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至亲（1 / 1）
夜深了，秦无涯乖乖地呆在房间里。他斜靠在床上，将外衣披在身上，腿上盖着被子。
侍从将暖好的酒放在秦无涯身旁，秦无涯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秦无涯犹自倒了杯酒，他身旁那人急忙阻拦道：“你身上有伤，不能碰酒。”这个人便是秦无涯的三叔，秦三爷。
秦无涯莞尔一笑，不顾秦三爷的阻拦，将酒一仰而尽，说道：“我身上有伤，他可在意？”
秦三爷说道：“他是你的父亲，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怎么会不在乎你？”
“错了。”秦无涯说道：“他在意的只是能否继承他庄主之位的儿子，而非秦无涯这个人。”
秦三爷沉默了，良久才说：“你不要太叛逆，也不要太钻牛角尖，有些事不如睁一眼闭一眼。人活在世上，难得糊涂。你当年在凤凰山庄中毒，他当时的确想抛弃你。但你的毒已经解了，现在活得好好的，还得到百毒不侵的体质，何必再去回想当年的事情，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么说来，这是我的错了？”秦无涯死命捏着酒杯，愣愣地说道。
“这不是谁的错的问题。”秦三爷俯身上来，将秦无涯的手指一一掰开，取出他手中的酒杯。
秦三爷道：“与其沉溺于过去的事情，不如想想现在该怎么办。”顿了顿，秦三爷说道：“我原以为有万里山庄云庄主在，宇文鸿活不长了，没想到他还是逃了出来。而金刀林家之行，他不仅没中你的计，反而伙同韩澈和朱雨将你打伤……。”
“住口。”秦无涯不想听秦三爷说他的失败事，因为他会觉得脸上无光。秦三爷知自己失言，便退到一边，听秦无涯说：“你不要低估了宇文鸿，也别太高估云庄主。我们和万里山庄也不过才结盟，至于万里山庄是不是真心相交，也有待观察。”
秦无涯清楚地记得，他和执火教当初是结盟的关系。就是靠着结盟的关系，他才取得执火教教主马雪深的信任，才有可能让他放松警惕，屠他于剑下。如今换他来演马雪深这个角色，而对方是他不曾了解，在江湖上也十分低调的万里山庄，他怎能不防？
秦三爷点了点头，提起另一件事，道：“对了，还有一事。我今日在暗算秦二爷的时候，不慎被他一把扯下面纱。他已经知道是我害得他，也会顺理成章地联想到背后指使我的人是你和庄主。”
秦无涯却并未吃惊，说道：“那是必然，你武功不如他，就算仗着人多势众，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你能害得他中毒，已经算是达成目的了。至于他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的造化了。这次对秦老二出手本就冒险，若我当时在庄内，定会反对此事。”
“唔……。”秦三爷皱了皱眉，秦无涯的淡漠与不以为意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而话语中的指责也让秦三爷不痛快。不过在秦无涯面前，秦三爷不敢造次，便只好忍气吞声了。
秦三爷沉思片刻，又道：“只是我听探子说，秦二爷现在已经落到宇文鸿的手中，还是活的。若宇文鸿追究下来，将秦二爷被我所伤之事公之于众，只怕我们会有麻烦。”
秦无涯一听，冷笑道：“有麻烦的人是你，秦老三。这件事和秦家庄有何干系？”
秦三爷一听，低头不语，心里将秦无涯骂个痛快。秦三爷心道，他做这件事情本来就冒险，结果秦无涯不仅不买账，还将所有麻烦事都推到他秦三爷头上，把自己摘得干净。他秦三爷做这件事是为了谁，还不是让秦无涯父子高枕无忧，怎料秦无涯竟忘恩负义……。
“不过这件事也并非没有好处。”秦无涯察觉到秦三爷脸色的变化，猜到他对自己不满，便改口道：“就算秦老二不死，也武功尽失，连自保都难。他知道我们要害他，一定不敢回秦家庄，只能依赖凤凰山庄的保护，苟且偷生。如此一来，我们在秦家庄内便少了许多约束，再也没有人能与我们为敌。你这冒然行动，也是做了件好事。”
秦三爷接话道：“的确。秦二爷的根基在秦家庄，若不回来，他的势力几乎都要落入我们的手中。我们不仅少了约束，实力也会壮大，到时拿下凤凰山庄指日可待。”
秦无涯见秦三爷语气也和善了，心中暗暗得意，心道：‘人嘛，就是这么好控制。拿话刺他的之后，也要给一点表扬和赞许，他就会顺着你的话往下说。这就是御人之术。’
秦三爷说道：“谁叫他半夜偷偷跑去凤凰山庄，秦二爷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无涯心想：‘若我猜得没错，秦老二八成是到凤凰山庄对宇文鸿示好，想和宇文鸿联手对付我和秦庄主。但宇文鸿这个人心机深沉，不会轻易相信秦老二，要打动宇文鸿这个人并取得他的信任谈何容易？若我是秦老三，定不会这么冒然出手，更不会给宇文鸿留下个活着的秦老二。若我是秦老三，一定会等秦老二回到秦家庄之后，暗地里将他铲除，然后对外声称秦老二突然重病，一命呜呼。’
秦无涯看了看秦老三，秦老三还在说个不停。只是秦无涯现在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秦老三的话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一个字。秦无涯边看秦老三，边想：‘也许这就是聪明人和笨蛋的区别吧。’想到这里，秦无涯瞬间觉得自己光芒万丈，而秦三爷就是个蝼蚁。
秦无涯想归想，很快地回过神来，并捕捉到秦三爷最后一句话：“……，可我还是觉得，他若死了，总比半死不活来的好。秦二爷还活着，我的心里就觉得不踏实。”
秦无涯笑道：“怎么，怕人走漏风声？那你把参与此事的人全灭口便是。”顿了顿，秦无涯想到什么似的，道：“若你担心宇文鸿将此事散播出去，大可不必。宇文鸿是个慎重的人，除非拿到有利证据，不然他不会这么做。他若无凭无据指责我们害了秦二爷，那我们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他血口喷人，让他凤凰山庄的名誉受损。”
秦三爷还是担忧，道：“秦老二落到宇文鸿的手上，难道不是证据吗？”
秦无涯说道：“以我对宇文鸿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在此时将这件事挑明，而是暗中派人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在证据确凿的时候开诚布公，给我们来个致命一击。”秦无涯说罢，冷笑一声，又道：“只是他想这么做，也要看秦老二肯不肯。”
秦三爷道：“此话怎讲？”
秦无涯道：“秦家庄也是秦老二的心血，我不相信他会狠下心来毁了它。宇文鸿若是询问他此事，他八成会吞吞吐吐，说这是你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如此一来，宇文鸿便无计可施，只好把秦老二当成在凤凰山庄常住的客人一般养活，反正他也不在乎庄内多出一个人。”
秦无涯说道：“秦老二这个人容易心软，等他真狠下心来，愿意将实情讲给宇文鸿听的时候，我们早就将凤凰山庄拿下了。”说着说着，秦无涯疑心渐起，问秦三爷：“你是我叔叔，对我如此忠心，为我不惜赴汤蹈火。只是秦老二是你亲哥哥，你真忍心将他赶尽杀绝？”
秦三爷对秦无涯毫无防备，答道：“那是当然，他虽是我二哥，却也是我的死对头。”
对侄子忠心，对二哥却下手无情？什么死对头，那都是翻脸不认人，手足相残的借口！秦无涯轻笑一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我也不念旧情，只可惜天不助我，让宇文鸿救了秦老二。我巴不得他赶紧死掉。”他说这话时，不知为何，莫名地心里一揪。
秦三爷直言道：“希望如此。我其实有点担心，你会不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念及秦老二当年救你一命，对他手下留情。毕竟，当时你爹娘都不管你的死活，只有秦老二为你赴汤蹈火，四处奔波，和他人左右周旋。这份恩情，你如何忘……。”
秦无涯一愣，他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怒发冲冠。还没等秦三爷说完话，秦无涯一个激灵站起来，怒吼道：“秦老三，你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
秦三爷吓了一跳，他没想到秦无涯反应如此激烈。平日的秦无涯，要么玩世不恭，要么阴险莫测，哪里这样怒发冲冠，看这架势，恨不得把他秦老三一口吞了。意识到自己失言后，秦三爷赶紧说道：“我那是瞎说，瞎说。”
秦无涯坐回床上，怒气未消，愤愤地说：“一山难容二虎，我秦无涯是什么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若不是忌惮秦老二武功高强，我怎会让他活到现在？别说我不留情，怪只怪秦老二和我实力相当，却反对我对付凤凰山庄，甚至处处抓我的把柄要挟我就范！”
秦无涯钻进被窝里，朝秦三爷摆摆手，道：“我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待秦三爷走后，秦无涯把头藏进被子里，脑海中浮现出当年他在凤凰山庄中毒，秦二爷把他抱在怀里喂汤，又为他四处苦苦寻药的情景，挥之不去。
“我就是想除掉你，我就是不想让你和凤凰山庄联手，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