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敞亮话（1 / 1）
夜半，凉风习习，宇文鸿独自坐在凉亭中饮茶。
莫白衣心知宇文鸿近几日对自己不悦，却又找不到缘由，便想找宇文鸿好好聊聊。莫白衣找到此处，看到宇文鸿孤独的背影，走上前去，行至离他一丈时，却听他冷冷地道：“万里山庄曾经的大少爷云瑕，便是你吧？”
莫白衣身子一震，面上神色惊讶，手中的扇子也险些掉到地上。他素来让人猜不透情绪，此时被宇文鸿戳穿心事，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宇文鸿近日的冷漠和厉色从何而来，原来源头在此。宇文鸿知道了他的身世，而怨恨他的隐瞒。
莫白衣抬起的的脚轻轻落下，没有再走上前去，他在等宇文鸿发话。
宇文鸿冷笑一声，道：“这几年来，你为凤凰山庄奔走效劳，真是受委屈了。你若继承万里山庄庄主之位，论江湖地位，你也该和现在的我平起平坐，我若想见你，也应以庄主之礼待你才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你颐指气使。”
莫白衣莞尔一笑，道：“庄主扪心自问，除了这几日之外，你何曾对我颐指气使过？莫某留在凤凰山庄，不过是为凤凰山庄的壮大尽绵薄之力而已，何曾受过委屈？”
吃了莫白衣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宇文鸿心里略有不悦，却被他说得竟找不到反驳的话来，便只得闷闷地喝了口茶，心里不服：‘莫白衣，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招人讨厌。’
莫白衣见宇文鸿找不到话茬来对付自己，心里觉得好笑，却又拱手正色道：“不过有一事莫某未曾想到，原来天地罗首领荆红叶对万里山庄和莫白衣的事情如此了解。”
宇文鸿背对着莫白衣，不冷不热地道：“莫统领真是聪明绝顶，这么快就猜到这些事是荆红叶告诉我的。”顿了顿，宇文鸿又道：“不过，我也未曾想到，原来这些年来，我和前任庄主都怠慢了万里山庄真正的继承人，真是惭愧。”
莫白衣说道：“庄主也已经知道，莫白衣曾经做过抛妻弃子之事。莫白衣早已德行有亏，怎么可能还有资格做万里山庄的继承人呢？莫白衣为前任万里山庄庄主的独子没错，而莫某离家之时，父母双双过世，破晓和燕儿还小，不足以肩负重任。而让莫某的妻子继承庄主之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是对她的一种补偿。”
宇文鸿道：“但现在的云庄主并非万里山庄的血脉。”
莫白衣答道：“但她是我的结发妻子，在我十六岁那年，她便与我成了婚。她不仅仅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师姐。她刚出生便没有了爹娘，被我的爹娘收养，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我爹娘也视她为己出。”
宇文鸿听罢，察觉到即使今日，莫白衣对云庄主言辞间还是有所保护，便不再胡乱言语，而是听莫白衣自己说下去。莫白衣忆起往事，娓娓道来：“曾经，万里山庄因为不参与武林各大门派之间的纠纷，是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在我十八岁那年，破晓出生了。”
莫白衣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愉悦的事情，又道：“在破晓出生的那天，我爹，也就是前任庄主收到一封信件，说万里山庄当中有人和江湖中的魔头，也就是淡月教纠缠不清，试图挑起武林纷争。虽然是江湖中的局外人，我爹曾经目睹过几次江湖纠纷，他不想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做出了决定，要将那和淡月教牵扯之人揪出来，从而将这起潜在的江湖纠纷扼杀在源头。”
莫白衣黯然道：“怎奈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那个人，反而闹得人心惶惶，我爹也曾一度怀疑是否有人挑拨离间。而同时，有个谣言在万里山庄私底下传播开来，说其实真正和淡月教背地通信之人便是我的父亲，他是贼喊捉贼，试图撇清自己的嫌疑。”
莫白衣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万里山庄分为两派，一派为绝大多数，他们强烈反对我父亲和淡月教的人来往，认为这对万里山庄有百害而无一利，甚至危害武林。而另一派只有寥寥数人，他们认为万里山庄和淡月教的人来往并没有什么不妥。”
听到此处，宇文鸿已经察觉到此事的蹊跷之处，却不打断莫白衣。
莫白衣道：“某日，多数派私下商量之后，决定次日跟我父亲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只是那晚，带头的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惨遭人毒手。自此，人们对我父亲噤若寒蝉，认为他非但和歪门邪道牵扯不清，还不顾情义杀了跟随多年的手下。而此时，少数派却迅速壮大，从寥寥数人变成几十人，而人数也在不断增加，他们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
宇文鸿面色一凛，道：“之后呢？”
“之后......，”莫白衣冷笑道：“人言可畏，我父亲的话再也没人相信了，而少数派的那些人以万里山庄的名义，私下同淡月教来往。无可奈何之下，我爹，我娘，我和我妻子只能竭尽所能，将这些人控制在万里山庄的地盘内，并让万里山庄与世隔绝开来。如此一来，万里山庄发生的事情便不会波及到江湖。”
“只是......，”莫白衣面色一沉，道：“我和我妻子之间出现了分歧。我认为，要找机会将这些人斩草除根，免得那些人危害其他门派。而我妻子认为，万里山庄不受损失最重要，没必要对那些人赶尽杀绝。她听信谗言，告诉众人，说只要那些少数派肯回归万里山庄，自此忠心耿耿，便不再计较曾经的事。她的做法遭到多数派的反对，加剧了内斗。”
宇文鸿冷笑一声，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道：“她是识人不清，若那些人忠心耿耿，当初怎会挑起事端？只怕这些人一开始便受人指使，故意挑起万里山庄的纷争罢了。”他见莫白衣点了点头，遂好奇道：“所以这造成了你们如今的分道扬镳？”
莫白衣叹了口气，道：“在我二十一岁那年，燕儿出生，万里山庄的内斗也到了最严峻的时候，我和妻子之间的感情也分崩离析。两年之后，这场内斗终于被压制了，爹娘也已经过世。我不愿再想到万里山庄昔日的种种，决心离开，走之前将庄主之位让给云沉，并对她约法三章：其一，好好抚养破晓和燕儿；其二，不要让万里山庄陷于江湖纠纷中；其三，若有人做出危害万里山庄之事，定要除之而后快，千万不可被人蛊惑，手下留情。”
宇文鸿沉思片刻，道：“你是万里山庄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她继承庄主之位是你短时间内的决定，本应你的武功更强才是。可我看云庄主的身手，也不弱于你。”莫白衣心知宇文鸿心思缜密，此时心中有猜疑也不奇怪。他刚想回答宇文鸿的问题，却听宇文鸿道：那日荆红叶告诉我，对于万里山庄的武功，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莫白衣一愣，笑道：“是因为云庄主修炼了‘呼云心法’的缘故，那是万里山庄最上层的武功，只有继承庄主之位的人才有资格修炼。我并未继承过庄主之位，所以自然不会‘呼云心法’，仅靠本家武功是战胜不了云庄主的。”莫白衣似乎想到了什么，拱手道：“莫某敢问庄主，荆红叶那日是否有提到‘呼云心法’这件事？”
宇文鸿也不打算对莫白衣藏着掖着，便开门见山，道：“是有这回事。”他宇文鸿虽然善于隐忍，但是做事藏着掖着可不是他宇文鸿的风格。
莫白衣轻叹一声，道：“这荆红叶知道的东西也不少。万里山庄内乱之时也是天地罗被江湖名门正派围攻之时，再加上那时万里山庄几乎与世隔绝，因此万里山庄的事情鲜为江湖中人所知，没想到荆红叶还是知道了。想必他对万里山庄的‘呼云心法’颇感兴趣，所以通过你来试探我有没有练过这套心法。”
宇文鸿听罢，心里颇有触动，自己真是一时情急，竟然被荆红叶利用。难得莫白衣对他一次次的帮助以及如父亲一般的教导，自己竟然有‘再也不相信他’的想法。
似乎知道宇文鸿此时的心情，莫白衣拂袖笑道：“庄主也不要觉得自己冤枉了莫某，是莫某没有交代清楚，导致庄主胡乱猜测罢了。”莫白衣随即面色一沉，道：“若我当初不那么血气方刚，先继承庄主之位几年，习得这套心法再离开，此时便可为庄主疗伤了。”
宇文鸿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此时不可谓不快。他道：“此路不通，总有解决的办法。我现在知道自己的心腹并没欺骗我，并无二心，便是近日来最好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