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可是侯有之却说：“主爷不可，那田祖光是很有来头的，不是当年的田雨公了。”
少土司冷冷地说：“他有什么来头，难道还敢与本王作对不成？”
“主爷有所不知！”侯有之说，“那忠洞土司之所以敢在容美边境肆无忌惮，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两司相连，又为姻亲，总以为容美恃强凌弱，所以他才怀恨在心。就是前次交换各司被拘人口时，那田祖光居然不守诺言，要在正月十五才放被拘的女口，要是没有背景，他敢吗？谅他也没有这个狗胆！二来，湖南保、桑、永都已改土归流，待遇较好，有样板在，所以他也想效仿，已经四处散布谣言，说鄂西马上就要改土归流了。现在，真正愿意归流的还是土民，因为保、桑、永改流以来，抚绥安靖，土民莫不望风响应，田祖光要是乘势而起，土民就有倒戈的危险了。特别是，田祖光早年与湖南按察使王柔有私交。王柔以前在永顺任经历时，田光祖长子就拜他为义父了，听说，他马上就要调到湖北当按察使来了。这次就是他从中怂恿策划的，因为他是改流的积极支持者，他也曾参与迈柱在湘西的改流，所以田光祖才敢这么胆大妄为。主爷不可不小心啊！万一让他拿到了什么把柄，那就麻烦了。”
少土司好久没有说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忠洞土司还有这样的背景，想去教训教训的想法自然也就打消了。于是，过了大年，正月十五的时候，少土司就派侯有之亲自去查取退回被拘女口了。可是谁又会想到，忠洞土司却将侯有之抓获，送至永顺，又转送迈柱处去了呢？
这龟儿子真是要与容美搞个鱼死网破了！
于是，少土司立即召来田畅如、向日芳，询问解救之事。大家一时间都气愤不已。可是在这节骨眼上，谁也不敢说出派兵的话来，只得派人前去打探，以便研究对策。于是向日芳就亲赴省里去了。一个月后，他又赶了回来，说田光祖向迈柱又将容美参了一本。
少土司忙问：“这龟儿子，到底都参奏了些什么？”
向日芳说：“说忠洞时常遭到容美欺负、凌辱，近来行为越来越怪，可能图谋不轨，还列举了几点罪证！”
“又是哪几点？”
“一是新造鼓楼三层，拱门三洞，上设龙凤鼓、景阳钟；门内凿沼一道，名为玉带河；架石桥三拱，名为月拱桥；居住九重，亭房五重，称做九五居。二是于私垣建筑观音台，着令门客异人昼夜观望星斗。三是韦氏的儿子覃连被拿去割做太监，改名三星；还有田美玉也被割做太监的事！”
少土司见向日芳停下，又问：“还有什么没有？”
“还有，侯有之被屈打成招，供出宫内现有太监三十三个！”
这个软骨头！少土司的脸刷地就青了。向日芳便不敢开口了。少土司又问：“还有吗？”
“还有。侯有之还供出容美藏有一二百门鸟枪、兵器、盔甲等。”
“还有吗？”少土司见向日芳吞吞吐吐的，一定还有话没讲。
第五十四章 罪与祸（5）
果然，向日芳又说：“四月八日，迈柱又将田光祖所奏之事，转奏皇上了！还说容美改演的巴曲《桃花扇》和《南桃花扇》，已经传遍了整个武陵山区！”
少土司就暴跳起来：“这是什么事，也值得他们大动干戈的？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主爷，事情虽小，不可不防呀！”向日芳急出了一身冷汗，“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少土司叹息一声，于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向日芳就退下去了。这时候，少土司的头靠在了书卷椅上，长吁短叹起来。因为他没有想到，侯有之那么没有骨头，真后悔让他去查取被退女口了。要是他再招出些什么鸟事来，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向皇帝说不清了。可他不知道雍正帝会怎么怪罪下来，只好又派向日芳赶到省里去，务必摸清皇帝的真实动向与意图。向日芳就又去了。
这段时间，少土司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可是，不久向日芳就随高起回了容美。高起又是来宣谕的。因为在雍正帝看来，田光祖所参奏之事，全系“以往之事”。所谓“以往之事”，就是指田明如保证“改过从新”之前的事。从时间上来看，就是雍正七年十二月以前的事。但是，迈柱还是按照上面的意思，要求田明如将其土司衙门一应越分房屋，全部拆除改造；阉割之人，悉行放出，各还父母之家；并且向田明如索要观星象的徐姓之人，押省严加惩治。只是没有提及容美上演巴曲《桃花扇》和《南桃花扇》之事，少土司觉得蹊跷。而但凡提及之事，少土司都一一按照办理了。
这天，宫人全都被放出来了。宫人有父母的，父母来接了，没有父母的，亲戚来接了。一时间，司城哭得震天动地的。土民们都来围观，见到这个场面，没有一个不流泪的。但是，最让土民大开眼界的，还是这些个小太监的模样儿，简直比女人还要水色的，一掐都掐得出水来。这时候，土民便开始明白了，容美土司要完了，容美也要改土归流了。于是，人们的喜泪就汇成了一股洪流，开始汹涌澎湃起来……
可是，这时候却有一个太监没有人来接，他就是覃连。因为覃连的母亲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世界上他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这时候，他看见那些宫人都和亲人团聚了，便大放悲声。这时候，李歌仙走了过来，对覃连说：“你哭什么呢，没有人来接是吗？”
覃连点点头，说：“我没有家了，也没有任何亲人了！”
李歌仙笑笑，说：“别哭了！我给你找个地方，好吗？”
覃连连忙跪下来，磕头。于是，他就跟着李歌仙来到了妃子泉，认了金莲做干娘。
这时候，少土司看着这样的场面，久久没能出声。可高起却笑了起来：“想不到，做土皇帝也是那么威风啊！可惜可惜！”
少土司尴尬着，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心想，自己一定是容美最后一个土司了。但他没有说出口来，就那么无声无息地回到行署，坐在书卷椅上，开始浮想联翩。
第五十四章 罪与祸（6）
第二天，少土司来送高起，高起带着观星象的徐姓人回省去了。少土司是多么希望这个人今后再也不要来了啊，因为这个人每来一次，容美都要遭到一次无情的打击。可是，高起走的时候，还是那句老话：后会有期！少土司的心就凉了半截，因为他感到这个笑面虎，真真是容美的一个煞星呢……
三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关，可是少土司没有过好年，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了。就是正月里，土民热闹地跳起了摆手舞，他也没有心情去看了。就在十五这天，夷陵镇总兵冯长雄派镇中军韩岳来抓人了。这时候，少土司才知道，那个贩马的冯长雄，自从被他责罚四十大鞭之后，就卧薪尝胆，几年间就做了夷陵镇总兵。那么韩岳的到来，也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果真，韩岳是来缉拿东乡土司覃楚昭的。少土司便立即把田畅如叫来了，他说：“看来，这次他们是来真的了！”
田畅如说：“我早就有预感，窝藏他们迟早要坏事，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惹火烧身了吧？！”
少土司叹息道：“现在不是你说风凉话的时候，你得想想主意才是！”
田畅如苦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他们都交出去！全都交出去！”
“可是……可是……”少土司为难了。
“都到了这种田地，你还可是什么呢？”田畅如好不生气，“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还能去保谁呀？到时候，你吃不了就兜着走吧！”说完，径直去了。
少土司于是颓然地瘫软在太师椅上，一脸煞白。
但东乡土司立马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便立马带着老婆赶到了行署。两口子一进来，就齐刷刷跪在少土司面前，泣不成声了。可少土司久久没有睁开眼来，只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女儿就跪上前来，抱着父亲的膝头哭道：“父亲啊，你就救救楚昭吧！孩子不能没有爹呀！”
少土司哀叹：“因果相报，只能听天由命了，你们还是自己去自首吧。”
覃楚昭也跪上前来，求道：“父亲救我，孩儿还小，不懂事呀！这一去，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啊！父亲……你就救救我吧！即使你不看在我的面上，也应该看在你女儿的面上呀！”
少土司叹息一声，又挥了挥手，让他们去了。于是，他的耳边便长久地回荡着女儿女婿的哀号声，那声音就像一把把利刃，剜割着他的心肺，使得他痛不欲生。于是，他就叫来了韩岳，说明日一定把东乡土司找来。
韩岳笑笑，说：“主爷英明！那下官就感激不尽了！”
少土司当然知道，韩岳是夷陵镇总兵冯长雄的心腹，自己曾得罪过这位冯大人，所以就想通过冯大人的相好梅娘，来通融通融彼此的关系，这就来到了妃子泉。可金莲以为主爷也是寻花问柳来的，很是惊讶。但少土司却说把梅娘叫来，梅娘就过来了。少土司于是独自进了梅娘的房间，对梅娘说：“梅姑娘，我今天前来找你，是想请你替我招待好一位客人！”
梅娘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主爷看上小女子了呢。”
第五十四章 罪与祸（7）
少土司摇摇头：“不瞒姑娘说，你的相好冯长雄，如今不再是马贩子了，而是夷陵镇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