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廿六章:力挽狂澜(1 / 1)
我缓缓地睁开眼,只觉得眼皮仿佛有千钧之重。身旁,叶儿正着急地抹眼泪,而怜心正在对我施用针灸。
“姐姐,你和上将军到底怎么了?昨天晚上,上将军突然到我们家,喝的酩酊大醉。我和文远没办法,只好先安排他住下。谁知天还没亮,上将军就要点兵攻打小沛,文远他怎么劝都没用,只好跟着去了。天一亮我就过来想告诉姐姐,谁知却看见你……姐姐,这夫妻之间,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如此大动干戈,难受的还不是你们两个么。”
“叶夫人说得是。况且夫人的身体,实在不应该如此动怒。”怜心也在一旁帮忙劝说。
我疲惫地摇摇头。有些事情,跟她们怎么能够解释明白?
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叶儿,”我勉强打起一丝精神,“你可知现在下邳城守是何人?”
“这个……”她双手不安地搅动着,满脸羞愧。
两年前,叶儿喜得麟儿,做了母亲的她这几年更是一心一意地相夫教子,及少过问其他的事。不像我这个闲人……呵呵,想不到所有的女眷中,竟是我这个穿过来的现代人最是没用。
“夫人,我方才看到侯成带着近卫在府门外候着,不如把他叫进来问个明白?”怜心善解人意的声音响起。
“快……”我忙不迭地吩咐。怜心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路小跑着去了。
不知为何,当听说侯成与近卫就在附近的时候,我烦躁不安的心便莫名地安定下来。
不消片刻,侯成便与怜心两个步履匆匆地赶到。见到我和叶儿,他便要行礼,被我急忙摆手制止了。
“侯成,你快告诉我,将军出征,点何人为将?城守之职,又是交与何人?”
侯成显然对我的一连串问题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是称职地回答:“将军点了张辽,高顺为主将,宋宪,魏续为副将,军师与右参军协领军务;徐州城防,由左参军统一调度。”
吕布竟然任用陈珪统领徐州防务!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侯成,你赶快派可靠之人到城防上去,密切注意各处动向。你亲自到陈珪身边,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要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反常,立即来报我!”一口气说完,我喘息不止。
这下,怜心和叶儿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侯成一脸凝重:“夫人为何如此提防左参军?”
“侯成,我现在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但请你务必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假如一切都是多余,便是最好,到时如果将军追究起来我自会解释。否则,此事将关乎我们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你切莫大意!”
“若我把近卫都撒到了城防上,这里怎么办?”
“若城防无患,则将军府必然无忧;若城防有失,你那几个近卫不过是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作用!”
也许是见我说的严重,侯成未赶再作犹疑,急忙安排去了。
以后的日子都在我自己营造的惴惴不安的气氛中度过。怜心每日都会替我针砭调理,叶儿也偶尔回来串串门。侯成则是早中晚定时向我汇报城防的情况以及大军在小沛的战况。我总是默默地听着,刻意忽略所有人越来越难以掩饰的怀疑。
连续三天,相安无事。吕布大军在小沛吃了闭门羹,目前正处于对峙状态。而城防之上一切正常,陈珪始终忠实地执行者吕布交给他的任务,不曾有过丝毫怠慢。
到了第四天,怜心在替我施针的时候频频看向我,欲言又止。其实,事到如今,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哪里又出错了,又或者,问题不是出在陈珪而是出在陈登身上?倘若如此,那吕布……
想到这里,我突然坐直了身体,怜心被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有进一步的动作,侯成惊慌失措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
“夫人,大事不好!”侯成满脸汗水,双目茫然地看着我,扑通一声跪下。
“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我心中腾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夫人……”侯成声音哽咽,“徐州郡县,已近半落入曹贼之手。那陈珪……隐瞒军情,秘而不发……有几个兄弟想悄悄把军情送出去,都被他给……”
我听得目瞪口呆。从许昌到徐州,就算是轻骑兵日夜兼程,最少也要三天时间。即便到达徐州,也必然人困马乏,无法立即投入作战。然而,曹操却能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攻下徐州近半数的城池,除非城里有内应!陈珪啊陈珪,我到底是小看了你们父子。想不到你们这几年,竟然经营出了那么大的势力!
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看着眼前满脸颓败的侯成和面无血色的怜心,我沉声说道:“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如今上将军领军在外,徐州背后受敌,危在旦夕。然,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事在人为,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就不能坐以待毙!”
侯成和怜心听罢,脸上竟然浮现出壮士断腕的决绝。
“当务之急,是要把徐州的情况传至军中。侯成,你仔细想想,这下邳城,有没有一处既可以出城,又不易被守军察觉的地方?”
他略作一番思索,肯定地点头:“城西处有一扇小门,可供一人通过。只因此门乃是用来运出城中秽物的,鲜有人往,因此通常也就没有人把守。”
我暗自点头,心下已然有了计较:“侯成,你听好,今日天一黑,我就从那里出城,直奔小沛报信,请大军班师。而你,集中所有近卫和城守中的可靠之人,尽量同陈珪周旋,既要阻止他开城降曹,也要避免大军班师时他闭门不开,阻拦大军进城……”
话还没有说完,侯成便急了:“夫人怎可亲自涉险?送信之事,还是派一名近卫去吧。”
我摇摇头:“我怎不知此行凶险?但是,我若留在城内,也未见得安全。更何况,就算把近卫和可靠的城守全加起来,怕也抵不过陈珪的势力,你身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在城内,不仅帮不了你们,反而有可能成为你们最大的掣肘。”到时候陈珪若是拿我开刀,侯成他们定会投鼠忌器,使原本就占下风的局面更加被动。
“那也不能让夫人去冒这个险!况且,夫人的身体……”他倔强地说。
“侯成!”我心里一急,口气也不由得严厉起来,“别忘了你现在是将军,凡事要从大局出发,岂能义气用事?当务之急,是要保住下邳,这一点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只要保住下邳,就算其他郡县尽失,上将军便还有城可据,有险可守!若我因一己之私躲在城中,最后反而是死路一条。”即使是帮不上忙,我也不愿意成为用来牵制他们的棋子。
侯成虽然仍旧是一脸不甘,却终究无话可说。一旁的怜心却开了口:“夫人若执意如此,不如带上怜心同去。怜心粗通武艺,到时若有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你会武功?”我惊喜地反问。
她点点头:“是的,父亲自小便教过我一些拳脚剑术。虽然及不上父亲万一,但对付一些散兵游勇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说的谦虚,但我明白,以吕布的勇武,有他万分之一便已不弱。
“如此,怜心,你便更应该留在城里。”我制止住她的反驳,“侯成方才说,曾经有近卫企图出城给大军送信,被陈珪发现了。现在只怕他已对侯成有所提防。倘若他先发制人,那么怜心,你就是我们最后出奇制胜的王牌。还有……”我顿了一下,“如果到明日晌午,还不见大军班师,那便说明我没能把信送到。到时候,请你,务必要把消息传给你的父亲!城里的事,拜托二位了!”我郑重地说。
看得出他们两个虽然心中依旧存在忧虑,却也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是夜,我在侯成的指引下,牵着一匹马悄悄地来到了那个小门。果不其然,那里没有一个守军,门也没有落锁,只有一个门闩。侯成悄悄地拔掉门闩,冲我坚定地点点头。
我只身穿过逼仄的门洞,确定四下无人后,便飞身上马,直奔小沛而去。
一路疾驰,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终于在黎明时分,熹微的晨光中隐隐露出了小沛的城墙。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令我倒抽一口冷气。
空旷的原野上,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清晨微潮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显然,不久之前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我小心翼翼地策马跨过尸山血海,胯|下的马儿突然躁动不安,任我如何驱使,也不肯再走一步。
我正兀自着急,突然远远地传来雷鸣般的声响,一大队人马正朝着我的方向疾驰而来。我大惊失色,急忙调转马头朝反方向拼命地跑。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身后的马蹄声却是越来越近了。
突然,一支冷箭擦着我的头皮没入我眼前的空地。马儿受惊,前蹄高高扬起,我紧紧地抱住马脖子,才不至于从马背上摔下。好不容易安抚好马匹,惊魂未定的我猛一抬头,却看见迎面有另一队人马杀来,而背后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
惊慌,害怕,绝望,一瞬间占据了我的所有意识。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我分明看到了一马当先迎面而来的那人身上鲜红的战袍,和他身后烈烈帅旗上那个硕大的“吕”字!
疲惫不堪的身体刹那间充满了力量,我强忍住流泪的冲动,打马迎了上去。对方已然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奉先!”我高声呼喊。
“蝉儿!”冲杀之势骤然收敛,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片刻之后,由惊转怒。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你一个人?简直是胡闹!”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的人马已然到达。
“夫人?!”声音中是同样的震惊。不是别人,竟然是陈宫!
“上将军?”震惊|变成了诧异。“上将军何以……方才右参军说,将军与关羽缠斗于此,让在下前来支援,怎么……”
“可方才右参军却对我说是先生在此与关羽缠斗,让我来支援……”吕布也是莫名其妙。
然后,两人俱是一头雾水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方才幡然醒悟。
“陈登何在?!”他暴怒的声音骤然炸响,回应他的却是旷野无边的寂静。
“奉先,不要管陈登了,先下最大的威胁是陈珪!”我急急地说道。
“陈珪?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奉先,”我咬了咬嘴唇,“你攻刘备的时候,曹操率军来取徐州……陈珪买通了徐州所有郡县的守军,我来的时候,已有半数郡县落入了曹操手中……我已叫侯成不惜一切代价死守下邳,但是……他那些人撑不了多久。所以,你必须立即班师!”
这下,在场所有将士均是一脸震撼,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太突然,太不可思议。
“陈珪,陈登,枉我如此信任你们父子……”吕布咬牙切齿,目眦俱裂。
“奉先,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若我们不即刻回城,只怕下邳亦将不保!”陈宫也在一旁焦急地劝说。
“传令,回城!”吕布面色冷冽,却依旧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我没事。”我连忙回答。虽然已是疲惫不堪,虽然身上的伤隐隐作痛,但此时此刻,我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他二话没说,一把将我揽到了赤兔马上,随着大军绝尘而去。
下邳城外,吊桥高高悬起。陈珪趾高气昂地站在白门楼上,睥睨着一脸阴沉的吕布。
“陈珪,我待你们父子不薄,何故叛我?”
陈珪冷哼一声,一脸蔑视:“我们父子乃是汉臣,效忠的自然是皇上。如今,徐州各郡县已尽归汉室。念及往日旧情,陈某好心奉劝将军,早早投降,与我家主公一道共扶汉室,当不失封侯之位,否则,悔之晚矣!”
一旁的陈宫冷笑道:“哼,你口口声声自称自己为汉臣,可你真正效忠的,怕是曹操那个奸贼吧。”
陈珪不置可否,并未理会,却把目光转向我:“夫人,我倒是低估了你。可惜,侯成那个黄口小儿到底太嫩,跟我斗,他还差点斤两!”
“你把他怎样了?”吕布的声音已透着杀气。
“放心,你的乘龙快婿完好无损。他日,我将你与他一同交给皇上,少不得我大功一件,哈哈哈……”陈珪兀自笑得猖狂,冷不防一柄剑从背后穿胸而过,笑容蓦然凝固。
“你低估的,岂止夫人一人!”说话的分明是怜心。
陈珪脸上的惊惧还未掩去,身体便已轰然倒地。他的护卫纷纷围上,怜心挥舞长剑,劈砍挑刺,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潇洒流畅。虽然招招狠厉,却又带着舞蹈般的柔美。果然虎父无犬女,巾帼不让须眉。
吕布轻轻推了推我,示意我下马。我乖巧地从赤兔马上溜下来,爬上我原先的马。只见吕布弯弓搭箭,“咻”的一声,箭矢穿透了一个人的前额;紧接着又是一发,射穿了另一个人的喉咙……
城上城下,父女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
忽而又有一小队人马冲上城墙,对陈珪的护卫发起了攻击。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侯成!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热泪盈眶。他们,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轰”,沉重的吊桥被放下,大军终究得以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