死。不可以将王妃交给鬼王，如果杀生丸殿下知道你为了救他而舍弃了王妃，他是不会答应的！邪见大人，我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铃素白稚嫩的手轻轻的擦去我唇边的血污，安慰道，“我们可以向四国的冥蝶家族求救。未摘花侧妃的精灵族也是杀生丸殿下的外婆家，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一定可以救出殿下的！”
“铃！你真是幼稚！妖王趁着酒吞童子占领了西国，已经向着四国的冥蝶家族发难！蝶霖丸殿下如今强敌对阵，哪里有功夫来管杀生丸殿下的生死！再说精灵族现在也正值多事之秋，从中国来的大妖怪玛瑙丸打上了精灵族禁地碧水寒潭的主意，正一步步逼迫精灵族交出碧水寒潭，否则就要大开杀戒。如今冥蝶和精灵族都自身难保，你现在要我怎么向他们求助啊！？”邪见颓丧的低着头，他矮小的身板已经不复往日的笔直，竟有些伛偻，看上去一下子衰老了很多。
“那要怎么办呢？如果……如果真的把王妃交给鬼王，他真的就能放了杀生丸殿下吗？万一他食言了，我们不就彻底完了吗？邪见大人，三思啊！就算鬼王真的放了殿下，失去了王妃，您让殿下怎么活？难道您看不出来，若是失去了王妃，殿下会比鬼王更加疯狂！”铃小小年纪，心思却是罕见的细腻，她所说的，正是我忧虑的。我不由的对她刮目相看。
“是呀，毕竟我们是被动的一方。无权又无势，若是将王妃送到丹波，岂不是羊入虎口？是我疏忽了……”邪见的声音很是凄凉，他耷拉着脑袋，伛偻的背更加驼了，仿佛有千斤重石压着一般。
“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邪见，给我一点时间，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杀生丸去死的。”我叹了口气，胸口针扎一样的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刃上的舞蹈，额头已经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可是……”邪见迟疑着，他并不真心信任我。
“没有可是！王妃是爱杀生丸殿下的！她绝不会抛下殿下不管！”铃果断的阻止了邪见的死缠烂打，“您没看见王妃的脸色不好吗？让王妃好好想想吧，别打扰她了！”
“邪见，带着铃去城主府吧，犬夜叉会收留你们的。以后的事，让我好好想想。”我按下体内翻涌的血气，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手腕上的凤血镯流动着忽明忽暗的碧绿光泽，它正反噬我暗自集结的妖力，越是挣扎，越是痛苦，像是吸血的蚂蝗，一经攀上，便无法挣脱。
邪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铃拖了出去，我看着他们慢慢的消失在甬道的尽头，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身体没有预想的跌落在地上，而是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
“紫姬夫人？”缓缓的睁开眼，却见沈君兮正关切的看着我。我已经心力憔悴没有力气说话了，垂下眼眸，默默不语。
“夫人不舒服吗？在下粗通医理。”说着，他抱起我入了身旁的一间雅阁，将我安置在一张贵妃榻上，为我诊脉。
“夫人的旧疾伤及心肺，如今又心有郁结，血气逆行，才至昏厥。在下这里尚有一些丹药对夫人有益，不知夫人……”他的手温润如玉，是典型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之手，握在我腕间，温热的触感让我寒凉的身体不由一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不悦的要撤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死死的握住。
“公子，请自重！”他的好意我并不领情。这男人温润的眸子里是我见惯了的贪恋之色，我的这付臭皮囊向来招蜂引蝶。
“夫人见外了，莫不知阴阳师大人的意图吗？他带夫人来此不就是想让在下对夫人青眼有加吗？”沈君兮放开我的手，嘲讽的说道，“光源英司一直就在打我沈家的主意，如今更是明目张胆起来。想我沈氏，虽然没有百年前的辉煌，只能在这弹丸之地偏安一隅，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对我族中秘宝明争暗夺便也罢了，如今连美人计都使上了。真是死缠烂打啊！”
“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倔强的从贵妃榻上起来，扶着墙向外走。我不想再被卷入其他的纷争和阴谋，杀生丸和犬夜叉已经够让我头痛的了。
“夫人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吗？”沈君兮慢慢的踱到我身边，在我耳边低语道，“光源英司怕是要用您来交换我的聚宝盆呢！你说，我该拒绝还是接受呢？”
“哼~公子要怎么做与我无关。”我淡淡的看着他，冷哼道，“更何况你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何必假惺惺的来征求我的意见？”这个男人并不会为美色所迷，他的心里装着的却是大明的天下！
“夫人真是超出我的想象呢！原以为不过是个好看的人偶，现在看来还真有点意思。”他看着我突然讪笑起来，剪水双眸飘忽不定，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决定的？”
“在公子心里，权力远重于美色。”我也跟着讪笑起来，眯着眼看他玉白的面庞，“原本我只是猜测，不过现在却已经肯定了。沈公子……不，或者说应该叫您朱公子！”
他有那么一瞬不敢置信，玉白的面上划过几许阴霾之色，剪水双眸里一闪而逝的杀意我看的清清楚楚。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退开数步，握拳的手按上腰际，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华美玉带里定是杀伤人命的软剑。
“你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微妙的东西。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觉得你并非普通的商人。再者，从你对光源英司的态度上，也看出来那份唯唯诺诺和诚惶诚恐是装出来的！要一个尊贵的人低声下气，你隐藏的再好，眸子里的东西是很难遮掩的。更何况，刚才你为我诊脉的时候，露出了袖口的纹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是火凤纹。”我并不畏惧他的杀意。这样的场面和自己曾经经历的种种战斗比起来，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就凭这些，如何断定？”软剑出鞘，架在了我的脖间。
“当年靖难之变，燕王朱棣即皇帝位而废建文帝朱允炆，建文帝在死士的保护下外逃，一路南下，在云贵落脚后不甘从此隐姓埋名，一蹶不振。秘密在晒甲山半山写下红崖天书以期有缘之士能够看懂这篇晦涩难懂的讨逆贼诏书而襄助予他。可惜天不从人愿，至今仍没有人能够看懂！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诏书中建文帝自称甲天下之凤凰。而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建文帝后嗣，自然铭记于心，时时不忘提醒自己乃是凤凰的身份！你这甲天下之凤凰又怎会在这弹丸之地偏安一隅？！不过借着沈家的幌子暗中图谋东山再起罢了！更重要的是，当年沈万三因聚宝盆而一夜暴富，也因聚宝盆而家破人亡。聚宝盆已然被朱元璋私藏，早已不在沈家。若非朱允炆后嗣，你又岂能知道聚宝盆的下落！？要知道朱元璋对燕王朱棣向来是有戒心的，不然朱棣也不会为了保命而装疯卖傻那么长时间。聚宝盆的秘密他不会告诉朱棣，只会告诉爱孙朱允炆。现在，你还要否认吗？”我看着他执剑的手微微发抖，剪水双眸不可置信却又无从反驳的看着我。
“君兮，君兮，君者，帝王也！你果然是甲天下之凤凰啊！”我慢慢的挑开他的软剑，眸子里漫上嘲讽。恐怕他这一生都无法完成这个愿望了！
“你到底是谁！？”他的手因为惊诧而剧烈的颤抖着，手中软剑‘哐啷’一声落在脚下。
“我是谁不重要，就当我们从来未曾相遇。”我叹息一声步出雅阁，向着光源英司的瀚美阁而去。如果我告诉他，我是来自未来的魂魄恐怕要比告诉他我是妖怪更加难以置信吧！？
瀚美阁内，素雅至极的男子正举杯独饮。见我进来，放下杯盏，浅浅而笑。
“你早就知道杀生丸的境况了，对吗？”我对于他的隐瞒，有些生气。
“知道了只会让你伤心。”他起身，向我走来。
“若他死了，我会更伤心。”我后退一步，拒绝他的拥抱。
“神祗，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把你给酒吞童子的。”他叹息一声，静静的看着我。不上前亦不退后，僵持着。
“那就忍心把我卖给沈君兮换他的聚宝盆？”我不屑的轻嗤。这个男人惯会的就是云遮雾绕的手段，让你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你以为他有拥你入怀的那个福气吗？”他低低浅笑，眸子里云雾缭绕，那云雾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渊。果然，我不过是个饵料，一旦引出了聚宝盆，那么沈君兮的下场就是个死。
“不要小看了别人。”我从不怀疑他的手段，但也不曾看轻了沈君兮。
“神祗，但凡觊觎你的人，都要死。”他跨前一步，拉住我的手，淡然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伯爵的府邸了。”
窗外，天光渐暗，这餐饭是我吃过的最漫长的午餐。不知接下来的晚宴又会如何呢？走出黑暗的甬道，迎面而来的微风撩起我鬓边长发，阴测测的撩人。远处，摩肩接踵的行人向着一弯虹桥集结，那桥的高处，一个玄色的身影正静静的端坐在桥栏上执壶而饮。桥的另一侧，廊坊密布，莺歌燕舞，是不夜的天堂，男人的温柔乡。此刻，各家妓馆赌坊正打点着最后的清扫工作，准备开门迎客。今夜，或许又是一个不眠夜。我长叹一声，在光源英司的搀扶下跃入马车，向着街市的另一头行去。街之尽头，一座庞大的欧洲建筑正突兀的耸立着。远远看去，那高耸的巨石门楣，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狰狞而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