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与非梦（1 / 1）
一派黑暗。
天是黑的，地亦是黑的，亦无一丝一毫的光亮。
一抹黑色的潮水蔓延过来，一丝丝黑气如触手般四下触探，竟直直朝着自己的方向流淌过来！
桂以尘瞳孔一缩，浑身发毛，竟丝毫动弹不得！
天地间本黑暗，而潮水的黑色竟不会混入其中，鲜明无比。如同烙印在瞳孔之中，闭上眼睛也摆脱不开！
呼吸骤然粗重，一口热气喷出，心里渐沉。
平素里安静听话的白玉状的真气竟也是毫无动静，在丹田处凝成一团。虽然这白玉真气练了这几年几乎毫无动静，可不应该调动不得啊。
不对劲，有些奇怪。
很是奇怪。
桂以尘有一种感觉，似乎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可尚未来得及苦笑，一阵阴森森的寒意扑到眼前，猛一抬头，黑色的潮水在身前晃动着，停住了步伐。
不知多久，桂以尘有些毛骨悚然，身前的诡异黑潮似乎正观察着自己，明明那只是覆盖着地面的一抹黑色潮水，明明没有任何眼睛，可桂以尘就是如此感觉。
潮水突然停止住了涌动，完完全全的静止下来。
过了多久，桂以尘不知晓。只听得见心跳正越发狂乱。
咚，咚，咚。
耳膜似也震得颤动。
一滴冷汗从桂以尘眼角滑落，眼睛终忍不住一眨。
天地间轰然一阵巨响，黑色的潮水将桂以尘全部吞没，涌动了几秒，竟全数渗进少年不甚白的皮肤里！毫无踪迹！
痛！无边无际的剧痛如藤蔓爬满全身，桂以尘面容扭曲，惨白狰狞，张大了嘴巴却嘶吼不出！
白玉真气瞬间暴起，也瞬间湮灭。少年浑身青筋爆凸，惨白的皮肤下隐可见丝丝黑色雾气腐蚀着血肉。如同万千黑虫啃噬一般，一股股奇痒无比的剧痛席卷体内，顺着皮肤往脑部爬了上去，识海混乱不堪，意识开始迷乱，黑虫群似已席漫到脑髓所在！
“啊！！”
桂以尘猛然起身，呼吸粗重急骤，丝丝血腥在唇齿弥漫。
冷汗涔涔而下，原来只是个梦罢了。
可少年心知绝非如此。
头疼欲裂，脑海似乎有什么不同了。手腕上缠满布带，隐约仍有痛意，只不过这痛意和方才梦中相比便如同蜉蝣与鲲鹏之别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努力回想着，桂以尘脑海中随着心跳鼓鼓作响，耳膜发震，一幕幕人影和声音往自己涌过来，却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真切，白色的光，黑色的影，全都汇成一股奔腾的流光，耀得桂以尘头疼欲裂，然后一切如潮水般褪下，消失无踪。
桂以尘呻吟一声，看来是暂时想不起来了，一阵阵莫名恐惧涌上心头，虽然忆不起发生了何事，却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忍着头晕，四下细细打量了下。房间里隐有浮香，床垫柔软，淡黄色的软绸被纹着秋枫落月图，针线行云流水，一团落月似隐约晃动。床旁是一华贵的梳妆台，柜台上竟还安置着一块硕大的圆状银镜，周边有花蔓般的纹络缠绕，这可不是普通人家所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尚未来得及细想，房门骤然被打开，一个淡黄色的身影便跳了进来。
“啊，以尘你果然醒了！”
金小貂跳着走近，满脸喜色，只是稍有憔悴之色。
眼前的少年还是那双温淳的眼睛，半长的黑色头发散落在暖暖的软枕上，脸上泥灰早已拭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看见自己进来，脸上似有些惊异之色，看来是无甚大碍了。
少女轻吁一口气，唇角翘的更高。
桂以尘挣着坐起，只是手腕奇痛无比，一用力便有鲜血在白色的缠布上渗出，金小貂赶紧上前帮忙扶起。
“嗯，看我这样子还能不醒么。这里莫不是你的闺房？”
“废话，小姐我的房间多香，都被你搞臭了，你得赔我。”
金小貂翘着嘴，嘻嘻一笑：
“我是听见你的叫声才知道你醒的，做噩梦了么？”
桂以尘安静的笑了下，点点头：
“梦是噩梦，却不知如何和你说。”
“姓桂的你就扯吧，梦见什么就是什么，哪有说不出的，难道是梦到李员外那色胚了？”
说着，金小貂抿嘴一笑，眼睛扑闪：“梦见他对你出手啦？哈哈！早就告诉你要早些离开竹影院的，看看你，和他对着抗，结果呢，都差些都被砸成肉饼了。”
金小貂眼睛又有些发红。
少年静静听着，心想昨晚必然是发生了大事了，不然自己应该是还在牢狱里的。
记忆开始渐渐回复了，只是头仍是挺疼。桂以尘看着少女发红的眼瞳，心里咯噔一跳，道：
“你昨晚哭了？”
突然袭击之下，小貂吓了一跳，匆忙吱唔道：
“没，哪有的事，嗯，哭什么的，本小姐可是莫支第一女侠，哪会做这么丢脸的事儿。嗯便是这样。”
便是哪样啊，桂以尘莫名轻笑了下。小貂粉面飞霞，忍不住一呲牙，往少年手腕的伤口便是一戳！
桂以尘叫了一下，两眼发黑，差些昏厥。
“对了，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还好吧？”
极其明显的扯开话题，桂以尘有苦心知，轻抚着右手手腕，往丹田里一探。
岂知这一探之下，竟惊得桂以尘差些跳将起来！
修炼多年的白玉真气竟全部消失了。心下顿时惨然，这下可好，多年苦修一朝消逝！
看着床边少女担忧的眼神，桂以尘平复了下心情，巨细靡遗地往身体各个角落探了一遍，可越探寻，心便渐渐往下沉，真气的确消失不见，丹田处却看似完好，毫无被人强行破壁散功的迹象，可见昨晚在牢狱定是发生了大事。
“小貂，你仔细告诉我，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少女见桂以尘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不好，急道：
“怎么了，你先和我说啊！”
缠不过她，桂以尘吞了下口水，脸色凝重。
“我真气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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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国寺的大修士走了之后，弟子们便进到废墟去救助伤者，无意中，发现那公子双手紧锁着拷链，铁链锈蚀很严重，稍微一动就会流血不止，且有锈毒，而周围其他的牢犯基本都没受什么拘束。显是送这位公子进牢房的李嘉李员外恨他恨得紧。”
粗大的手指咚咚地轻敲椅子扶手，金家当主金赫年正端坐在大厅堂上方。
“接着说。”
金赫年有些感兴趣，眼睛不禁眯了起来。听到李嘉这名字，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是。”
底下一个小修士眼睛炯炯，挺是机灵。
“见他可怜，弟子正想上前，那公子突然间便浑身颤抖了起来，拘偻蜷缩成一团，铁链磨得他的手差些都断了。”
小修士吞了口口水，顿了下又道：“说也奇怪，那公子脸上似有一点黑色扭动了几下就消失不见，不知是否弟子错觉，毕竟天色已暗。”
“哦.。”
金赫年惊讶了下，思索良久，回想了下那大国寺尊者的异常举动，一缕缕笑意渐渐在眼角堆积。突然站了起来，金赫年来回渡了几步，眼瞳里一抹喜色一闪而过。
“金雷，吩咐你件事，叫多几个弟子过来，他还在小女闺房吧，切莫让他走了。”
“是。”
金雷吃了一惊，眼珠子一转，果断答应下来。正想转身离开，又听得大当家又道：“去库房里取缚仙索，放你身上先，我有用处。记住，别声扬。”
金赫年浓眉轻聚，眼瞳里幽光闪耀。
金雷心里砰砰直跳，乖巧的应了下来，便伶俐的转身办事去了。
缚仙索虽然叫的好听，其实也就是让修士的真元难以流转，而一旦对方修为高点，便也只相当于烂绳一条罢了。那小公子……
心念电转，脚却不停。
金赫年仍静静站在厅堂高位处，眯着眼盯着金雷走出厅门，神色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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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支城外，小丘之上，春日里的青草气息萦绕着鼻翼。
一双白皙的雪足静静伫立。
草尖微弯，粉雕般的足底竟似毫不着力。
“本以为会费些功夫的。”
噗哧一声轻笑，银灰色的眼瞳流溢出一抹狐魅笑意。