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20章 泪湿春衫袖(1 / 1)
已然过去了二十余日,现在恰是十一月。这些日子,皇三子胤祉又于十月五日奏称胤禔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胤礽,致使其言行荒谬。康熙大怒,革去胤禔王爵,幽禁于其府内。而康熙病,自南苑回宫,回忆往事,流涕伤怀,因召见胤禩,后不知康熙与胤禩相见时都谈了什么,但见胤禩从宫里回来时的表情来看,想必应该父子关系又回到从前。继而内侍传谕:“自此以后,不复再提往事。”
现如今,记忆残缺不全,片段链接不起来。命人将弘旺抱来放在床上,床上铺放着各式各样的物什。听人说弘旺自出生来还未抓周,便萌生替他抓周的想法。
弘旺低着小小的身子,抓起一个五颜六色的线团,两只小手抱紧,好奇地瞅着,“额凉,介个似什么?”弘旺现在正是长牙的时候,吐字不清,小嘴一张一合,眉头紧拧,神情煞是可爱。
“这个东西是用来缝衣服的,你衣服上的花纹呀,就是这个绣的!”望着与胤禩有相似面孔的弘旺,虽然得知这不是我所出,但我内心却对他有着说不出的喜爱。
弘旺挠挠头,不解地望着我,又望了望手中的线团,遂将手中的线团掷于地下。檀香木雕花门悄然推开,线团停在一双厚底黄色朝靴下,回眸望去,正见胤禩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捡起地上的线团,轻轻地踱步走至床沿,弘旺浑然不知,依然专心致志地玩着手中的狼毫。
“这是做什么?”胤禩将线团递在我面前,剑眉一扬,不解的问道。
“抓周啊!”眉眼柔顺地看着弘旺,胤禩刚欲张口,就见小季子急忙冲进来,“爷、福晋吉祥!”
“怎么了?”胤禩皱眉看了看喘气的小季子,小季子单膝跪地,一手反指着门外,“爷,小格格出天花了!”天花?我脸上的笑容僵住,看着胤禩一话不说的从我面前离去。
心里,莫名地压抑,有种失落感,遂急忙起身,命汀兰、茜瑾照顾弘旺,欲跟在他们后面。
“福晋,那里有天花,不能去呀!”还未出房门,汀兰伸手拦住我,冷笑一声,望着门外的桃树,“八爷不也是去了么?”一拂袖,急忙去了甘棠苑。
毕竟是传染病,里面并无多少人,微眯凤眸,略一眼瞥见床上的小格格,面红耳赤,春浠坐在一旁不停地用帕子拭着泪,而胤禩满脸怒色地诘问着奶娘,“你们是怎么照顾小格格,怎么让小格格会染上天花的!”奶娘面带难色,垂首道:“昨日小格格偏要出府去玩,奴婢拗不过,就....”胤禩重重地叹一口气,春浠却大声哭道:“爷,您一定要治好她啊,我就她这么一个女儿啊!”胤禩似乎有些于心不忍,伸手轻轻揽过春浠的肩,软声劝慰道:“我一定会治好她,她若是走了,以后还会有的!”声音细微,却一字不差地落入我耳中,扶住门沿,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这里的人各忙各的,没有一个注意到我的失态,眼眶渐渐湿润起来。扬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转身出了甘棠苑,跑出了贝勒府。
天上开始稀稀拉拉地下小雨,渐渐地打湿了我的绵绫裙,街上的行人纷纷避雨,只有我一个人躲在屋檐下,看着连成线的雨。即便有诺言又怎样,有爱又怎样,还不是可以照样抱着另一个女人软声细语。忽然发觉自己竟想起了一切,所谓的刺激,便是这样的刺激。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记起。
春浠,到底是你赢了,还是我输了?
任凭雨水打湿在我身上,模糊着我的视线。脸庞滑过的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珠了。衣服也全部湿透沾湿在身上,无力地倚着身后的木门,将脑袋埋于膝间,轻轻闭上眼,刮过地寒风令我不禁哆嗦。
“姑娘,外头冷,进屋里吧,这屋子虽然简陋,但避寒还是可以的。”我循声望去,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娘,头上系着块蓝色的花布方巾,身上虽是粗布麻衣,却也干净。我无力地扯出一丝笑容,始终敌不过一阵晕眩,眼前的事物模糊起来,渐渐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醒来时,身上盖着棉被,衣服也换成了平常人家的衣服,盘着的发髻也拆散了下来。扬手摸向发梢,头上的发钗全没了。
“姑娘,你可醒了,方才大夫来过,开了几副方子,姑娘的衣服都在这呢。”正低头细细地回想时,先前那位大娘走进来,将衣物取了放在我的一旁,后又把药吹凉后递至我手上,我双手接过,轻轻地道声谢。大娘坐在床边,面露奇怪表情的问道:“我看姑娘这身衣物与通身气派不像是平常人家,怎会在街头淋雨呢?”心下有些苦涩,握着汤匙的手顿了一顿,药不禁洒出了些许,低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大娘面色一怔,沉默许久才说道:“如若姑娘不嫌弃,方可在这住下,虽地方简陋,粗茶淡饭,但开可以挡风避雨。”大娘擦拭滴下的药汁,接过药碗,轻声细语地说道。“劳烦大娘了。”眉间淡淡的一抹愁绪,嘴角却勾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大娘扶住我的身子,笑道:“如何称呼姑娘,姑娘叫我芳婶就行了。”
“我叫涵琴。”
于是,我便在此住下了。芳婶一家待我很热情,刘叔据说在衙门里当差,为人憨厚老实,他们家还有一个长子与一个女儿,刘承、刘若。
我正在围栏边抛着谷子喂小鸡小鸭,刘若跑来将手中刚刚绣好的手绢塞在我的手里,“琴儿姐,你看漂亮不?”我接过帕子仔细一看,修的是一对戏水的鸳鸯,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心头一颤,一对柳眉微微皱起,想起胤禩捋着我鬓边的碎发,温柔的神色。如今我出府已经有许多日子了,不知他如今怎样了。“琴儿姐?”刘若疑惑地伸手在我眼前晃晃,我这才缓过神,急忙笑道:“漂亮!若儿的手艺都可以赶上绣娘了。”说罢,又递过帕子,刘若这才展颜轻笑,如此清澈的眼神显得我有点悲伤过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