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湮阙的痛苦（1 / 1）

幽暗的古老城池里弥漫着鬼魅般摄人的妖气，回廊宛转，宫室无数。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稚嫩少女站在走廊的尽头，白衣白裙，连着发色也是雪白无暇。黑暗里，她仿佛一道微弱的光线，突兀的站立着，一动不动。她背后是一扇禁闭的格子移门，惨淡的光线从纸糊的门内渗透出来，似有若无。女孩怀抱着一面月华般美好的镜子，一如她同样美好的身体。

世界似乎很安静，但门里却不时传来男人的痛苦呻吟。

“雪姬，还没有好吗？”一个血色眼眸的美丽女子踏风而来，手中的折扇不耐烦的开了又合，合了又开。

“没。”浑然白色的女孩面无表情，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若不是出声回答，还以为是一尊精致的傀儡娃娃。

“这是第二十天了，他怎么还没有好？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了。”血色眼眸的美丽女子眼里闪现了一抹傲然。

“乐姬，你为什么不逃？这是你最后的机会，里面的蜕变一旦结束，他将不再是半妖，借助沧灵玉的力量，他将完成最后的重组，抛弃原本的人类之心，成为完全的妖怪。那时，你便永远没有自由了。”清冷的女孩语气里没有一丝情感，仿佛这世界与她无关，她只在意手里的镜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我的心脏在那家伙的手上，逃得了身体，逃不过死亡。”血色眼眸的美丽女子愤恨的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扇子，走廊里散了一地的骷髅顿时复活了，整齐的列成了一队。又一挥扇子，骷髅人重又散成了一堆枯骨。

门内，男人的痛苦呻吟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砸碎东西的声音。但是门外的两个女子却安静的站着似乎并不在意室内是如何的情景。

那室内早已是一片狼籍了，满屋子都是恶心的妖怪，密密麻麻爬满了墙壁和天花板。一个面目妖冶的男子头颅出现在那堆可怕怪物的中心，此时，他表情十分痛苦。湮阙，这个被世人唾弃的肮脏半妖，正忍受着类似于女人难产的痛苦。他将最后一次重组自己的身体，把属于人类的东西分离出自己的身体，成为真正的妖怪。这和他以往制造分身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

“该死！还要多久！”他痛苦的咒骂着，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妖力一日弱似一日，若再拖延下去，自己的敌人便会找上门来了。这样孱弱的自己是没有办法自保的。虽然把雪姬，乐姬还有白羽公子都诏回了身边，但自己树敌太多，若宿敌西陵宸和逆殒一齐出现，也不是好应付的。那狼族的年轻头领莫风暂且不用放在心上，而巫族少女素心却是格外难缠的。

“城池的结界已经撑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我的妖气就要外泄了！你怎么还不出来！”他又一次痛苦的咒骂，自己是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的。一直以来都是他牵着别人的鼻子走，什么时候如此狼狈过？

一阵痛似一阵的骨肉分离的阵痛席卷着他的每一个细胞和分支，每一次都痛彻心扉，每一次都让他痛恨这未被分离的累赘一分。日复一日的折磨啊，像酷刑一样加驻的湮阙的身体和心灵上。

“都是第三十天了，为什么还不出来！？”第三十日的痛苦更胜从前，每一次都换来他撕心裂肺的咆哮和哀号。

“出来！快出来！”在最终也是最为惨烈的咆哮和哀号里，一个红黑色的硕大肉瘤从那怪物交叠的深处滚了出来，一阵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湮阙虚脱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残酷的诡笑。

“终于，结束了。”他喃喃自语，一阵强烈的白光划破苍穹，满屋的怪物消失了，一个妖冶的男子出现在昏暗的室内，他走到镜前，透过镜面看向自己的后背。“真是太完美了，那丑陋的鬼面蝴蝶烙痕消失了，我是重生的湮阙，不再是半妖。”他满意的看着自己光洁的后背，曾几何时，他日复一日的用刀割着那永不消失的烙印，如今，一切都完结了，一切也将重新开始！他不再是西陵宸口中的肮脏半妖，他将成为这古老的沧灵大陆上最伟大的妖怪，甚至超过曾今的霸主——西陵国已故的国主西陵宇，成为统治这妖界的帝王！

“白羽！”湮阙收回远游的神思，呼唤门外的分身。

“是。”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如玉少年。他眉目如画却神情清冷。今天是他值夜，雪姬和乐姬不在城中。

“把这东西拿去扔了。”他甚至不愿再看一眼房间角落里那刚从他身体里呱呱坠地的肉瘤，更不去想他痛苦了三十天才分割下来的东西是否有生命。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冲破了半妖的禁制，自由了。

“是。”白羽打量了一眼那面目可憎的硕大肉瘤，眉头紧锁，也许这是他见过的，从湮阙身体里出来的最恶心的东西了，比没有脸皮的无脸男丑陋十倍。正考虑要怎么把这东西弄走，湮阙不耐烦的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触手，‘啪’的一声向肉瘤挥去，那肉瘤顿时破窗而出，滚落了窗外的万丈山崖。

沧灵玉果然不同凡响，集聚了这苍灵大陆的天地精髓，竟然帮助湮阙从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半妖，剔骨削肉，洗涤经脉，成为彻底的，完全的大妖怪！白羽寂静的眸子看着重生的湮阙，唇畔勾起一抹讥诮，难怪所有的妖物都对这枚玉石趋之若鹜，不死不休！可那又如何呢？与他白羽而言，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石子儿罢了。他一身所求的，这沧灵玉并不能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