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 11 章（1 / 1）
林小七回去的时候，父母还不在家。放下书包回自己房间，倒在床上躺起来。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晃神的时候差点撞到一个放学回家的小孩子。那小孩子吓得大哭起来，弄得他很尴尬。一直在哄着那小孩。帮他擦眼泪。后来还买了个棒棒糖连声道歉，总算成功地解决了这件事。
本来很烦躁的心情因为这一件突发事件，更烦躁了，还夹杂着无奈。
回到家虽然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这样静静的正好可以让心也静一点。
他是怎么了？他的生活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一团糟？为什么纪如雪，章按，都会到自己的世界里呢？还有自己的表妹，怎么会谈了一个女朋友呢？而且，他，怎么会，对章按产生特殊的感觉呢？
他想不通。这些事情一旦发生，都一齐朝他涌来。他就被淹没在这些事情的冲击中，失去了平常的从容，变得暴躁起来。
何况，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章按……
过一会儿，门被打开，自己的妈妈大概是回来了。看到林小七的鞋，轻轻叫了一声：“小七？”
“嗯。”林小七轻轻应了声。
“怎么了啊？身体又不舒服吗？”妈妈走进来，柔声问道。
林小七摇摇头，又说道：“没那么严重……”
“哎呀，小七，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上次你的脸……小七啊，你是不是在学校里和谁闹矛盾了啊？老是带着伤回来。和妈妈说呀！”
林小七这才想起来自己左眼旁的那些红药膏还没洗掉，妈妈爸爸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和人打架了。他匆忙避开妈妈跑出去，来到洗手间去洗自己的脸。
后面传来妈妈的声音：“小七，你说啊！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和我们说。啊，那个，你怎么直接就用冷水洗了，会不会发炎啊！”
冷水洗在脸上，冲掉了药膏，红红的一片水，就像是血一样。
林小七洗了一遍又一遍，实际上洗的时候有些疼，但是这时候这种疼却像是自残一样给他带来痛快。他搓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妈妈进来拦住他，死死拿住他的胳膊。
他才停下。
脸上的伤疤也再次流出了血。他看着和药膏混在一起的血水，听着妈妈在一旁急切的询问，突然想起表妹上次哭着说出的话：
我变成同性恋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那声音吵得他头痛，耳朵都被震得发疼。愣了半天，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妈，我没事，就是心情有些不好。我累了，我先去休息。等下别打扰我。”
拿开妈妈的手，又伸手抹了一把面上的水渍，他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睡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父母压低声音走进他的房间，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他的脸。
然后又悄悄走出去。
一股热泪涌上来，顺着脸颊流到床上。他翻过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就无声地流起泪来。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太阳从窗子里射进来，屋里明晃晃一片。一看钟，都已经八点多了，父母竟然没有叫他起来。
走到客厅，看到桌子上是妈妈留下的一个纸条：
小七，妈妈本想今天留下来陪你，但是工作实在是走不开。原谅妈妈，一直没什么时间陪你。妈妈中午会回来的。冰箱里妈妈做好了早饭，放在电磁炉里面加热就可以吃了。妈妈已经和李老师说明了情况，你要是不想去上学，那就在家里休息一天吧。另外，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妈妈说。
林小七面无表情看完这张纸条，又想起昨晚父母的手摸在自己脸上的触感。
打开冰箱，按照妈妈所说的给自己弄好吃的。屋子里只有他和阳光，阳光亮堂堂的。想到妈妈都请好假了，自己也实在不想在这一关头去面对章按和纪如雪，于是又打开房门，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起呆来。
天花板上的图案，一直重复着没有尽头，一个绕着一个。他一直没搞清那是什么图案，但是从几年前住进这间房开始，也不知盯着那图案看了多少次。
一环绕着一环，重复着，没有尽头。
“嘟嘟。”手机信息的声音，林小七本来不想理会，但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想起来，这次是电话进来了。
摸索出手机，原来是妈妈打过来的。林小七心里松了口气。他现在不想接纪如雪的电话，不想接李老师的电话，不想接章按的电话。只是章按会打电话给他吗？
原来妈妈打电话时想叫醒自己的儿子，让他起来吃早饭。
林小七嗯嗯地应了几声。他妈妈在电话里，也能明显听出他的敷衍的不愉快，于是又小心翼翼问了句：“小七，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有了感情纠纷？”
林小七心里一震，条件反射地以为妈妈说的是自己和章按，但是想一想又怎么可能。除了自己，谁知道这件事？一惊一乍间，林小七才苦笑着明白自己的这段感情是多么见不得光。也许他都可以用平平淡淡的语气和自己的妈妈说起自己和纪如雪谈了一个月又分手了，却不能和自己的妈妈提起，他喜欢上一个人，叫章按，那个人也是个男孩子。
他明明知道自己这么想近乎自虐，但还是一直想一直想。妈妈在电话里又叫了声，他才不耐烦地应道：“妈，你中午不是回来么？有事中午当面说吧。”
不是没有一种冲动，把这件事情告诉父母。至少不能让它烂在自己的心里，那么肮脏隐蔽的谁都不知道。
他喜欢一个人，虽然是男孩子，但是，也不代表他的这一段感情就那么见不得人吧？就活该死在心里烂在心里，是吧？
可是……他又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遍遍地顺着那循环的图案瞄过去，可是他可能说出来吗？这么难以启齿的感情，喜欢的也是一个男孩子便罢了，甚至这男孩子还不喜欢他。不过是自作多情。就像是耻辱的标志一样钉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想起来就暴躁。
他曾经在电影里看过这样的角色，大多是或阴暗或变态或忸怩，大概这就是世人对他们的看法。
他是不是也变成了那样的人？
中午林小七的妈妈果然回来了。
进来看到林小七还是躺在床上，伸手往林小七的额头上摸去。林小七一扭头，避开了。
“哎呀，你给妈妈摸摸看，是不是发烧了。”
“没发烧，我没事。”林小七的语气很不耐烦。
“小七，你是怎么了？怎么用这种语气对妈妈说话？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妈妈侧坐在林小七的床上，看着林小七，表情焦急而关怀。
林小七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出来，可是怎么说出来？又去对谁说？他听到妈妈话里没有掩饰的关切，鼻子酸涩，眼睛就模糊了。咬着牙忍住泪水，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妈妈，我没事。就是最近心情不好。我饿了，你去烧饭吧。”
林小七的妈妈坐在那里看了林小七一会儿，心里叹了口气，出去烧菜去了。
林小七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憋着酸涩，憋着痛苦，眼泪动不动就要出来。
吃过午饭，林小七就先去自己的房间里。不想看书，也不想像早上那样发呆，胡思乱想。可是，也不知道做什么。过一会儿，手机“嘟嘟”响，一看，纪如雪的信息。
林小七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点击查看。
“……你还好吗？纪如雪。”
林小七看着那条短信，把手机捏得紧紧的，喉咙发酸。
他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辛酸的滋味。父母的关心，纪如雪的关心，偏偏没有章按的关心。尽管章按从来没有发过信息给他，知不知道他的号码都是一个未知数。可是，总是不由自主地进行对比。
明明并不想收到纪如雪的短信，可此时看到这样简单的关心，他的愧疚和自我厌恶夹杂着感激和激动层层翻滚。他突然想起纪如雪给他带的那杯暖暖的奶茶，纪如雪对他温和地笑，纪如雪柔柔的眼神。
他对不起纪如雪。
情绪激动之下，快速地打了几个字就发送过去。
“谢谢关心。真的很谢谢。你很好。真的很好。对不起。林小七。”
那厢的纪如雪犹豫再三才发的一条短信，再收到这样一条短信之后，咬咬牙眼眶就湿了。想想又不甘心，再发了一条：“对不起什么？”
要是林小七敢矫情地说对不起她喜欢他，他不喜欢她，她就彻底死心。
“对不起。轻易答应和你在一起，却又因为莫名其妙地原因单方面提出分手。”
纪如雪似乎抓住了希望的光：“既然分手分得莫名其妙，那……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林小七看着纪如雪刚发来的短信愣了。
还能在一起吗？在一起，和纪如雪好好地谈恋爱。纪如雪那么好，也许，他就不会再喜欢章按……
而章按，也不可能和纪如雪在一起。
何况，之前和纪如雪的相处多愉快。
不行！你不喜欢纪如雪。
可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
……
后面的再多不过都是借口，至少想到前两点，林小七心里的魔鬼早就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他颤颤巍巍地打出一段话，按下了发送。
“你可以不介意我当时的行为吗？要是你能，我们就能。我发誓，这次一定会好好的。”
纪如雪看到林小七这次发来的短信，眼泪终于结成泪珠掉下来，可是心里虽欢喜却仍旧空落落的，一时不知道回什么。
她没料到林小七竟然真的会同意复合，而且说出这段话。
怔了半天，写道：“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的。”
等了半天的林小七等到这条短信，心跳得快快的，死死咬着嘴唇。
第二天林小七苍白着一张脸骑着车去学校。
他昨晚一直失眠到天亮。今天早上头疼得厉害，身子还发冷。
到学校还算比较早的。班级里只有一两个来得比较早的同学在读书。看到林小七，多看了林小七一眼。
林小七左眼上的伤经过一晚上，现在完全是青紫青紫的，印在他白白的脸上，分外明显。
还有些滑稽。
林小七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走到自己座位上，放好东西。
然后发呆。
纪如雪还没来。
纪如雪来了，他该怎么办？
章按呢？章按会怎么想？明明对章按说他不喜欢纪如雪，现在又答应和纪如雪复合，他是有多无耻？
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到了，甚至于章按也来了。来的时候看了林小七一眼，想了想笑了下。露出白白的牙齿。
林小七看着章按，面无表情。
他实在笑不出来。
章按看林小七没反应，皱着眉冷着脸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但是纪如雪还没有到。
林小七的心随着班级后面那个钟的秒针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终于踩着铃铛，纪如雪也缓缓来了。
远远看去，便能看出纪如雪的脸色很差。走进来，林小七发现纪如雪很憔悴。
黑眼圈很明显，气色很不好。
以前的纪如雪总是高傲冰冷不可一世的样子，明显是因为自己最近的行为才变成这样。若是之前和纪如雪在一起林小七更多的抱着其他的想法——比如，可以不再对章按有那样不正常的感情，比如，章按就无法和纪如雪在一起——但是现在，林小七心里既愧疚又心疼。
他对自己发誓，这次，他要好好和纪如雪谈恋爱，谈一场认真的恋爱，忘掉之前乱掉的一切。
自己不要再那样乱七八糟。纪如雪也不应该这样憔悴。
纪如雪一坐下，心情激荡的林小七就伸手握住纪如雪的手，紧紧地握住。
纪如雪偏头看到林小七看着她，目光是从没见过的郑重和疼惜，掺着后悔已经温柔。
纪如雪心里的那块空落落瞬间就定下来。她对林小七微微笑了，这几天第一次觉得真心开心。
林小七看到纪如雪的笑，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大概终于没有出错。
章按斜着头直直盯着林小七和纪如雪紧握的手看，“啪”的一声捏断了手中的中性笔。旁边的夏梓涵被吓了一跳，顺着章按的目光看去，也看到林小七和纪如雪的小动作。
她皱着眉想了好久，终于还是回去继续读书。
虽然现在看到纪如雪还是很喜欢，可是她已经和尚可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好多想？只是，自己看来得问问自己的表哥，明明一直说和纪如雪没什么，怎么连手都牵到一起了？
还有章按，是怎么回事？
下课刚一打铃，夏梓涵就飞快地冲到林小七的座位旁边，看了林小七一眼，猛地大惊：“小七，你的左眼怎么了？是被谁打了吗？像没进化好的熊猫似的。”
林小七尴尬地伸手摸了摸左眼。
“哎呀，说呀，是不是被揍了！敢揍我夏梓涵的表哥，那是不想活了是吧！”夏梓涵是真着急了，林小七从来没和人打过架，她还是第一次看林小七挂彩。何况林小七虽然表面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是和他走得近的人都知道，其实是软柿子一个，好说话，好欺负。
“没事。我是你哥，我还要你给我出头吗？就是昨天和人打了一架。”夏梓涵提起这件事林小七就想起昨天，昨天发生了多少事，有了多少变化。他努力按捺住心里的思绪，装作满不在乎地和自己的表妹说道。
夏梓涵眼睛里亮光一闪，看了看章按，又瞥了纪如雪一下，突然伸出手指勾了勾，笑得暧昧：“小七同学，你出来，咱们俩谈谈。”
纪如雪看夏梓涵这幅样子，又看看林小七。林小七道：“我们谈什么呀？你不应该叫我哥哥嘛，老没个正形。”
“切，谁叫你哥哥啊。快出来，有事找你呢，正事。”
林小七看了纪如雪一眼，跟着夏梓涵就走出去了。
夏梓涵在前面，走路走得轻快，还不时回过头暧昧地扫扫林小七，扫扫纪如雪。可是她发现自己刚领着林小七走了，章按就跑到纪如雪旁边，低着头说着什么。
纪如雪冷着一张脸，看都不看章按。
这是怎样的八卦哦……其实刚才想到章按脸上的青紫，再加上章按看着林小七和纪如雪的表情，上课还老是往那里瞟，她就觉得估计就是那样不错了……
真人版的三角恋狗血剧。不过自己的老哥似乎是赢家。其实要她说实话，章按痞痞的邪邪的，看起来更有男人味，应该更招人喜欢。不过林小七冷冷淡淡斯斯文文，更像是小白脸，估计也有一定的接受人群。
她心里嘎嘎在心里奸笑。她最近恋情顺利，于是一切都是春意盎然，风趣无限。
这事对她，就是生活中又多了个刺激。
林小七也不知自己表妹要把自己带着往哪里走。可是现在他倒想走得远一点。
他刚才离开座位的时候，用余光看到章按走去和纪如雪说话。那时候心里就扑通扑通地加速跳起来，既是不安又是痛苦，逼得他只想逃离。
看着前面的表妹开心的表情，他张口叫停自己的表妹：“夏梓涵，等下。”
“嗯？”
林小七快走几步走近夏梓涵，又凑近低声问道：“你……你，你为什么要喜欢同性？”
夏梓涵看到前面一座椅，就拉着林小七到那边，又拿纸擦了擦，这才坐下：“我就是喜欢同性，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异性没感觉，怎么也没感觉。干嘛？要教育我？”
“不是要教育你。”林小七心里偷偷加了句，我是想弄明白我自己。
“那咱们聊你和纪如雪还有章按之间的爱恨情仇吧。”
“没什么爱恨情仇。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是不是有人，既喜欢同性又喜欢异性？还有，是不是喜欢过一次同性，就再也喜欢不了异性了。”
这些都是林小七的担心。
“当然不是。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不管是同性恋还好，异性恋也好。怎么说呢，性别不是最重要的吧。要遇到对的人。可是也有人像我这样，怎么也不能喜欢异性，当然也是有的。”
性别不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林小七实在无法做到像夏梓涵一样潇洒。性别很重要，决定性的重要。至少如果章按是女的，就是章按不喜欢他他也要缠到章按喜欢他。但是章按是男的，那么就没有什么如果。
甚至于他想到自己的这段感情都觉得自己令人作呕。
“哎呀问我干嘛，我叫你出来是问你的事情的啊。你说说看，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要上课了。还不回去吗？”林小七顾左右而言其他。
“逃了！我非得听你说明白。”
“我可不想逃。我这些天‘请的假’已经够多了。我回去了。”林小七自己都没理清楚这些事，怎么和夏梓涵说。他问夏梓涵的问题现在还让他若有所思，于是也实在不想和夏梓涵聊自己的八卦。干脆就走了。
夏梓涵拽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林小七一使劲把夏梓涵也拽起来，道：“我可不想被李老师找去谈话。你想吗？”
夏梓涵恨恨地站起来和林小七走回去，边走边问道：“你现在说吧。边走边说不会迟到的。”
“太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现在懒得说。以后告诉你。”
……夏梓涵修正自己前面的话，林小七一点都不好说话，尤其是当他不打算配合的时候，真是怎么也说不听。
回班级还没打铃，夏梓涵恨恨瞪林小七一眼，嘟着嘴回座位了。
林小七坐好，纪如雪伸手在纸上乱写些什么。
注意到林小七回来了，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递到林小七那边。
“你喜欢我吗？”
林小七看到这几个字就懵了。纪如雪转过头头来看着林小七，目光定定的，认真极了。
林小七扯出一个笑，问：“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纪如雪抿抿嘴，又在纸上写道：“章按说，你对他说，你不喜欢我。”
林小七看着纪如雪面无表情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看完了就对章按生出一股淡淡却清晰的恨意。他笑了笑，拿过纸也认真写道：“我喜欢你。别理他。”
林小七觉得自己虚伪到底了。因为章按，他一点点掉到泥淖里，黑不溜秋，脏不拉几。恶心兮兮。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写的是假话，因为从今早开始，他真的准备好好喜欢纪如雪，好好和纪如雪在一起。忘掉对章按乱七八糟的感情。
纪如雪看着林小七写的字，就笑了。
上课铃声就在这一刻响起。
章按一上午都没有来找他们，真是奇怪。
林小七只这么一想，便对正在整理桌上书本的纪如雪笑着说：“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纪如雪笑着点头。林小七这么主动，她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不过想起早上林小七写的纸条，也只有高兴。
公然成双成对去食堂吃饭也太显眼，林小七和纪如雪商量着还是去校外的小餐厅吧。
纪如雪只说：“我随意，你决定吧。”
两人便来到离校较远的一家小餐馆，进去一看，成双成对的还真不少，现在他们也成了其中的一对情侣。纪如雪看到里面的情侣，瞟了林小七一眼，又咧开嘴默无声息地笑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的喜悦渐渐真实起来。她终于确定，经过这一次，她和林小七谈起了货真价实的恋爱。
两人点着菜，林小七看纪如雪眉眼间没掩饰的笑意，不由自主也看着纪如雪笑起来。笑得纪如雪不好意思，微微低了头。
林小七今天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让她不知所措却依然欢喜。
大概纪如雪那天和章按说了什么话，接下来的几天章按也没有正面来找过林小七。就再正面遇到林小七的时候面色像罩着一层霜，满是鄙夷。那眼神看得林小七从痛苦到愤怒，后来能避开章按就避开章按。
夏梓涵又问过几次，林小七简单地回答了几句，就说自己和纪如雪也是最近才谈起来的。章按喜欢纪如雪，但是纪如雪不喜欢他。
再多就不肯说。
夏梓涵撇嘴，臭林小七不老实，自己有啥事都告诉林小七。还笑林小七和纪如雪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似的，谈恋爱也谈得不光明正大。
林小七却是提醒夏梓涵，她们俩那么亲密，出双入对。尚可又那么像男孩子，真的很容易被人怀疑。夏梓涵随便应和了几声就岔开了话题。
林小七很无奈。他是真的为自己的表妹担心，他觉得，同性恋情能够发生就已经很离经叛道了。至少应该隐蔽着，怎么能像表妹那样正大光明？
只是表妹喜欢的人虽然是同性，可这位刚好又喜欢她，这得多好……
他们星期六晚上一般就不上晚自习。在林小七看来，这可是他和纪如雪谈起连按以来的第一次放假。上次的那次恋爱，现在偶尔两人谈起来，还觉得好笑。
那不就是比普通同学稍微亲密一点的朋友关系么？远远达不到恋人的程度啊。
林小七决定周六晚上和纪如雪一起出去玩。
地点……虽然还没想好，不过到时候去公园走走，两个人在一起聊聊天，应该就行了吧？
和纪如雪说好了时间地点，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对着镜子臭美下。正准备出门，房门哗的一下被打开，然后是爸爸阴沉地脸：“林小七，你给我出来！”
林小七愣住了。
夏梓涵的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她爸爸妈妈的耳朵里。当时父母俩就炸开锅了，急急询问女儿。没想到夏梓涵毫不掩饰，昂着头就来了句：“我就是和一女孩子谈恋爱了，我就是同性恋，我承认。”
她妈妈当即一个耳光打下来。
夏梓涵愣了，哭叫着大声喊：“就你们封建，你们保守！这有什么！同性恋又不犯法！现在还有那么多国家都同意同性恋结婚了！小七也知道，他就没说什么！”
夏梓涵的父母被气昏了头，这时候听到林小七也知道这件事，拨了个电话就告诉林小七的父母这件事。
林小七的父母听到这件事，鼻子都气歪了。本来最近林小七就很异常，平时乖乖的儿子最近接二连三地逃课，还明显有两次是打过架。但是儿子不愿意他们管，平时又独立懂事得很，他们也就尊重儿子，没有插手儿子的私事。谁知道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
“林小七，你就是这么照顾你表妹的？竟然还让她去当同性恋？”
“不是我让她当同性恋，只是她喜欢女孩子而已。”
“喜欢是什么东西你懂吗！这种事可以随便你们小孩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吗！要是你表妹这件事情传出去，你舅舅得多丢脸！你们这么小，懂什么叫做喜欢。你表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他们这么小，懂什么叫做喜欢？林小七想笑，于是就笑了。
那他对章按的那股感情叫做什么？他也是同性恋啊，谁知道？
他爸爸看着儿子脸上奇怪的笑，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恐惧，厉声问道：“你不要说，你也去找了个莫名其妙的同性恋人？成了乱七八糟的同性恋！”
林小七爸爸的每句话每个形容词都深深刺痛了林小七，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林小七的感情，但是林小七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他和夏梓涵没什么不同。他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同性，还是无法控制的喜欢！现在他就是莫名其妙，他就是乱七八糟！还有更讽刺的形容吗？
他真想大声对他爸爸吼出来：我就是同性恋你能把我怎么样了？我就是喜欢上一个男孩子你能把我怎么样了！你儿子我就是再莫名其妙再乱七八糟，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
不过最后的理智控制住这股罪恶的冲动，他深深埋下头，低低说道：“我没。”
父亲的□□会持续了老长时间，林小七心里凉成一片。后来看情形大约是出不去了，借着上厕所的借口去洗手间给纪如雪发了个短信，说自己家里出了事，大概去不了了。很抱歉。
他发完就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浇在脸上。十二月的天，已经有点冷。这冷水刚好能让人清醒。纪如雪的短信回得很快，大致看一下是说着，没关系，下次吧。
林小七擦擦手瞟了一眼把手机揣兜了，没再回。
出了洗手间的门，还是那些真正乱七八糟的家事。
林家的□□大会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从表妹的事情谈到了林小七自己的事情。什么逃课，打架，还有情绪不对劲。林家的父亲表示，他虽然不说话，但是不代表不知道这一切。
林小七说实话，真不喜欢他的爸爸。那个总是批评却很少关心的人。从小他就和爸爸不怎么亲近。但是这时候既然他要训，那么他就听着。
没必要和父母硬犟，他也懒得去犟。
后来训得迟了，看林小七困意相当重，而且一直没反抗，表现得顺从而安静，他爸爸就收起教子的架势，示意林小七可以去洗澡睡觉。
林小七打着哈欠洗澡去了。
他本来对夏梓涵的恋情不甚赞同，经过这一遭，突然觉得，也许他得支持一下夏梓涵。
因为看着父母的那副架势，他反而觉得，夏梓涵没做错什么。
至少没有他们说得那么错。
晚上林小七躺在床上，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道要是他和章按在一起了，父母会有怎样的反应？
不过这念头只一闪而过，他甩甩头，不愿意再想。
第二天父母的管教要稍微松了点，林小七摩挲着手机，想了想给纪如雪发了一条短信，约在白天鹅湖公园见面。
纪如雪同意了。
于是林小七蹬着双白球鞋，套着件白色外套，外加一件米色裤子就向白天鹅湖公园出发。骑着车风比较大，吹得他的头发很是凌乱。林小七的头发很柔软，而且细细地。平时虽然不怎么乱七八糟地弄，但是蓬松的在头上，还是让人感觉很舒服。
到约定地点时纪如雪还没出现。林小七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立好自行车，靠在上面等起来。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有点凉。
天空干干净净的，肃杀清爽。林小七双手插兜，弓着腰看着天空。这天气，这景色，都让他觉得很舒适。最近的心烦意乱暂且抛之脑后。
“林小七。”纪如雪隔着几米就叫起来，有点喘气，大约还跑了。
林小七侧着脸对纪如雪笑。
纪如雪看着今天的林小七，白色，米色，白色，素淡的颜色，林小七又是冷冷淡淡的性子，再加上小白脸一样的脸蛋，身材又清瘦，现在看起来还真是好看。左眼的那个青紫也消散了很多，只在眼眶胖揩油几个印迹，也没那么损害形象了。
她快走几步，凑近了对林小七吃吃地笑：“你今天真好看。”
林小七的脸刷得红了。说实话他今天也算是有选择地挑选了这一套，这时候被纪如雪夸了便有些羞躁。他侧过脸低低问了声：“累吗？”
“嗯？”
“你不是跑来的吗？”
纪如雪笑眯了眼睛，看着林小七突然伸手牵住林小七的手。
林小七握紧了，对纪如雪笑。
两个小情侣卿卿我我，时间过得飞快。就腻在公园里也不想出去，事实上也有点不好意思出去。毕竟两人一看就是孩子，在外面牵手啥的，总觉得害羞。
林小七和纪如雪坐得很隐蔽，树林子里面，一张石桌，两个石椅。两人也不吃什么，就偶尔碎碎说几句，然后笑笑，或者就是沉默。但总也不尴尬，不厌倦。都是第一次恋爱的人，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奈何不缺青涩的热情。
渐渐便要到午饭时间，昨天又出了那样的事，林小七不回去不行。对纪如雪说了，纪如雪看着林小七，不舍之情很容易就看出来。
林小七看了，心里一动，突然把头凑过去，在纪如雪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过后两人都囧了。纪如雪还来不及感觉到什么，林小七便亲过又离开。她看着林小七，又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又想看。于是脸红着还是一直看着。
林小七心跳得很快。他微微伸过头，纪如雪睁大眼睛既无辜又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看着林小七，眼睫毛上下跳动。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的额头，林小七侧着脸，轻轻吻上纪如雪的唇。
纪如雪闭上了眼睛。
一吻便想深吻，柔软的感觉让人想深入。只是实在怕惊到纪如雪，自己也不敢深入，在唇上停留了半天林小七还是没有动作，最后便这样离开了纪如雪的唇。
两个小情侣都是初吻，虽然这初吻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纯从感官上来说，不过是两片软肉碰到一起。甚至连摩擦的动作都几乎没有。但是里面便有着无边的甜蜜。
也难怪很多人都对年少时的爱恋恋恋不忘。年少时经历地少，很多都是第一次，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告白，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接吻……于是这些第一次带来的一系列从未经历过得新奇，早就了第一次美妙的爱恋。
当然，也有例外。
林小七磨蹭了半天，尽管心里惦记着午饭前回去，但是只看着纪如雪，便开不了口说再见。
纪如也不说，不知是没有父母的催促，还是等着林小七说再见。
林小七的手机铃声响了。林小七心里知道，大概是父母催促自己回去吃饭。
接起来，竟然是父亲打过来的，平时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母亲提醒他。父亲的话里隐忍的怒气很明显：“林小七，你这一上午去哪里了？”
“到外面散心了。”
“去哪里了？”
林小七不耐烦，好好的谈个恋爱正高兴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来让他不开心？他沉默着不肯说话。
“林小七，你还不说话啊！你昨天那事我还没跟你算清楚，啊……”
这时候旁边传来妈妈低低的劝阻：“有什么事等孩子回家再说，在电话里吵什么……”
然后电话里传来的便是妈妈的声音，轻轻地问：“小七，你什么时候回来？要吃午饭了。”
“就回来，你们要不先吃吧。我就在家附近，没多远。”林小七低低应了声，好心情一扫而光。看了看纪如雪一眼，纪如雪对他笑了笑。
林小七指着自己的单车，开口问：“我送你吧？”
“不用了。”纪如雪又笑，“你爸爸妈妈都催你回去，你还是回去。我家很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先走了。”
说是先走，可等林小七跨上车骑起来没几步就赶上。林小七回头看看纪如雪，纪如雪对他挥挥手，慢慢在后面走着。
林小七骑着车走远了。
回到家，一进门就看到父亲。看着他，暴风雨前的宁静。桌子上的饭菜还没动。
“林小七，你老实告诉我，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林小七低下头换鞋，一句话没说。
他对父亲使用这样的冷暴力又不是一天两天。林小七看起来温和，但是只是没有被惹恼而已。惹恼起来就不管不顾，死撑着，完全不考虑后果。他妈妈从小就看着这对父子各种不对盘。本来林小七他爸是看不惯林小七懦弱的性子，常常恨铁不成钢。后来对林小七过于严厉激起了林小七的反抗，又开始讨厌起儿子的过于强势。
有时候父母和孩子，不一定就有很融洽的关系。想法，每个家庭里都有这样那样的龃龉，只看能不能被平和控制罢了。
林小七家里的这次就没有被平和控制。林小七的父亲显然被林小七的冷暴力激怒了，他腾地起身，走上前去就揪住正在换鞋的林小七的胳膊。林小七偏过头，搞不清楚他爸爸为什么这次的火气特别大，明明他表妹的事情昨天已经折腾了一天好不好？不过林小七心里也有火，好好地和纪如雪谈着恋爱，又没有惹什么事，他为什么非要用那种语气叫他回家？
林小七低着头，忍着怒气，不想和父亲发生正面的冲突。
他感觉到随着他的沉默，他父亲对在他胳膊上使着的力气越来越大。
“你干嘛！孩子一回来你就和他吵？孩子平时学习已经够累了，好不容易一天休息，有什么好吵的？何况孩子什么都没说，你这样子是想打他一顿吗！”林小七的妈妈这时候对他爸爸吼道，语气里是疲倦和愤怒，“你们父子俩就不能消停下吗？又不是仇人，至于那样吗？林小七，你把鞋换好，过来吃饭。林自正，你放开你儿子。”
老妈总是在关键时候发飙，控制住场面。父子俩开始谁也不看谁，沉默地吃起午饭。
“林小七，你刚才和谁在一起？不要瞒妈妈，妈妈想听实话。”吃过饭后，林小七回到自己房间里发呆，正准备掏出手机给纪如雪一条短信，他妈妈就轻轻走进来，关上房门，问道。
是不是，爸爸妈妈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会老是问这个问题？
“和我们班一同学。”林小七把手机塞到裤兜里。
“女同学吧？”
果然，妈妈爸爸都知道了。具体知道多少林小七不知道。他们知道他和纪如雪在林子里面接吻了吗？
“嗯。”林小七嗯了一声不想多说，越说越错。他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这方面应付父母的经验。
妈妈叹了口气，坐得更靠近林小七一点，轻轻顺着林小七的后背拍了拍，说道：“妈妈知道，小七，妈妈不傻。妈妈其实也没有那么反对这件事，毕竟你也有这么大了。但是小七，你知道吗？你最近情绪很不对劲，几次打架也不说是怎么回事。妈妈想告诉你，这些事情妈妈看在眼里，一直没有说罢了。妈妈觉得妈妈应该让你自己去掌控自己的方向。小七，妈妈信任你，你也不要让妈妈失望好不好？”
林小七默然。他不禁想到章按，他和章按的方向，妈妈也会让他自己去掌控吗？
不过自己和章按根本没有可能。林小七也从没存着有一点可能的希望。
林小七诧异于自己竟然这时候想到的还是章按，他看着虚空，发呆。
林小七的妈妈不知有没有注意到林小七发呆，继续说道：“你爸爸那边，你也别怪他。他脾气一向暴躁，你又和他犟干什么呢？你马上去上大学，以后半年也见不到几面……妈妈和他都舍不得。”她软玉宽慰，又摸摸林小七的头，语气温和，“小七，你得为自己负责，谈恋爱不是不可以，未来在你手上。好的坏的，你都得自己看着。妈妈不会过多干涉你。”
“妈妈……”林小七终于开口。
“嗯？”
“你们知道多少？”
“也没多少。”妈妈笑着，笑容里是慈祥，宠溺，还有狡黠。
妈妈出了房间之后，林小七一个人静静地和衣躺在床上。想起纪如雪，想起刚刚和纪如雪的那个吻，想起……想起章按。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林小七心里只有一个疑惑：
为什么章按这几天不来找他？不会想问问他问什么明明说不喜欢纪如雪还和纪如雪在一起？
晚上五六点的时候被妈妈叫醒，吃晚饭，又提着书包去上自习。
高三最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支配的时间，尤其是让自己支配着去睡觉的时间。林小七很久都没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时间总是太紧张也太宝贵。
昏昏沉沉熬过了晚自习，这几天林小七身边发生了太多事，下午的那几个小时就让各种各样的梦给搅成一团糊。虽然醒来都忘了，但是这样的睡眠质量并不好。
林小七都忘了告诉纪如雪他爸爸妈妈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到下自习的时候，周围人缓缓收拾书包回去。林小七昏沉了一晚上的头才稍微清醒起来。
看看纪如雪，轻声说道：“晚上我送你。”
本来今天上午纪如雪和林小七还甜甜蜜蜜，可是一个下午过后。晚自习林小七来时便阴沉着脸，也不主动来找自己，像是上午的甜蜜并不存在。纪如雪心里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时候听到林小七的话，她不禁认真看了看林小七，而后微微点了点头。
两个人磨蹭着等人差不多走完才开始回家。林小七没骑车，就推着，低着头默默地走。
他思量着是否要告诉纪如雪，他的父母已经知道他们在恋爱。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知道了哪些。
林小七越想越烦躁。本来他和纪如雪恋爱谈得好好的。他私心里觉得，若是只有章按知道，他们彼此知道，顶多再加上自己的表妹和尚可，那么他可以接受。可是要是他的父母也知道了，甚至周围人都知道了，那他就会觉得有一种压力。
就是不怎么想让周围人知道，不知道为什么。
林小七不说话，纪如雪也不说话。女孩子通常很敏感，尤其是恋爱中的女孩子对自己恋人的心情就更是敏感。她知道林小七现在不开心，很烦躁。
其实她也因此有些不开心。前几次林小七反反复复，莫名其妙谈分手，在一起之后也没给出原因，说明当时的情况。纪如雪一开始是因为开心，觉得有些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何况那些事情若是提起，有什么后果，她也无法预料。
她不想和林小七分手，有些事情本能地不愿意去弄清楚。
但是林小七的情绪总是反反复复，虽然现在这情绪不是针对她。但是往往是一瞬间，要不是和章按见过面，要不就是什么，心情会变得很差。而林小七也不会说明什么，这时候什么话都不说。
一开始她只觉得是不是因为章按，但是想想觉得不对。她上次对章按说了那么重的话，甚至连办公室的那件事都说出来，还警告章按再也不要骚扰他们。后来章按就一直没找他们。
几乎连眼神都很少给林小七。可是林小七就会很不开心。他不开心，就是明明之前还微笑着温和着说着话，下一瞬间就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那反差太大，林小七没有发现，纪如雪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有种感觉，林小七和章按之间，真正发生纠葛的原因，一定不是因为她。至少在林小七那边不是。
不要小看恋人的感觉。和恋人靠得太近，即使她什么都不说，不代表她把一切都没看在眼里。
林小七现在又是这样，而她还是不知道原因，这感觉很让人焦躁。
慢慢的林小七便将纪如雪送到楼下。林小七跨上车准备走，纪如雪开口叫住林小七：“林小七。”
林小七回头，他刚刚才决定好不把自己父母已经知道的消息告诉纪如雪。不只是因为不想给纪如雪制造负担，还有别的原因。
他也说不清。
“林小七，你是不是不开心？”
“什么不开心？”
纪如雪皱着眉看着林小七，轻轻说道：“你经常不开心。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林小七没搞明白纪如雪问的是什么。
“哇！真恩爱啊！”从纪如雪家楼下走出一个人，灯光照在他的后面，让他的正面一片阴影。
可听声音就知道是章按。
章按的影子在前面。他踩着长长的影子走近两人：“林小七，要不要说明你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因为非要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章按对林小七笑，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全是鄙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章按看着林小七，目光里只有鄙夷。
“关你什么事！章按，我警告过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们！”纪如雪看到章按，气得都快抓狂了。这人就像个鼻涕虫，黏糊糊还甩不掉，让他恶心。
“林小七，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前一天和我说自己不喜欢某人，第二天就和某人复合了？那速度啊，真快！我真佩服你。”章按不理会纪如雪的怒吼，只问林小七。
林小七的心从听到章按的声音那一刻就开始加速跳动，后来听到章按的话，看到章按向自己走来，看到章按眼里的鄙夷。那鄙夷深深地剐在他心里。让他痛苦。
可章按好久没和他说话了，至少他觉得好久。在这之前他不觉得久，可是现在听到他说话，看到他的人，才发现很久没有接触到这股熟悉的气息。林小七现在既因为章按的话痛苦和愤恨，又因为章按的出现而无法抑制的喜悦。两股强烈地情绪交织在他心里。他没说话，没回话。
他只看着章按，看了很久之后，低头。
纪如雪的心随着林小七长久的没有反应彻底冷透了。
章按说林小七不喜欢自己。
林小七只是看着章按，沉默。
林小七只是看着章按，沉默。
他甚至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甚至一会儿都没有将注意力投注到自己身上。
他只是看着章按。那么深深地看着。里面复杂的情绪纪如雪看不明白，但是她似乎看到过。
以前夏梓涵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林小七，我也问你个问题。”纪如雪心凉透了，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却又有一个清晰的念头一直往外冲，那答案呼之欲出，她却想亲自去问问林小七。
“你想问什么？”林小七终于哑着嗓子问。
“……”纪如雪听到林小七嗓子里面的疲倦，看着林小七压抑的痛苦，那问题就在嘴边，却问不出来。
“嗯？”林小七这会儿终于不再将注意力只集中在章按身上，他偏过头来，集中力气又问句，“什么？”
“我们分手吧。”
林小七回到家里就闷到被子里，眼泪止不住地流。
在纪如雪说出分手的那一刻，他的情绪停滞了很久，以至于他只是平平淡淡地应道：“好。”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来的。一路上他头疼得厉害，纪如雪的声音说：“我们分手吧……分手吧……分手吧……”
他悲哀地发现，他真的不喜欢纪如雪。和对章按的喜欢比起来，他对纪如雪的喜欢单薄而苍白。单薄到只要章按一出现，那平静的表现就立刻被戳破；苍白到只要章按一看他，黑□□绪都充斥在他的心里。
可是，纪如雪说分手，纪如雪说分手，还是断了他最后一条自救的路。他一个人挣扎在这场喜欢里，没有人陪着他，愤怒而耻辱。绝望而痛苦。
一开始他是真的打算和纪如雪好好谈恋爱的，他发誓。可是誓言并非由人力所能控制，尤其是很多事并非由人力所能控制。
林小七现在掉到了一场深渊里。
那一次纪如雪说分手之后，她主动和李老师要求调位子。李老师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并没有把她和夏梓涵或者还是章按掉到一起，而是来了个大一点的变动。
章按被掉到了前面，纪如雪还是最后一桌，不过离林小七很远。
林小七一个人坐。
林小七看到纪如雪这样，知道两个人是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不想去探究这里面的事情，只是坐在最后一排，有时候可以看到前侧方的章按。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很快地移开了目光，后来他一边骂着自己犯贱一边盯着章按看。章按也沉寂了很多，不知为什么没有趁机去追纪如雪。只是偶尔会看到章按朝纪如雪那边看，静静的。
突然闯进来的两个人，又突然都远离了。只他在心里多了一样牵挂，多了一份无奈的感情。
情不知所起。
夏梓涵的事情越闹越大。甚至林小七的舅舅已经禁止夏梓涵再来学校。不过事情并没有在学校里传开。也不知当时告密的是谁。有一天林小七听他爸爸妈妈说，夏梓涵的爸爸准备把夏梓涵转到一个全封闭式私立中学去准备高考。
有一天林小七正在做着数学题。一个人闲着没事，做做数学题竟然也成了种享受。而后便听到窗子旁边传来小小细细的声音：“林小七。林小七。”
抬头一看，竟然是尚可。
尚可的脸都涨红的，现在农历都到了十一月中，天气已经有点冷，她裹得比较多，头发也长长了，还乱乱的，一时竟差点没认出来。
“怎么了？”
尚可低着头咬咬嘴唇，问：“夏梓涵怎么样？”
林小七沉吟了一下，回道：“其实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尚可又咬咬嘴唇点点头，然后走了。
尚可的问候让林小七这周末去了他舅舅家。他也想看看他表妹。还好他舅舅考虑到马上要期末了，转过去也没啥用，就请了家教让夏梓涵在家学习。
所以林小七才能见到夏梓涵。
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夏梓涵闹得厉害。后来却突然沉默了，不管舅舅舅母对她作什么安排，她都安安静静地接受。
但那安静，又明显异样。
林小七这会儿看到夏梓涵趴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下夏梓涵的肩膀。
夏梓涵回头，气色很不好。
“怎么了？”毕竟是亲表妹，还是唯一的表妹。林小七对夏梓涵的关心真心实意。
“没事。”夏梓涵微微摇头。
“……”
林小七沉默了会，坐在一边，说道：“前几天尚可问我，你怎么样了。”
“小七，你知道是谁告诉我爸爸，我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吗？”
“……谁？”
“就是尚可。”
林小七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小七，你知道吗？我跑去问尚可为什么这样做。她哭着说她也后悔了，但是她就是怕。她说我老是那么高调不知道收敛，怎么说都不听。她说周围人都在议论我们，说我们是同性恋。她说她好怕，她不想做同性恋，她说她觉得这好不正常……妈的！我不也被说同性恋了吗！我就是同性恋怎么了！她不想做我来做行了吧！我一个人做！让她做她高贵的正常人去！妈的妈的！”
林小七一把抱住了扑过来痛哭的表妹。
即使成了一对，即使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妹，也不能把这条路走下去吗？林小七想。心里刺痛。
晚上他和父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林小七突然开口：“爸，妈，我想和小涵一起转学。”
“怎么了？”
“我想好好地准备高考。而且到那里和小涵在一起，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